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这世界上的事情，不管是好是坏，是凶是吉，只要是发生过的，就一定会过去，但又永远不可能真正一风吹。比如，杨正伟和袁媛的初恋，应该说早已过去了，可实质上，却一直没有完全过去。否则，当沈加力在搞“黄金大米”实验遇到困难时，袁媛就不会找杨正伟帮忙，也就不会有发生在安远的所谓毒米事件，或者说，这个狗屁事件就不会发生在安远。不过，谁也想不到，这个搅得全国乃至全世界都为之牵动神经的事件竟然和几十年前那个冬夜在一个偏僻乡村稻草垛下发生的一桩情窦初开的浪漫事件紧密相连。眼下，安远的事件算是平息下来了，也可以说是过去了，但沈加力和袁媛并没有离开。
杨正伟把袁媛和沈加力留下来，主要是安排他们做一个疗养。其实，这几年，杨正伟差不多每年都会把袁媛和她的老父亲接到培训中心来疗养疗养。因为，他们单位在全省修建了好几个培训中心，有的建在风景秀美的名山之上，适宜夏天避暑；有的修在拥有温泉的特色之地，是过冬的极好去处。这些培训中心，主要就是安排有关领导和方方面面与杨正伟有关系的人员来避暑和过冬的。
袁媛的父亲作为老教授，曾经担任过省政协委员，已经80大几了，虽然身体还算健康，但自然需要照顾和呵护。这些年，沈加力一直在美国忙自己的事业，只有袁媛在北京陪着老父亲。而北京是一个非常不宜居的城市。搞事业的话，哪怕是想唱个歌、跳个舞，也得到北京做“北漂”，否则的话，就连扭个屁股的机会都不容易找得着。而在北京过日子，那就简直是遭罪。每天把你堵在路上，连一口正儿八经的水都喝不上不打紧，那沙尘暴，那雾霾，还总是如影相随，挥之不去。
北京，让你出名，让你升官，让你发财，让你吃喝玩乐，就是不让你呼吸！
好在杨正伟每年都接他们父女俩夏来避暑，冬来御寒，照顾得舒舒服服，滋滋润润。这会儿，又是冬天了，而且沈加力的头上还有一点伤。杨正伟就劝他俩到瑶汤温泉培训中心去疗养一段，并表示立即派人去北京把老教授接过来一起疗养。袁媛也说，老爷子入冬一来，肩颈一直不好，正好泡泡温泉。
可是，沈加力哪有心思泡温泉疗养？他还一门心思在琢磨“黄金大米”试验的事。试验本来要进行三个月，但才进行了两个多月就流产了，难道就这样前功尽弃？杨正伟看到他那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失笑。杨正伟担心沈加力那副沮丧的样子会动摇袁媛留下来疗养的想法，就告诉他一个轻而易举的解决办法。
在杨正伟看来，试验不就还差那么几天时间吗，哪那么呆板呢，按照前面80多天检测数据的大致情况变化，再编上后几天的数据，不也差不到哪儿去吗。可是，沈加力说，那哪成呀，之所以要试验三个月，就考虑到情况可能就会在最后几天发生变化，甚至有可能出现急转直下或者是反向变化的情况，所以，一天都不能少。
嗨，杨正伟想，书呆子就是书呆子，没有药治。你说，我们的统计数字，都是这个月按照上个月或上几个月的情况填报的，一直都是这样，不也差不离吗？几个数据，不就是统计加估计，估摸着填一个不就是了，用得着那么神乎其神吗？告诉你吧，下面估摸着填好报表报上去的数字，往往上面还要根据情况和意图再估摸着调整呢。
可是，沈加力还是人死理，试验是必须收取精确数据的，而且要精确到每天的几点几分，否则，试验报告写不出来。杨正伟摇摇头，觉得这个沈加力在美国搞了这些年，脑袋瓜不好使了，认死理，傻。
杨正伟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接着又帮沈加力出了一个主意。现在，绿色和平组织的人也走了，媒体也撤了，国际人权组织也得不到这里的信息了，也就是说没人再盯着了，没人再关注了，可是，那些接受实验的学生依然还在这里，仍然一个都不少，悄悄找到他们的家长，给他们一点钱，让他们接着再实验几天就应该圆满了吧。袁媛认为，那肯定行不通吧，学生的家长就是因为害怕自己的孩子接受实验会带来什么可怕的后果才闹事的呀！嗨，你知道吗，他们的家长闹事还不是为了钱？否则，“绿色和平”的人能丛恿动他们？平时，他们的孩子在新建的校舍寄宿，学校为了孩子们的安全，动员他们把新校舍前面没来得及填平的小水沟义务整平一下，只要他们一起干，小半天功夫就弄好了，就不用担心孩子们跌跌碰碰了，但两个多月过去了，竟没有一个人搭理。听着吧，你把他们找到一起，只要说，反正那个“黄金大米”都吃了80多天了，孩子们也没有吃出一丁点儿毛病来，不在乎再吃几天，然后，就给他们点钱，保准一手接钱，一口就答应了。沈加力想了一想，觉得采用这个办法，肯定没问题。意思是，学生家长肯定会答应。但是，试验已经中断了这么多天，再增加几天的检测数据对整个试验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杨正伟不屑地扭转头，心想，算了，跟他这个假洋鬼子说不到一块，便暗自说，滚吧，滚到你那个美国去吧，看你还有什么好办法！
沈加力匆匆忙忙地走了，去美国了。
杨正伟派人从北京把袁媛的父亲接来了，因此，袁媛就留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