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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耍家(二十二)

  二十二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当它从梅裤子沾满油星的厚嘴唇里冒出来后,老余用胆怯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老余问他是什么意思。

  

  梅裤子的笑声充满了爽朗,“一切都会结束的。”他斜着肩膀,摇晃着手上的点八中南海,说:“很快。”

  

  我不清楚他所指的是他和小虹之间的关系,还是他与杨姐合作的事情。当时我有其他的心事,就没去多问,梅裤子自然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直到一个星期过后的某天夜晚,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天晚上大概九点钟左右,我正在家百无聊赖时,老余大汗淋漓地跑过来找我。时值夏秋交替之际,我很奇怪老余的汗从何来。老于镇定地告诉我,之前他既没有进行过任何形式的体育活动,也没有遭遇到任何的突发事件。

  

  “我一直都爱出汗。”老余说:“我也没有办法控制它哈。”

  

  我一时无语,只能说:“老余,那么让我们一起看电视吧。”

  

  于是,在这座城市西区的某个房间内,出现了如下的情景:两个男人正襟危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着漏洞百出的电视剧。

  

  在观赏期间,二人或为剧中女演员的身材相貌展开瞎想;或为男陪角奢侈糜烂的生活充满憧憬。插播广告时,屏幕上出现了几行字:有奖问答,胡大是怎么死的?请选择:1、毒死的。2、打死的。3、摔死,的。4、饿死的。

  

  我正打算对此报以大笑的时候,老于说话了,他大声地回答:“打死的!”说完后,他骄傲地看了我一眼。

  

  我说:“我靠!老余,你连这个答案都知道?!”

  

  老余对我的冷嘲热讽,没有起任何的疑心,他沾沾自喜地说:“我知道每次都要出题目,所以早就做好思想准备了。”

  

  我只好夸他牛B,没想到老余得寸进尺,他说:“这个不算啥子,昨晚的问题比今天的难多了。”

  

  我不由地好奇,问:“不会吧?什么问题这么难?”

  

  他伸出右拳,摆出宣誓的姿势,激动地说:“真的,昨天的问题到现在我还记得呢,是问胡大是什么人,也是4个选择答案,一是外国人,二是中国人,三是太空人,四是不是人。”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打断他,我说:”老余呀,四是什么?”

  

  老余回答说:“不是人。”

  

  我哭笑不得,感觉有些匪夷所思了,问他:“你知道答案吗?”

  

  “我能不知道答案吗?不过,我还是思考了一会儿。”老余卖起关子来。

  

  我急问:“答案到底是什么呢?你倒是快说呀。”

  

  老余做深呼吸,然后使劲从嘴里吐出三个字:“不是人!”

  

  我瞬间崩溃!

  

  我对此充满疑问:“你答对了吗?”

  

  老余神采飞扬地说:“嗯。因为胡大是叛徒!所以他不是人,所以答案是四。”

  

  “我小时候最恨的就是叛徒。”老余在袒露心迹后,以试探性地口气问我:“你恨不恨叛徒?”

  

  老于属虎,那年他刚好30岁。

  

  闲聊了一会儿,话题转到梅裤子身上,老余忧心忡忡地告诉我梅裤子转让快餐店的事。

  

  他说:“狗日的梅裤子。他的铺子要是打了,我们以后连个混饭的地方都没有了。”

  

  我问老余是怎么回事,老余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具体我也不球清楚,你好久问哈他。”

  

  这时,我蓦然地想起在前不久梅裤子说过的一句话,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我关了电视,我说就别好久了就今天,把他喊出来问一下,反正现在时间还早。

  

  “事情是这样的。”梅裤子在小酒吧的烛光下人模鬼样地说。

  

  他在叙述的过程中,思想上总共有两次走神。

  

  一次是他瞅见吧台边的年轻老板娘。那婆娘单胳膀支在桌子上,笑吟吟的有一眼没一眼地看他,梅裤子也就顺势地回应一笑。回过头他把与老板娘眼神碰撞后的结论告诉老余:“真骚。”老余听后,按捺不住,也试着用自己浑浊的目光去跟老板娘碰撞,不幸的是老板娘此时正好忙着给客人上酒,没那闲工夫与他发生碰撞,老余百般无奈,只好把他与老板娘眼神无法碰撞后的心得体会,拿出来同梅裤子分享,他略显羞涩,他压低嗓门的声音里,明显地带有几分色迷迷的成分:“是骚,我喜欢。”梅裤子听罢,使劲地拍着老余的大腿哈哈大笑。

