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 文/初七
(一)
思想垂睡在八月.副热带高压牵引着晴朗和炎热荼毒着北半球的世界.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六月以来翻滚未来的结果也都已在各自的生命里落幕.前朋旧友大都选择了南北纷飞,或而再继续受刑一年,等待明年的花好月圆.我则只决定入门本地的一所普通高校.因为,我讨厌远行.
我从未认真敲定过自己的未来.偶尔往生命里张望一下,只瞥得苍白空洞的一片.我不喜欢说话,不喜欢傻笑,不喜欢游动,不喜欢疯狂.平日燥涩的生活里只会留下我睡觉和发呆的痕迹.日子总是惺忪而过,落寞而凄凉.
(二)
八月中旬难得的一场雨,不大不小,淋湿了感觉,却晴朗了心情.今天陈安要在酒店里请客,他即将入赘北京去录取他的未来.我是他以前的同桌,所以,我也应邀去参加了酒会.
许多同学都在,刚好坐满一桌.陈安在游说着他刚买的三星手机.银灰色的直板外观,挂在顶端的蓝色的吊物里嵌着他和夏雪甜蜜的大头贴.这让我想起以前陈安在追求夏雪的时候,问她要一张照片都不给.他天天上课下课都要跟我讲好几遍夏雪她是多么漂亮,多么优秀.终于,他初衷成真,他将牵着她的手一起飞向北京.此刻,夏雪也正幸福地坐在陈安的身旁.她真的很漂亮.
单调无聊的形式之后,女招待们就开始上菜了.忙忙碌碌的运输息见停止,五光十色的花样菜式叠满了一桌.男生们吆喝着互相灌酒,女生们饮啜着饮料,灿烂地边吃边、聊.我还是有点不习惯热闹,于是借故去了洗手间.
我推开洗手间的门,刚走进去,就看见一个女招待模样的女生靠在厕门上,手里摆弄着一个银灰色的手机,顶端的蓝色吊物里嵌着陈安和夏雪甜蜜的大头贴.
她见我进来了,一阵慌乱,不知所措的将手机藏到身后.我站在洗手池边,静冷地看着她.她的瞳仁在游弋,脸上一阵绯红.她直立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又走到门边,右手的五个手指在银灰色的机壳上摩挲.我想她一定在做很激烈的思想斗争吧.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着她.她在门口犹豫了一阵,却还是打开门,走出去,头也不回地带上了门.
我愣愣地望着那开了又关的门.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强迫她把手机留下来,我明明知道那是陈安的.她那张年轻的脸上刻着一个应该没有我大的年龄,而这个年龄似乎也不该有这样的行为.为什么年轻人的世界总是可悲的?我无从知晓.我只知道法制社会在祈祷着年轻人的和平与安分.我轻轻地按下水龙头,让水冲刷指缝的每一个空隙.
回到酒桌上,陈安还在打着啤酒仗.酒味弥漫,让人生厌.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吧?我喝了几口橙汁,那个女招待又来了.脸仍是绯红的.她一边往桌上送啤酒,一边慌乱地扫我几眼.我仍是毫无表情的看着她.她慢慢的上完啤酒,又匆匆的离开了.我看着她的背影,一阵落寞的悲哀.突然,一阵和弦铃声打断了我的世界,陈安从上衣口袋里顺利地拿出那三星手机:"喂......"
我的心里抿起一朵微笑,陈旧而久远的感觉.我将一整杯橙汁一饮而尽之后,便告诉陈安我想回去了.陈安了解我的性格,也不劝留,便搁下杯子送我到门口.
"小游,嗯.....怎么说呢,希望你以后常笑一笑吧,跟你同桌了一学期,也没怎么见你笑过!"陈按灿烂地笑着.
"嗯,好,以后在你和夏雪的婚礼上,我好好地给你笑一回!"我弯了一下嘴角.
"呵呵,一言为定!好吧,以后常联系啊!"他拍了拍我的肩.
