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蜗牛与徘徊

  蜗牛出生于重庆市某个小乡村的某个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沿着祖祖辈辈的足迹,它攀爬着,成长着,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狭窄的角落半步。

  当蜗牛渐渐学会用自己的触眼去看世界时,它才发现外面的宽广,多姿多彩,有庄严的高楼大厦,有宽阔干净的马路,有明亮的天空,还有无数和它的祖辈不一样的人……自幼生活在暗无天日的阴湿处,每天只知道缩在那高耸的背壳里打呼噜——在不见外面的高楼时,它一直以为自己背上的壳是自高无上的,怎么也爬不上去。饿了便探出个头来伸个懒腰,吸些污水填饱肚子作罢,接着 或是沿着祖辈们的足迹爬几圈,或是接着缩进壳里……蜗牛日渐长大,却日渐郁闷,它讨厌背上那重重的壳。它开始没日没夜的磨,疯狂的磨。

  终于有一天在亲人和朋友的祝贺与欢送声中,蜗牛逃出了壳的束缚,骄傲地宣言自己即将到外面的世界去感受阳光,干一番有意义的蜗牛的事业。鼓励,赞叹,使它更加自信,头也不回的就向外面爬去。它自然无暇顾及亲人和爱人眼里的不舍与牵挂,自然也没发现徘徊捡好了它的壳,像影子一样一路跟在了它的后面……

  爬呀,爬呀,蜗牛没有多停留一秒,它要使劲的赶路,听说京城是个好地方,所以它一定要去那里看看。后来,它看到了一条大虫,这条虫两旁有洞,轰隆!轰隆的作响,爬得甚快。还有好多人争着忘那条大虫身体里挤。蜗牛遇到了一个比自己大了几千万倍的虫类,身体直是颤抖,经过打听,这条虫还可以载着它去京城。于是蜗牛也往大虫的身体里挤了进去,随后进去的还有徘徊,徘徊随身带着被蜗牛抛弃的壳,躲在一处无可奈何的望着幼稚的蜗牛蜗牛蜗牛罢也,为何要挣脱这层保护壳呢。于是它等着蜗牛回头来找它的壳……

  在大虫的身体里颠簸了一个白天又一夜,大虫终于不动了,那里面的人又开始向外面挤,于是蜗牛也被挤了出去……

  梦想中的大千世界终于呈现在眼前了,欢喜,兴奋,激动,别说回头了,连后退一步都觉得颇为浪费。徘徊只能摇摇头叹气,哎,悲哉,怜哉……

  一路上爬着,蜗牛真正接触到了不少新鲜事情,最亲近的便是脚下那干燥的水泥马路,和以前那个令人生厌的阴冷潮湿的角落完全两样,还有灿烂的阳光,晒在他身上暖烘烘的,把那层粘粘的液体也赶跑了。接着便是一串一串急迫的皮鞋啪嗒啪嗒声从它的耳边不停的重复着,那是从未有过的快感,它发现居然找不到一个人会像它的同类们那么懒散,悠闲得无聊。马路中间一排一排的大甲虫有次序的奔跑着,还有一幢幢仰头不见顶的高楼大厦,用金碧辉煌来形容它们一点儿不过分,初见世面的蜗牛这才有了活着的感觉,它想生命应该就是这样劳累奔波的才算有价值吧。

  自幼蜗牛就聪明好学,它拜了许多师傅,学会了语言(是蜗牛的),数学,自然科学,还自摸自学的钻了一些技术的东西,看到这个新世界,它明白想在这儿生活下去,就得不停的工作,不停的学只是,而老蜗牛们传授给它的知识除了四书五经那一类古板的东西,便是经典,某某名著,它嫌太陈旧,太沉寂了。它现在要的可是与这热闹的京城相迎合,它告诉自己还应该学点知识才行。于是蜗牛爬到了大学校门口,正欲忘里面去呢,有个声音在着急的唤它:“蜗牛蜗牛,快止步!”是徘徊跑了上来,蜗牛看到了这个陌生人手上拿着自己不要了的壳,很是奇怪:“你是谁呀,怎么认识我呢,还带着被我不要了的壳……”“我是徘徊,这一路上我都帮你保管着你的壳跟在你后面,只是你从不曾回过头罢了,我也只是等你回过来找你的壳,它是保护你的东西呀,没了怎么行?”“不行,我不能再背上那讨厌的家伙了,我忍受了它快二十年了,决不能再缩回去了,”蜗牛说到那只壳就十二分、的气愤,坚决,“再说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什么事也没发生啊……”蜗牛作势要继续前进,这时徘徊焦急的拉住了它:“听我的,蜗牛,别进去,那里不是我们的世界,进去是不会受欢迎的,而且……”哪里听地进去那么多的废话,蜗牛甩来徘徊毫不忧郁的进去了。

  校园里面的朝气蓬勃令蜗牛手舞足蹈,肃静的教学楼,宽广的操场,一群一群的年轻男女同学有的在热烈的讨论,有的在友爱的打闹,有的在看书,画画……多美的地方啊,人多让它羡慕啊!蜗牛默默发誓:一定要努力,也要像人那样!

