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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以为我失去了记忆

一场雨过后,天空一片湛蓝,远处朦胧的山顶,似乎也格外清晰。难得的阴天就在夏风阵阵中散漫开来。不时有细碎的米粒大的雨点打在周悦月苍白中带点粉红的脸上。

“哇,好舒服啊,小湃,你看,天是不是很美啊!”

此时的苏小湃正盯着山脚下那条江水发呆,湍急的水流匆匆向西走去,绕过那座山,蜿蜒而下。那座叫寞然回首的山,便是苏小湃与周悦月此行的目的。

“小湃,你怎么啦?”周悦月调皮地伸手在苏小湃的眼前晃。苏小湃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心爱的美丽女孩,一下子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

“小湃,怎么啦,说出来,心里好受一点…”

“别离开我,永远!”


苏小湃的爸爸一个月前因为喝酒过多,在回家后诱发心脏病离开了人世,那时苏小湃看着倒在地上的爸爸和呆呆地歪在地上的妈妈,他感觉泪腺已经失去了知觉。18岁的苏小湃安顿好爸爸的后事,觉得他心中某一个深处破碎了,再也不会回来。

他的女朋友周悦月也常常安慰他,这个年少丧父的少年在人们的安慰下坚强起来,他也必须学会坚强。可是,在他父亲去世后的第三天,睡眼朦胧的苏小湃清晨起身给自己倒杯水,经过母亲的房间,发现母亲银丝凌乱,不断在房里寻找什么,不时还向窗下张望。

“妈,你干嘛?”

“你爸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还没回来,得找找他,耀辉,耀辉,你在哪儿啊…”

苏小湃怔住了,手中的杯子一晃就掉下来,砸个粉碎。她的妈妈疯了。

尽管苏小湃的爸爸喜欢喝酒,他的爸爸与自己的妻子却十分恩爱,常常是很晚了,妻子还在等他,满身酒气的苏耀辉回家,妻子就会为他拿醒酒的药,让他去洗澡,然后两人云雨缠绵一番,才睡去。而苏耀辉常常给妻子带各种小玩意儿,有时是一个漂亮果盆,有时是一朵玫瑰花。

苏耀辉离不开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更离不开苏耀辉。现在苏耀辉不在了,他的妻子必须找到他。

苏小湃把他的母亲送到精神病院后,才发现父亲的职位与储蓄给他留下了巨额的财产,但他并没有高兴,反而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望着空空的家,苏小湃有一种悲伤失落的感觉,虽然这种感觉在女友的关心下被冲淡了许多,但是仍然在少年微笑的时候会那么不轻不重地扎在他的心上。

遭受了巨大打击的苏小湃现在已经极度地依赖周悦月的关心,即周悦月对他的爱。也许是周悦月真的很爱苏小湃,也许是周悦月很可怜他,周悦月在最大程度上给予了苏小湃需要的爱,甚至有一种母性的关怀。周悦月会在早晨打电话叫苏小湃起床,吃饭等等,会贴心地叫苏小湃出门散步,撒娇地让他陪他坐木马,会在晚上叫他早些睡并且说我爱你。

周悦月的实时关心强化了苏小湃的受伤的心的孤独,两人的感情在其间迅速升温,所以,在一个夏天的清晨,周悦月把苏小湃叫出来,去一座叫回忆湾的山上登山。

在山脚下,苏小湃望着滚滚江水。莫名地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他感到一种撕裂的痛。失去的感觉忽然在他心中产生,他紧紧地抱着周悦月,感到心中有了一丝真实的依靠。周悦月靠在他的肩上,觉得伤感蔓延全身……

“没事的,你不用伤心,一定要坚强,知道吗?”周悦月说。

“我知道,我不会放弃,这条路,我一定要走下去…”

苏小湃和周悦月终究是年轻人,很快就嘻嘻哈哈地朝山上走去。一场透雨过后的回忆湾在云雾缭绕下显得有些神秘,应为因为下雨,并且这里是多植物的大山,空气像洗过一样。苏小湃贪婪地呼吸着这山上的气息,两人走走停停,虽然山路又高又陡,但是在两人互相关心又嘻嘻哈哈的快乐气氛下,很快爬上了山颈。因为下雨而松软了的土地在清晨中冒出了些许野草。眼下他们爬到了一处凸出山腰还算平整的高台上。

“哎呀,累死我了。”周悦月说。

“爬这么远你就累了,都叫你平时多锻炼啦。”

“我是女的哎,怎么可以跟你一样呢。”

“女的怎么了,女的锻炼一下能死吗。”

“你,哼,我才不听你的。”

“悦月,别呀,我错啦…”

“哎,就在这石头上休息吧。”周悦月说。

“悦月,我们喊喊怎么样。”

“好啊,我说‘你是傻瓜~’哈哈…”

“这样说我,嘿嘿,看我不挠死你。”

“啊,哈哈,救命啊…”

轰~哗哗~嘣…

震耳欲聋的声音由远及近,“怎么了。”周悦月说。他们一起向巨响处望去。

天呐,在这座山的侧面,由于雨水浸润而松软的土地不堪重负而垮塌了,由于连锁反应,垮塌的山腰中间形成空洞,山颈的土地也随之崩塌,裂痕直逼苏小湃所在的那片平台。

“快跑!”