我应允着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还没有走过酒店的停车场,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哎!"是在叫我吗?我下意识地转过头,看见那个女招待向我走来.
她的脸颊仍是绯红,瞳仁里有不好意思的感情涌现,双手在那蓝色制服的口袋里无定向的转动.
"有什么事吗?"我主动问道.
"嗯......那个,你为什么没有告诉他?"她犹豫了好久,终于说话了.她的声音很好听,清脆而富有磁性,让我想起清晨和平鸽飞过的天空.
"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想说."我简单地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可是,我知道我做的并不是好事......"她垂下微蓝的眼睑.
"但你也不是还给他了吗?你也别再想它了,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说完,我便转身要走.
"因为你的眼神让我觉得......"她在身后丝语.
我又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她.染成金色的长发,但却显得发质干枯生硬,好些分叉的发根.一双明亮的丹凤眼和那口薄唇小嘴颇为相称.右耳朵上打了两个耳洞.他和我差不多身高,很瘦,很白,却又不知为什么透着一种凄凉的感觉.
她低下头,许久,她抬起头,镇定地说:"总之,是你的眼神帮了我,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他眼里又流出一种孩童一样的天真与勇敢.
我赞许的向她点点头.
"那......让我们成为朋友可以吗?我想和你做朋友."她睁大了眼睛说.
我略感惊讶地睁了睁瞳孔,又很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并给了她我的电话号码.她高兴地咧开嘴角,露出不太白的牙齿,看上去真象个孩子.
(三)
离报到的日子还早,于是我又在家里懒懒散散地混日子.只有偶尔遇到的精彩文字会偶尔启动我那臃肿的神经意识.我不是很经常看书,因为我不是很喜欢书籍里那些印刷的文字.更多的时候,我喜欢用手写出来的原创汉字.用笔尖划出经意与不经意的线条,构成一个意象深刻的图案,传达着一种能让世界万物变化的含义.
父亲依旧是每天早出晚归地忙碌.有时晚上他也会很晚才回来,我不会去过问他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他也不会向我说明原因,只会问:"你吃过了吗?" "嗯．"
我喜欢夜晚的黑暗与神秘.在父亲进了房间之后,我会偶尔猜测一下他晚上在外面做了些什么.想到这,我就又会不经意望一眼书桌上摆放的一张母亲的照片.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在照片里象天使一样地笑着.
我喜欢关着灯在房间里游动.夜晚的魅力真的是很诱人.黑暗会掩盖人行中的丑恶与疯狂.没有人会在意天上的那颗北极星这些它消失之前闪了多少下.而在它闪烁的同时,世界上的黑暗角落正在上演着一幕幕钢筋混凝土的狂野剧.
(四)
离报到还有一天了.早晨,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我梦中黑猫与孝天犬的嘶杀.我清醒了一下思想,拿起手机:"喂?"
"喂,嗯......是你吗?"一个女声.
我隐约记起应该是那个酒店的女招待.我又忽然想起我们还互不知道姓名.
"嗯,是我."我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窗外的阳光.
"哦,呵呵......"她在那边笑着,"你能出来吗?"
我下了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忽然强烈地让我闭了两下眼睛才微微适应了白天.
"哦,好,"我答道,"在哪里?"
"芙蓉社区,你知道吗?"
简简单单的洗漱之后,我套了一件T恤和板裤,胡乱的将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不长的马尾,戴上去年买的冰蓝色太阳镜,然后,出门.
芙蓉社区离我家要坐半个小时的公车,而我即将进入的学院就在离它不远的芙蓉大道.拥拥挤挤地下了公车,就看见不远处一家咖啡屋的门口一个女孩子在向我招手.
我向她走去,她向我跑来.我们停在香萘尔的美容院前.她金色的头发有点卷的披在肩上,一件白色的吊带背心和一条橙色的裙子,一双有点旧了的粉色凉鞋. 她弯了眼睛笑着说:"你可来了!我带你去我家吧!"