  听老蜗牛们讲人是离不开金钱的,有时候,甚至活着就是为了钱财来的,那么钱是不是就很有人性呢?蜗牛选择了金融专业,不晓得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它想“金”和“钱”应该是联系在一起的。

  站在经济管理学院的教学楼下,蜗牛有一丝害怕,它的教室要爬到八层楼,那可是它从没有过的高度啊,要爬到半路上又被风吹下来了的话就完了!蜗牛想到了爬楼到里的阶梯。刚进低层的楼梯处,就见一堆人挤进了一间小屋子,屋外的墙上亮着个朝上的红标记,然后门关了,却见标记上方的数字几秒一变几秒一变,一,二,三,……八,不一会儿那间屋子又下来了,然后走出来的又不是刚才。它想过去试试却没人注意到它,没人愿意开着门等它。只好老老实实的爬楼梯去。

胸部和腹部都磨掉了几层皮,蜗牛才看到了墙上的数字变成了"8",终于是到了,蜗牛推开门向老师鞠躬敬礼,却招来哄堂大笑,老师也是一脸惊讶,教室里饿同学们花花绿绿,各式各样,但对着它的眼神却一模一样:讽刺,蔑视,嘲笑,玩味……蜗牛有些不知所措,它想来个自我介绍,唧唧哇哇的讲了一通,大家都盯着它笑得更厉害,因为它连人话都不会讲,难怪要受嘲笑。因为别人都穿得花枝招展。而它脱了壳,却脱不了一身阴湿的土气,难怪要受蔑视。因为它是蜗牛,怎么还想上大学,难怪要被讽刺……

  蜗牛自知不如“人”,只得惭愧的低着头,忍受着“人”的歧视,它没有愤然离开,它告诉自己要免去这些遭遇,只有先学会做人,学着站起身子,昂起头来当个人。

“好了,安静,同学们,蜗牛也是我们的同学啊,大家欢迎它加入班级吧……”老师和蔼的说话,并热情的引着蜗牛去找了个空位置坐下。只是听到同学们那似响非响,若有若无的掌声,有些刺耳,有点钻心了些。

它看到那群花枝招展的同学们又说又笑,它们可以一起吃饭,可以一起看书,可以一起逛街,可以一起讨论思想,可它却永远加入不进去——它是蜗牛,是一只从乡下来的蜗牛,谁愿意沾上它?!同学们只会拿它当笑柄,故作无意的冲它吐口水,有几回它就差点淹死在口水里;明明见它坐在板凳上的,却假装看不见,硬是一屁股朝它坐下去。那位同学坐多久,蜗牛就得闷着忍受多久;上课铃响了,大家都急着往教室里跑,有同学却偏偏要把它踢飞到老远去……要是某位同学罗嗦了一点,再苯一点,那么他就一定会被别的同学叫做蜗牛的,自然被叫做蜗牛的同学是恨死它蜗牛一锅汤了,没它蜗牛,那来的绰号。

蜗牛,悲咦!要是它能说人话,它一定反唇相讥;要是它有人那么粗枝大叶饿身体,它一定会以牙还牙……只是,一切它都还不会,蜗牛太简单了,人太复杂了,想做“人”可不是一两天就行的事。蜗牛含着眼泪学人说话,蜗牛拼命的撑着身体学人走路。蜗牛的艰辛与委屈让徘徊一再心疼,它上去把壳放在蜗牛身边劝它:“进去吧,我把你带回那个小地方,那里没有这些折磨人的事,你知道,那里的生活很幸福,有你生长的环境,有你的亲人和爱人,来吧,你是属于这个壳的……蜗牛有点动心,看到那只熟悉的壳,它真的好想回去,好想离开这里,回去过它的幽静的日子。

  刚钻进了壳的洞口,身体的疼痛迫使它退了回来。徘徊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你怎么拉,爬进去不是好好的吗?”蜗牛摇头道:“我在外面已经付出饿很多努力,很多泪水了,纵使我回去苟且幸福着,可我的心已回不去了……”就这样,又一次拒绝了徘徊的好意。

  一年的时间,在讽刺声中,在蔑视的眼神中,在有意无意的口水中……蜗牛成长了不少,学到了不少,它已经有资格毕业了,而那群花枝招展的同学,是草包的依然还是草包,确实它作到了令人刮目相看,蜗牛很欣慰!


