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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色梅花(18)

  有很多时候,梅琮佳都是个在平常不过的孩子,孩子应该具备天真,善良,浪漫,敏感,和一点不知天高地厚的一面,在她的身上似乎都能找到。但是,她喜欢一个人天马行空的乱想,喜欢默默无闻的做自己的事情,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性格所决定的。

  高考结束后的期待是无比漫长的岁月,是令人心焦的岁月。

  梅纪晴夫妇不想给她添加任何压力,茶前饭后,总是尽量找轻松的话题来谈。可越是这样,梅琮佳越不由自主的感到孤独,她觉得姑姑,姑父对她不理不采,回想起赵康考大学那回,一家人都忙前忙后的,这样换位思考,让她对妈妈产生思念,可是她不敢将这思念传达出来,只能窝在心里,她郁闷极了!

  “姑姑,如果我今年考不上大学……”

  “傻孩子,你学习这么好,一定能考上!你想啊,最后模考比你最后模考的时候将近差五十分呢,还不是考上了?你就放心!”

  “我是说,如果,万一……我没有考上,你和姑父是不是很失望?”

  “在我和你姑父心里啊,打小你就比你哥省心的多,你是个好孩子,什么事都不用大人嘱咐,就都干过去了,所以,姑姑姑父不怎么逼你学习,我们对你有信心,万一,这次真的落榜了,可能是那段时间你爸的事闹的,耽误下了,咱明年再考!”

  梅琮佳看着姑姑,产生一种想拥抱她的冲动,可是,她没有,只是淡淡的说,“谢谢你,姑姑,你以后就把我当成您的女儿吧,等你老了,我好好孝敬您和姑父!”

  “好孩子,在姑姑姑父心里,找就把你当成自己的闺女了,我们多好的福气呦,有这么好的女儿!”

  梅纪晴慈祥的笑着。

  梅琮佳已经记不得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是什么心情了,只记得是童老师把它交到她手上的,童老师用她那柔柔的声音对她说,“琮佳,祝贺你!”

  梅琮佳当时就深深的向老师鞠了一恭,“老师,如果没有您,我不可能回到学校来的,如果没有您,我甚至……可能活不能到现在!”

  “你说的太严重了,好好的把大学上完,去实现你的梦想,回报爱你的人,你可以的!”

  “老师这所学校怎么样啊?我觉得很远,有点害怕!”

  “不错,百年老校了,再说,上海是个好地方,你的爸爸妈妈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假如是爸爸送我去上学,就好了,可是……”梅琮佳的眼神暗淡下来,“报考这学校的时候,我很矛盾的,一方面,我知道奶奶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我应该考个近一点的学校,可是,说实话,老师,我真的很渴望一个新的环境,没有人认识我,一切从头开始……现在,我怕奶奶孤单一个人,她是在姑姑家住不惯的!……我在想,我是不是很自私啊……”

  “傻丫头,别想这么多了,你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快告诉你姑姑,姑父去吧,他们还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哎,知道了!”

  梅琮佳兴冲冲的往家跑。

  梅奶奶为梅琮佳收拾行李,老人很耐心的把孙女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到行李箱里,把牙膏牙刷毛巾什么的都安排就绪了,坐在梅琮佳的床头上黯然伤神。

  “哎呀,妈啊,不用带这么多东西,衣服带两件就行,到那边买新的,被子褥子什么的也用不着带,你当还像我上学那回儿啊,人家现在学校什么都发……”梅纪晴边说边把母亲刚打好的包给拆了。

  梅奶奶一把夺过来,“你干什么?学校发的有我做的舒服,暖和?不是敬尧去送她吗?带着也不麻烦!”

  梅纪晴这才注意到老母亲湿润的眼角,“好,好,好,你说带什么咱就带什么,妈,您别这样,让孩子看到心里不难受吗?”

  梅奶奶掀起衣角擦眼泪,“你去嘱咐敬尧,到那把什么事都安顿还了,再让他回来,佳佳不比小康,他是个男孩子,什么都好说!”

  在踏上火车的一瞬间,回头看站台上为她送行的人们,梅琮佳的心似乎一下被抽空了,眼泪扑哧扑哧的往下落,她使劲回头把泪水藏起来,不让他们看到。

  “佳佳,好好照顾自己!”

  “没钱了,就给姑姑打电话,别委屈了自己!”

  “到那先买些常备药,感冒发烧了,再去买就来不急了!”

  “天冷了,就买床电热毯!”

  “……”

  这一句句临别的嘱托,让梅琮佳再一次认识了这人生中美好的瞬间,她深切的感受到,爱,是一种承担,温暖的,善良的承担,它是那般抽象,又是如此具体,无论走到哪,它都不能被独立,被脱离……这真的是一种幸福!

  梅纪晴拿起电话,听到是许茗芝的声音,“哦,茗芝啊!”

  “姐,佳佳,她,走了没?”

  “走了,她姑父送她去了,昨天上午上的火车,放心吧!挺好的!”

  “我没回来为她送行,孩子不会怪我吧!”

  “没有,佳佳很懂事,知道你走不开,她不会怪你的!”

  “谢谢你,姐,你把她教育的这么好,考了这么好的大学,你真的很高兴!”