＂你家就在这里吗？＂
＂嗯，来吧！＂她挽着我的胳膊向前走去．
我们拐进咖啡屋旁的一条小巷，不算幽深也不算太窄，我和她正好并肩前行．走了大概不到一百米就又向右拐进另有条小巷，再走几步便停在一扇木门前．这是一座水泥外墙的平房，不大．
＂就这儿啦！＂她用钥匙打开门，我们走进去．
屋子不大，大概还不到十平米，而且只有一间房．这间房又是客厅，又是卧室．摆设很少，有两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衣柜，一个凳子，仅此而已．两张床对立着靠墙放着，一面墙有一个小窗子，没有窗帘，但玻璃是花的．桌子放在两床之间，衣柜放在门边．一切都是那么简陋而陈旧,屋内弥漫着一种酸楚的味道.我下意识地发现没有厨具和卫生间,我才猛然想起刚才进来的那条小巷有一个气味氤氲的公用厕所.
她招呼我坐在靠窗的铺有凉席的床上,从桌上拿起一瓶矿泉水递给我,然后坐到对面的一张床上,说:"不好意思,太简陋了,让你有点不能接受吧?"
我喝了一口水,向她摇了摇头.她有点脸红,也喝了一口水,说:"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游,19岁,你呢?"
"嗯......Lemon，１７岁．＂她旋上瓶盖．
＂Lemon？中文名字呢？＂我也旋上瓶盖，看着她．
她低下头，然后笑着抬起头:"哦,Lemon是三年前秦落给我起的名字．从此我就没有中文名字了．我喜欢这个名字，尽管它和有点不搭．"
我睁了睁眼睛说:"不啊,很搭你,酸酸甜甜,晶莹透亮!"她听了开心地笑起来.
"对了,这里还有谁和你一起住啊?"我下意识地问道.
她没了笑容,回头看了看自己坐的床,轻轻地说:"还有我姥姥,但她在三年前就不在了......"
(五)
她居然是个孤儿,只有她的姥姥陪她一起长大.难怪每次看到她都有一种莫名的贫伤.我难以想象,一个那么瘦弱的她,怎么能在她姥姥死后仍然坚强地生活下来.她没有上过初中,好不容易在酒店里当招待,但工资却只有每月四百块,而这个简易的当年她姥姥租来的房子每月还要一百块的房租.从她的外表看,我觉得她亦是个爱漂亮,想追求时尚的女生.然而她的时尚却劣质得很.很费解,她一个还未成年的女生,是怎么面对太阳的.
"因为有秦落啊!"她甜甜一笑,"他大我三岁,我一直把他当哥哥.姥姥离开以后,我觉得世界都塌了.我饿了三天,手里只有10块钱.而我却选择了到网吧里呆了两天.秦落那时是网管,在我快晕倒的时候,他给了我一盒泡面.我又在里面呆了两天,帮他做点事.当我告诉他我叫小红时,他说太俗,就给我叫了Lemon.然后他又托朋友在酒店帮我找了这份工作.我真的很感激他."
我疑信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种雷锋式的人物.或许,是我把世界想得太坏,丑恶和美好并存也许才真的算是世界吧.
"呵呵,我会介绍你们认识的.因为,我只有你们两个朋友.恩......说说你吧,我看你沉默的.不过,我想你家还好吧?看的出来.反正你们都是有爸有妈的公主,哪像我."她低下头.
我苦笑了一下:"你看我像公主吗?其实我也只是有父亲,没有母亲的人.我妈妈已经走了七年了......"
她有些惊讶地问:"是和我姥姥一样吗?"
我摇摇头:"不是,是跟别人走了."
她了解地点点头:"哦,一定的个很有钱的男人吧?"
我摇摇头:"不,是一个很爱她的女人......"
(六)
我还记得妈妈走的那天是8月3号.我一直等着她回来,星星满天的时候,父亲说:"回房间睡觉吧,你妈妈是不会回来了."我落寞地回到房间,把台历上的8月3号撕了下来,夹在了字典里,直到现在.那晚,我看着桌上妈妈的照片,好久,好久.