  学到了知识,紧接着就要以之实践,蜗牛去一家大型外企公司应聘徘徊又缠住了它:“蜗牛,那里千万去不得啊,尔我愚诈的精练你还没有体会过,工作可不比校园简单……”再大的苦,再大的侮辱,蜗牛都觉得自己忍受过去了,工作又怕什么呢,学了知识什么也不干,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呢……几经思考,蜗牛还是爬上了那幢高楼,它遇到了总经理。“说吧,你想做什么样的工作?”总经理平易近人,“我学会了金融,但我只要一分工作,可以实现我自己就行了,不在乎有多苦,多累……”蜗牛老老实实的说着,这回它说的是人话。精明的总经理拿出一张白纸,叫它先制一张财务报表看看,蜗牛没有迟疑,几分钟后,一分完美的报表出来了,总经理满意的点点头,再看一身土里土气的,育老实巴交的蜗牛,觉得它没有坏心眼,还值得信任,于是便叫它管财务去。

   蜗牛并不知道,总经理叫它为“管财务的”别人却得叫它一只小蜗牛为“总监”,这个总监是多少人羡慕的,又是多少人嫉妒却又得不来的位置。每天它都和一笔又一笔的巨额资金的进出打交道,只会老老实实的蹲在电脑旁清管着那令人头疼饿帐。它感觉到来找它的每个人都对它必恭必敬,点头哈腰,唯唯诺诺,笑脸相应……以为自己是又回到了亲人和朋友身边呢,那么友好的同事,那么优遇的生活,于是它更热心,更友好的对每一个人,还不如说是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有一天,蜗牛蜷在椅子下午睡,隐约听见同事们在说着“蜗牛总监”,它有多土,多守旧,有多不是好歹,多没见识,多么渺小……总之,它感觉似乎自己的一切都不配当这个“管财务的”热,它还在纳闷着,为什么人还要有两张脸皮呢?明明当着它是那么和善,那么真挚热情,而背着它又说些不算人话的话……蜗牛思索着自己到底工夫练到第几层了,离人的工夫还差多远。总经理气匆匆的把帐表摔在地上,狠狠地骂:“你做了些什么狗屎帐,把3改成8,你吃了多少钱进去,可恶饿蜗牛,你滚蛋吧!”

  蜗牛被逼离开了它的第一分工作。苦恼不停的围者它转。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怎么横着竖着都那么难当呢?烦恼归烦恼,它还是准备去找第三分工作,只是这次却没了伯乐识出它来。要么嫌它个儿太小,经不起劳累和重任;要么嫌它蜗牛速度太慢,而蜗牛速度这个词是人非要给它扣在头顶上的;要么就嫌它没有工作精练,法力不够高强……后来碰到一只狼,狼问:“你愿意做我的小蜜吗?那你都不用工作了,就可以过上等人式的生活……”蜗牛自然是气急败坏的打消了狼的春宵梦。

  茫然的爬行于繁忙的大街上,蜗牛突然高唱:“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却没有我的家……给我一个小小的家,蜗牛的家,一个不大的地方,挡风遮雨的地方。给我一个小小的家不必太大……”它真的苦到了极点,亦劳累到了极点,没想到努力的付出,生活给它的却是这样的回报,它与人的待遇却是那么不公平。蜗牛突然怀念起了那个生活了二十年的阴暗潮湿的地方,怀念起了它的亲人,朋友,怀念起了那个苦苦等着它的爱人,此刻才感到那个地方并不是那么令人生厌,并不是暗无天日恶毒,至少那里有亲情,友情,爱情,至少在那里有一分属于它的温暖,至少在那里背上的壳可以袄好的将它守护……

  回头吧,回头吧,我们随时都欢迎比回来。后面的徘徊不停地呼唤着它。这一回,蜗牛再也没有强装坚决了,缓缓的,慢慢的,它往身后转去,看看自己这一路走来,都是血和泪淌在路上,腹部和胸部眼看就要被磨穿了。是的,不能再继续这样折磨着生命爬下去了,该休息了,回去吧!

  于是徘徊带着这只受伤的蜗牛回到了重庆永川那个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蜗牛固然不是落叶,但却体会到了归根的亲切与舒适,久违的悠闲与宁静换得一时的轻松和享受……

  只是徘徊却停不下来,去名叫了徘徊就注定这一生都是矛盾的,左右奔波的,没过几天的安稳的日子,它又去骚扰蜗牛:“难道,你学了那么多的东西,都白白浪费了吗,难道你就果真这么安心的躲在背壳里苟且一生吗,难道那个京城真让你厌倦吗,难道这种平庸的日子你过的塌实下去吗……”一连串的质问向壳内的蜗牛轰进去,蜗牛没动声色,心里却在掂量着徘徊丢给它的问题。

  徘徊告诉蜗牛:家是你的巢穴,是最温暖的地方,而外面的世界才是你的天空,是你自我实现的自由圣地,你不能一辈子缩在家里。但你非累了,受伤了,却可以随时回来修养……

  蜗牛认为徘徊的话有道理,于是又从背壳里钻了出来,爬向外面的世界去了。

  它明白,自己说话的方式让别人不爽,爬行的速度也没人能接受,处事的级别也不够高……干脆就不学人说话了,也不学人走路了。蜗牛蜗牛罢,苯手苯脚就苯手苯脚罢,它不会说,也不会做,还不会写呀?于是蜗牛提起笔,以它蜗牛的速度,却也把满肚子的见闻,满脑子的思想写了下来,人们举人对它的文字颇为喜好,不过并不晓得它是蜗牛笔下的东西。这究竟该是人们的悲哀,还是蜗牛的可怜呢?总之,蜗牛已经有了一席之地,是可喜的!

  然而,徘徊还是眷恋着蜗牛蜗牛没嫁人,却甘心把自己给了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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