  “看你说的,我疼她像是疼自己的孩子一样,也就是没有生她,你就别说那些见外的话了!再说,这也不能说是我的功劳,是佳佳她自己争气!”

  “我……我想……”电话的那头吱吱呜呜。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又不是外人!”

  “佳佳都上大学了,这些年我也没有尽当妈的责任,老让你和姐夫操心她的事,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想,想弄点钱汇给你,留给佳佳!”

  “我理解你的心情,茗芝,”梅纪晴停了一下,“我是觉得你应该直接把钱汇给佳佳,一方面,可以让她知道,她妈还在念着她,另一方面,我觉得,放在我这总归有点不太方便,你说,是吗?”

  “可是,这么多钱,……她一个孩子……我是觉得……”

  “你可以每个月给一点,让她在生活上稍微充裕一点!”

  “好吧!谢谢!”

  这是梅琮佳第一次做火车,刚一开始很兴奋,可是时间久了,她就觉得特别不舒服,头晕,恶心,翻胃,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赵敬尧看她脸色苍白,“怎么了,佳佳,不舒服?”

  “我胃里难受!”

  “怕是吃坏肚子了吧!”

  赵敬尧紧张的不得了。

  “我看啊,孩子是晕车!”对面坐着的一个老太太说。

  “哦,我去十二车厢给乘务员要点晕车药!”赵敬尧站起来就要走,“大妈,帮我照顾一下孩子!”

  “我没事,车厢很挤的,不要去了!”

  “是啊,看看,连个站的地都没有,正赶上学生们开学,车忙得很呢!”老太太说。

  “没事儿,我去去就回来了!”

  说着,他挤进车厢里。

  “丫头,你这也是上学去吧?”老太太问。

  梅琮佳点头。

  “去哪啊?”

  “上海”

  “哦,好地方!”

  “姑娘学什么专业啊?”

  老太太旁边坐着的小伙子答腔了。

  “古汉语文学”

  “好专业啊,咱老祖宗留下的可全是宝贝啊,你们说李白,杜甫厉害吧,苏轼厉害吧,我教了半辈子的语文,我就是没有看够咱们这汉语文学,”老太太顿了顿,“只可惜啊,现在的年轻人,像你这样的少了,我那几个儿子,全都要往外国跑,去学习那所谓的现代文明,你们说说,这文明到底在哪啊?”

  “阿姨,人各有志,我看啊,您那儿子学西方,是学习他们的技术……”

  “什么技术?就知道人家的东西好,不知道咱自各的本事……”

  “什么本事啊,这中国人这么有能耐,还不是把日子过到人家外国人屁股后面了!”

  “你们这些孩子呦!”老太太使劲一拍桌子,“就凭你们这些败家思想,一点都不虚心,能把老祖宗气死!”

  “奶奶,我觉得我们学习外国没有错啊,人家有很多东西比我们先进,我们不耻下问,才能学到真本事,为我所用,要是我们老是什么都靠自己摸索,要走很多的弯路,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咱们啊,先学习他们比我们好的,不好的我们自己再改进,我们本来就比他们好的呢,我们保持,这样我们不是很快就赶上他们了吗?”梅琮佳觉得这场争论有点意思,就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老太太看看梅琮佳,“像丫头这么说,我们老年人怎么不会接受?我们又不是顽固不化,我就看不惯现在的年轻人学西方学得盲目,无原则,你们是不知道,当年八国联军侵华的时候,他们……”老太太的眼睛湿润了,她摸出手帕擦擦眼睛,接着说,“那时候我二姐在北大读书,因为示威游行被列强枪决了,我是从心眼里恨那些洋鬼子啊!”

  “奶奶,您别难过,咱们国家慢慢的富强了,就不会有人来欺负咱了!”

  “说的是,孩子,告诉奶奶,为什么选这个专业啊?”

  “我喜欢!”

  “喜欢好,喜欢就好啊……”老太太高兴的说,看到赵敬尧回来了,“要来没?看孩子的小脸白的,看着就心疼!”

  梅琮佳抬头看姑父,他满头大汗的。

  “快把药吃了,就不会难受了!”赵敬尧把药递到梅琮佳手上,又给她倒水。

  梅琮佳刚要把药片往嘴里送,突然一阵恶心,吐了赵敬尧一裤子。

  “你看看,这小姑娘!”所有的人都捂住鼻子,有些厌恶的看梅琮佳,梅琮佳难过的看姑父姑父一脸慈爱的对她笑着,“没事,一会洗洗就好了!”他转身向所有的人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时候,梅琮佳很容易的被一种被爱的感觉满足了,眼前这位除了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以外,俨然是一位慈父,她默默的看着她在座位与车厢盥洗处忙碌着,擦洗,拖地,……

  “哎,现在很少有当爹的像你这样疼孩子的了!”老太太说。

  赵敬尧笑而不语。

  “你也好福气啊,这姑娘长的俊,又有出息!你家几个啊?”

  “哦……我还有一个儿子!”

  “多好,一儿一女,现在想要两个,难咯!”

  不知不觉的,梅琮佳伏在姑父的肩头睡着了,朦胧之中,她感觉到姑父把衣服给她盖到身上,她在梦里幸福的笑,在梦里喊姑父为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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