我还记得让妈妈心甘情愿离开的是那个常来我家的李阿姨.它留着短发,喜欢穿女式西装,好象没有结婚.她也对我很好,给我买过一个到印有HELLOKITTY的书包.我没有恨过她们,只是以后,我看到
"同性恋"三个字时,就觉得太刺眼,微微地绞着我的神经中枢.
(七)
忙忙碌碌地报到完之后,我就住在了校宿舍,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报到的那天,父亲为我忙东忙西,我才发现我从来没有注意过他额角的白发.
我的寝室在8楼,一个不高不低的位置,我很喜欢.父亲起先会常来看我,之后就只是打电话了.Lemon也会常来找我,她还给我配了一把她家的钥匙,说如果我杂寝室住厌了,就可以和她一起住.
Lemon打电话来说她现在正在我学校外面的艺园餐厅,和秦落一起,要我也下去一起吃饭.我一向对人或事都没有太大的好奇心,但我又确实想知道Lemon几乎每天艘会提到的秦落究竟是什么样子.
Lemon熟悉的背影单薄地映入我的眼帘.她对面坐着一个看样子也挺单薄的男生,那应该就是秦落了吧.我直直地走了过去,拍了一下Lemon的肩.Lemon一见是我,便笑着让我坐在她旁边,然后招呼服务员来点菜.
秦落的话似乎也不多.我没有看他,更不会主动找他搭腔.点完菜后,Lemon便笑呵呵地介绍我俩认识.
"小游,这就是秦落;嗯......这就是小游!"
Lemon的一席庸俗的介绍词后,我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着他先向我伸手说"你好".但他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许久,他才微微地笑了一下,然后向我伸出手说:"你好."
就这样我和秦落认识了,我们三个一起吃了一顿只有Lemon一个人说话的午餐.第二天中午,我简简单单地泡完面之后,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接听.
"小游,你好,我是秦落."一个仍然没有太多表情的男声.
"哦,是你啊,有事吗?"我略感惊讶.
"嗯......我现在就在我们昨天吃饭的餐厅,你能下来吗?"
"嗯,不好意思,我吃完泡面."我解释.
"我没打算请你吃饭,你能下来吗?"仍是没有表情的声音.
我愣了一下,便答应了.
他高高瘦瘦的身段立在阳光下.碎碎的头发乱乱地摆在蒙着薄雾的单眼皮上.白色T恤在风中摇曳.
"嗯.....找我有事吗?"我开门见山地问.
他直直地看着我:"我能当你的男朋友吗?"
我的思想立刻被惊讶轰炸.从来没有男生这么直接地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强行掩饰我的慌乱.
"这个......"我不知所云.
"我不需要你说出来.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坐到我的车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说完,便转身骑上他的摩托车,戴上头盔,并将另一个头盔递给我.
不知是不是对爱情突然间有了那么一点渴望,我竟然接过头盔,坐到他的车上.
车子停在金世大厦的停车场.这是本市最高的大厦,最繁华的商业中心.他拉着我穿过拥挤的人群,然后乘电梯一直到了天台.
我们站在护栏边,全市的景象都尽收眼底.他深邃地望着远方,像一个忧郁的国王.我也没有说话,同样地望着远方.
"往下看,有没有一种想飞下去的冲动?"他突然问.
我往下看了看,车辆都变得很小,在慢慢蠕动.我一点也不觉得畏惧,但也确实和站在8 楼宿舍的感觉不一样,可还是没有一种想飞下去的冲动.我向他摇了摇头.
他不作声,沉默地继续他的姿势.我也没有说话,继续我的姿势.就这样,太阳快落山了.`
"走吧."他牵起我便离开.
他把我送到宿舍底下.我取下头盔,刚想说声再见,他却先开了口:"你后不后悔?"
我望着他深邃的单眼皮,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便转身上楼.
上楼后的我却一直无法平静,不知是喜悦还是痛苦在侵蚀着我的思想.晚上,我照例失眠,想了很多很多.