  

  还有一次,是邻桌的一对小情侣,乘着男的上洗手间的短暂光阴,梅裤子举起手中的杯子,斜着肩膀晃了晃,面带微笑地朝孤立无援的小美女打了个招呼:“切丝!”那小美女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我们的梅裤子同志一晃一笑再一切丝,只能稀里糊涂地举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我不由自主地从内心深处佩服梅裤子见缝插针的本事,暗地里对他伸出大拇指。老余因为刚才跟老板娘的碰撞没有得逞,一直都憋着口气,还没等梅裤子当众炫耀,也端起杯子,脸上也把笑容布起来,也斜着肩膀晃了晃,正准备朝那个小美女喊“切丝”的时候,那男的就回来了,那人扫了一眼我们,然后俯下身似乎询问着小美女什么。老余悬在空中的手和含在嘴里的“切丝”瞬间形成了凝固。我笑说:“老余,你丫的运气太不好了。”梅裤子也跟着笑。最终,老于还是把含在嘴里快溶化掉的“切丝”吐了出来,不过他这句发音完全离谱的英文,是冲着我和梅裤子来的。想到自己的再次遇挫,老余痛苦之极,他咬牙切齿地诅咒自己:“妈那个P,老子太霉了。”

  

  在梅裤子言归正传后,我和老余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始末。梅裤子的合作伙伴,也就是杨姐,自作聪明地拿着所有的现金砸进了股市,结果被套牢了。于是两个合作伙伴坐下来商量对策,二人在关于是否将快餐店继续运作下去上产生了分歧。梅裤子的意见是继续,而杨姐的态度是放弃。就此,双方展开了心平气和的辩论:

  

  杨姐(反方):“给个继续的理由先。”

  

  梅裤子(辩方):“首先,快餐业是我方一直以来的信仰和追求;其次,大千世界快餐店至今未出现亏损的现象。因此,鉴于以上两点,我方有将快餐店继续做下去的足够理由。”

  

  杨反(笑):“针对辩方提出的两点理由,我方认为不够充分。首先,信仰和追求不能当饭吃;其次,虽说快餐店目前尚未出现亏损情况,并不代表它已经盈利,并且谁也不敢保证它以后就一定会盈利;最后,还须补充一点的是,眼下资金周转不灵这个问题甚为严重。综上所述,我方认为快餐店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梅辩(疑惑):“请反方说的更加明白一点,我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杨反(嘲笑):“我想先请问辩方一个问题。”

  

  梅辩(傻笑):“请问。”

  

  杨反:“辩方会为了所谓的信仰和追求放弃一切,甚至于连生存都置之脑后吗?”

  

  梅辩:“会。”

  

  杨反(严肃):“请辩方认真思考后再答。”

  

  梅辩(汗):“不会。”

  

  杨反(笑):“那我方是否可以这样理解,辩方为了生存,会放弃所谓的信仰和追求。”

  

  梅辩(红脸):“是的。”

  

  杨反:“接下来,请辩方回答我方提出的第二个问题,辩方有何依据证明快餐店日后有盈利的可能?”

  

  梅辩(思考):“我方有信心。”

  

  杨反(皱眉):“我方问的是依据。”

  

  梅辩(汗):“非得要依据不可吗?”

  

  杨反(冷笑):“非要不可。”

  

  梅辩(无奈):“没有。”

  

  杨反:“最后一个问题,资金周转不灵的问题如何解决?”

  

  梅辩(考虑):“借。”

  

  杨反:“可笑。”

  

  梅辩(笑):“嘿嘿。”

  

  杨反:“那么,一个需要你冒着生存危机靠接济去经营的并且没有任何保障的快餐店,有继续做下去的必要吗?”

  

  梅辩(垂头丧气):“没有。”

  

  ……

  

  直到今天,梅裤子仍然对转让快餐店的事情耿耿于怀,他总是充满遗憾地说:“没办法,我说不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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