话音未落,苏小湃只觉得地面一歪,无数的事物向山外倾斜,那块平台也土崩瓦解。

“啊!小湃…”

苏小湃本想抓住周悦月,他还没站稳,就和周悦月随着碎土滑下山腰。瞬间,大块的。石头,泥土接着滚下去,将绿树成荫的山脚瞬间埋掉,只剩下狰狞裸露的黄土。

苏小湃觉得很压抑,他依稀想起自己是和女朋友周悦月来登山的。他想动一动,却发现很困难。不行,我不能死,悦月在哪儿啊。我要救她…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的苏小湃开始挖土,不断地向上刨。

苏小湃觉得快没有力气的时候,他不断动作的双手突然觉得一空,赫然看见明朗的天空。

顾不得自己的伤势。苏小湃望着这几百万吨的泥土,焦急漫上他的心头。

“悦月!悦月!你在哪儿啊,悦月~”                 

苏小湃觉得这样没用,就开始疯狂的挖土,他双眼通红,手指也被不时冒出的尖锐石子刺出血来。但他不觉得痛,只是不断地挖下去。四处开始有人在寻找亲人,哀切的呼唤。还有被挖出来的死者,他们的家属失声痛哭,声音弥漫在四周。

消防员赶到了,立刻组织人员实施救援。由于被埋者们大都在地下五六米,所以并没有动用挖掘机,而是人工用铁铲刨土,进展十分缓慢。

不断有死伤者被挖出来抬走,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现在的每个小时,都关系到被埋者的生命。消防员看到了苏小湃,就过去说“:同志,这里现在很危险,你快走吧,这些事是应该我们做的,现在随时有可能地面塌陷,请你赶快离开吧。”

苏小湃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嘴里念叨:“我不走,我不走,我要找悦月,一定要找到她……”

消防员大声说:“你是在妨碍我们的救援进展,你不走,会耽误更多人生命的!”

苏小湃像没有听见一样。消防员只好叫人来把他拖开。他也没有反抗,呆呆地站在外面。每一具尸体的送出都会引起一阵骚动,人们不得不看看那个躺在担架上的曾经鲜活的生命是不是自己熟悉的面孔。偶尔有家属看见那是自己的亲人,哭得跪在地上,或者晕死过去。

这一切,苏小湃都看在眼里,他有些难以接受,不敢去看担架上的人,更不能想象,在担架上面躺着曾经向他撒娇,发脾气和安慰他的人。但是,这也是他必须坚强的地方,他必须看清楚担架上的面孔。几乎每隔十分钟,就有一个死者被抬出来。因为被埋在土中的人,毕竟生还的机会不大。

无数具尸体被抬出来,苏小湃始终没有看到周悦月。苏小湃现在处于一种矛盾之中,他既焦躁,也害怕看到周悦月躺在担架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苏小湃始终没有看到周悦月。在焦急中,他渐渐支撑不住,睡过去了。

梦里,他仿佛来到了那个满是鲜血的草原,连地面也是血红色,看起来妖艳的草散发着不详的气息,似乎是苏小湃站在这里,连天上的太阳也是鲜艳无比的血红。周悦月却突然出现在草原上空,她穿着原来的那件衣服,只是浑身上下泛着一种诡异的红色,连瞳孔也是红色的,她表情怪异地歪着脑袋,却说了一句:“救我…”那些同样怪异的草奇怪地扭曲着,似乎是一个正在垂死中的人,连面孔也凸显出来,他们奋力挣扎着向苏小湃靠近,血红的人的面孔,绝望痛苦的表情,纷纷涌向苏小湃……

“不,不,不要靠近我,走开,不!”

苏小湃猛地醒来,一身冷汗。他发现自己躺倒在一个房间里,他站起来,打开门,才发现自己是在山脚下的一座棚里。也就是山体滑坡失事点的附近。他慢慢理清思路,同时还想起了那个怪异的梦,想起了周悦月在空中说:“救我…”

“悦月…你在哪儿。”

救援工作持续了三天,每天苏小湃都会看着从山脚下抬出一具具尸体,却始终没有周悦月,三天,生存机会已经很渺茫了。剩下的没找到的人都会被列为失踪人口,苏小湃站在山脚,始终不相信这个结果。

他决定独自寻找,即使死在山里又有什么关系呢,连最亲爱的人都不在了。

第四天,他登上了山,他想起那梦中的话:“就我…”

他相信这句话,他始终相信。

他在山里找了两天,包括那天他们所在的高台处。在那里,他想起了那天的情形,站在边缘上的他一不留神,踩滑了,跟着坡摔下去…

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岩石旁边,岩石四周是一些三天前从山上落下的泥土。他这才发现自己的额头在流血,也许是在掉下来时摔的。

在这寂静无声的山林中,他突然听到一种细微的声音。

“救命啊!救命!”

这个细微的声音来自…

苏小湃最后寻到了一处被填掉的山洞处,洞口想是被那天掉下来的土填掉了。

苏小湃愣住了,这股声音虽然微弱,但苏小湃分辨出来,那个声音,来自周悦月。

苏小湃接下来只做着一件事,不停地刨着土,还一边朝洞里大喊:“悦月,别怕,我救你出去!”

大概三小时后,洞口被刨出了一个小口子,刚好能容下一个人,苏小湃朝里面大喊“悦月,快,我拉你出去!”

周悦月虽然浑身无力,但是看到苏小湃,她欣喜异常,靠着那个洞和苏小湃的帮助,她终于出来了。

周悦月那天滑进来被埋住后,由于不见天日,始终无法判断正确出口,靠着洞内的积水,周悦月坚持了三天,她坚信,一定会有人来救我的。

结果,在第三天,苏小湃找到了周悦月,并把她救出来了。

我想,就算在灾难面前,爱永远是伟大的吧,祝愿他们永远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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