(八)
以后的日子里,和秦落的交往开始频繁起来.我似乎真的尝到了爱情的滋味,有点甜.我们一起做了很多事,但都没有Lemon.她应该知道我和秦落的事了吧.她好象好久没来找我了.难道是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连朋友都忘了?
晚上,我打电话给Lemon.她没有像以前一样张扬地接听电话,我问她怎么了,她沉默了一下,说:"我存的500块钱,今天从银行回来,在车上被偷了."
我也有点难过.但也只能安慰她不要伤心了.然后,我又说:"那个,我和秦落......"
她先是安静了一下,却又呵呵地笑起来:"我知道啦!"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两下.
"对了,下周二是我的生日,秦落让我们都去他家,怎么样?"
"哦.好啊!"我开心地挂掉了电话.
(九)
记得上次和Lemon逛街时,她看到了一双白色的达芙妮高跟鞋很是喜欢,但又没钱买,于是我就把它买了下来准备送给她当礼物.
秦落的家是一套租的单身公寓,挺不错的.晚上,Lemon的脸被18支蜡烛的火光映得发红.她说她很喜欢我送给她的达芙妮,还有秦落送给她的一条项链.那晚,我们说了好多,笑了好多,我似乎生平第一次了解到什么是开怀大笑.Lemon似乎还在为丢钱的闷闷不乐,喝了好多酒,最后终于不省人事地被秦落扶到了床上.
我和秦落并坐在阳台上.夜,静得似乎生命都不曾存在.我望着他的侧脸,棱角分明.我突然很庸俗但很渴望地问了一句:"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转过头,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然后点了点头.
(十)
父亲又要结婚了,听说那个女人在和父亲交往了一年之后,终于和自己的丈夫离了婚.父亲打电话来让我去那个即将成为我的继母的女人吃顿饭.
也许是心情较好的原因,我答应了并如约而至.父亲和那个女人都已经到了.我坐到了父亲的身边.那个女人很温柔得对我问这问那,笑容一直没有从她的脸上撤退.
"小游啊,我儿子马上也就来了.嗯,以后你们也就是兄妹喽!"她用一副在说童话故事的表情对我说.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人便坐到了我的对面.
我真希望我今天没有来.为什么会是秦落?我未来的哥哥?我惊异万分地看着他,而他却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从来没有发现我是这么脆弱,我真的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阵痛苦向我袭来.我抓起包,冲出饭店,任凭父亲和那个女人怎么喊我,我都没有回头.
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我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Lemon,却还是没有勇气拨过去.百般无意之下,我走进了附近的一家网吧.
我在网吧里呆了三天,吃了三盒泡面,学会了三种电脑游戏,和三个人聊了天.我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快乐起来.
(十一)
到了第四天的早晨,我有些累了,就离开了网吧.我好想睡一觉,于是我来到了芙蓉社区.天刚蒙蒙亮,Lemon应该还没起床吧?没关系,我有钥匙.
我轻轻地旋动锁眼,才将门打开四分之一,便看见门口地上的一只我送给Lemon的达芙妮.我又将门打开一点,向里望去,地上是写凌乱的衣服.再顺着目光向前看,Lemon和秦落光着肩膀睡在一张床上.
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我毫无想法地使劲带上门,然后就跑.
不知跑了多久,太阳已经出来了.我看到路边有一个石椅,便默然地走过去,坐了下来.手机响了,是Lemon的号码,她想跟我说些什么?我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把手机关掉了.就这样,我在石椅上坐了一天,想了很多,也想到了我妈妈.
回到寝室后,室友说我旷了两天课,要扣20分的学分.我笑了笑,
扣就扣吧.她又说:"昨天有一个女孩子打了好几次电话找你,让你去她家找她."我点点头.
两天过去了,我又想了很多.是我忽略了Lemon和秦落认识的时间长,他们应该是互相喜欢的.Lemon没有再打电话来,我准备今天去找她.
(十二)
门还是关着的.她应该还没有回来吧.我拿出钥匙,打开门.我有点犹豫,不知会不会像那天一样.我闭上眼睛,推开了门.我轻轻地睁开眼,却只发现Lemon躺在床上,右臂伸了出来,腕部有一道血痕,手上满是血,地上亦是鲜红的一片.
我连忙跑到她跟前,害怕极了.我歇斯底里地叫着她的名字,她却毫无反应.我下意识地感觉到眼泪流了下来,才发现应该先送她去医院.
我一边哭一边打了120.五分钟后,救护车来了.我坐在Lemon的身边,望着她氧气罩下那张最爱笑的嘴.我泪眼模糊地握住她的左手,居然发现还有一张纸条在她的手里.我匆匆将它拿下,塞在衣服里,心里祈祷着她平安无事.
(十三)
手术室的灯已经亮了40分钟了.我已经打过电话给了秦落.我坐在椅子上,任泪痕干涸在脸上.突然想起了那张纸条,我从衣服里找出它,轻轻展开:
小游,对不起.我真的很爱秦落,虽然我已经知道他对你是场阴谋,但我还是很爱他.我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也不知道再如何面对他.我相信他也是喜欢我的.我好矛盾,我想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结束痛苦了.原谅我没有阻拦他接近你,也希望你能原谅
他.
我愣住了.
秦落匆匆地赶了进来."Lemon怎么样了?"他急切地问.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头,把纸条递给他:"阴谋是什么意思?"
他渐渐平稳了气息.看完纸条,他又看着我:"好吧,我说.我爸爸在两年前出了一场车祸就再也站不起来了.而我妈妈就是因为你爸爸才要和爸爸离婚!他又不想拖累我,我被判给了妈妈.但我爸爸他一个人怎么生活?!都是你爸爸,是他毁了我的家!所以,当我知道你就是那个男人的女儿时,便就想报复他."
我绝望地苦笑着:"原来是这样......"
上帝一直在和开玩笑.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或许我根本就不应该留在人间;再或许,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的人应该是我.
秦落望着手术室的灯,喃喃哽咽地说:"但我真的很喜欢Lemon
......"
灯灭了,医生没有表情地走了出来.我和秦落一齐迎上去:"医生,怎么样了?"然而得到的却是那个最不想要的答案.
一股冰椎的刺痛布遍全身,眼前一片漆黑.我靠在墙上,握起那张纸条,狠狠地丢在秦落那满是泪痕的脸上:"这下你满意了?!"他皱着双眉,然后冲进了手术室.
(十四)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寝室的床上.室友们好象都不在,阳光洒满了一地.
我头脑清醒地下了床.窗外鸟语花香.我走到阳台上,很自然地闭上双眼----深呼吸.空气好清新.忽然,听到有人在叫我.我睁开眼,看见Lemon穿着粉色连衣裙,还有那双我送她的达芙妮,像往常一样,在楼下叫我.
"小游,下来呀,我们一起去到远方旅行!"她仍然灿烂地笑着.
一阵惊喜传遍全身:"好啊,好啊!"
"那快来啊,快啊!"她在底下欢快地叫着.
我激动却又平静地望了望阳台----深呼吸,闭上了眼睛.
霎那见,我觉得自己彻底融进了阳光和空气里.
我轻轻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八楼----我在飞!
飞到七楼时,我看见了玫瑰色的窗帘,和当年妈妈买的一样;
到了六楼,一个漂亮的紫色风铃在轻轻吟唱,真好听;
五楼的寝室里,一个女生正在对着镜子化妆,呵呵,是要去约会吗?
四楼的阳台上摆着一盆十分健康的仙人球;
三楼的一个女生正在读英语,我看见了她那双惊恐的美丽的大眼睛;
二楼晾晒的一件白色吊带衫和Lemon的一模一样.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一楼的东西时,一阵刺硬的感觉传遍了全身.我仿佛听到了周围女生纷乱的喝彩声.
我看到了太阳,还有Lemon的脸.她向我伸出手:
"小游,我们走吧!"
我微笑着牵起Lemon的手,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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