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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

  

  当太阳彻底落了下去,一切都沉浸在黑暗里的时候,她和他一前一后在街上走,刚刚闹过别扭,现在又嘻嘻哈哈的了。

  

  租住的房子离的不远,房子里面还煮着稀饭,是她的最爱,红豆红枣桂圆粥,需要熬一个多小时才能吃。趁着这段时间,两个人出来逛逛地摊,听听小贩的吆喝声。

  

  来到烤面筋的摊上,他要了两串,这是她最近比较喜欢吃的。他付钱,她已经边吃边溜到别的摊位上了,两个人边吃边走,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其实,也没有什么。房东带人来看房子,中午打电话给他,他忘记告诉她了。她下班早,在家里正熬稀饭,听见有人敲门,打开一看,三四个人在门外等着,说是看房子的。她犹豫了一下开门让人家进来,寒暄几句,人家就直奔阳台、卧室去了。她有点尴尬,由于白天两个人都上班,家里有些乱,爱面子的她多少有些尴尬。好不容易等人家看完房子走了,他的电话来了。问在哪里。她没好气地说:“在家里,刚才有人看房子。”“哦,中午房东打电话给她,她一忙就忘记告诉他了。”“忙、忙、忙,整天忙得不得了,也没见你出什么成绩!”话一出口,两边都沉默了,她想再解释一下子,也想不出来说什么,几秒钟之后,她挂了电话。总感觉不对劲,话说重了。

  

  过了中秋,白天越来越短,六点左右就黑了,她锁上门,走出小区,到菜市场买菜。在菜市场转来转去也没想到买什么,满脑子是刚才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这时,手机响了,“你买菜了了吗?”“正在菜市场逛呢。”几分钟后,她看到他笑着向她走来。她故意不理他,倒是他硬着头皮,赔着笑脸逗她。不一会功夫,她就喜笑颜开了。

  

  他们讨论着今天面筋的味道,他说咸了,她说辣了。说完了,两人都笑。她仔细看着他,浑身写满了疲惫。

  

  她知道自己的不应该,知道他的隐忍和包容。她说:“今天财务销账,我欠了二百多公款。”“走,咱去东边那个工商取钱。”不由分说,她被他拉着向东走去。突然,前方的空中绽放了硕大的花朵,紫色的,金色的,绚丽缤纷,各式各样的图案。噼里啪啦的声音镇住了整条街道的人,天空瞬间变得异常妖艳。是有人在酒店里摆婚宴,又是一个好日子,有情人终成眷属。

  

  取完钱回到家里,红豆已经快熬开了花,赶紧淘米放进去,将买的菜先搁置一边,他拉她到阳台看烟花。果然,在三楼的阳台看烟花比在街上仰着头看舒服多了,也能看到整个的花朵在空中绽放。

  

  许久,烟花停止了绽放,空中瞬间寂静下来,窗外,上玄月。一阵风吹来,到底是江北的深秋,昼夜的温差确实有点大,晚风充满了凉意。她禁不住冷得哆嗦了一下。此时,一件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她没回头,依然看着窗外,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舒心地笑了。照旧是他做菜,她熬粥,此时米也熬得差不多开花了,她剥了几颗桂圆放了进去,轻轻地搅着锅里的红豆粥,还没喝就感受到了那份甜滋滋的味道。

  

  去年9月9日,两个人相爱四周年整的日子,他们去民政局办理了登记手续。9月9日,取义长长久久。她定的,他随着。在这些事情上,向来都是她拿主意,除了事业,他从不跟她争什么。吃的,玩的,穿的,用的,他尽量满足她,她在外面是一副通情达理,温顺贤良的模样,回到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她又是一副爱疯爱闹,傻里傻气的模样,她的无厘头和二愣子的脾气常常让他哭笑不得。而她的这种性格却只有在他面前才展现出来,犹如昙花一现般,一出门就消失了。

  

  他总是喜欢到哪里都带着她,她实在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每次他总是以各种理由说服她去。她也只好去,但是每次都表现得不好,她实在不喜欢在人多的场合说话,所以每次都是静坐着听别人讲。只顾着埋头吃。有一次,他笑着说她下次该试着说说话,或者抬起头来听别人讲话,而不是一味地埋头吃。她于是很生气,赌气说以后别带她了。不久,他另一个同学结婚,她死活不去,最终还是被他说服了。几次之后,她也改了一些,至少不会埋头“苦”吃了。

  

  但是,她实在是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依然一直抗议,他也一直苦口婆心地劝她去。终于,一次逛街的时候,他们聊着某个话题,她突然说出了心里话:“以后别老是带着我了,人家会笑话你,干什么都带着老婆,说出去多难听啊。”他说:“我不在乎,也管不了那么多。只想让你跟着吃点好的,补充营养。”“但是,我在人多的时候反而受约束,并不怎么吃东西,还不如在家里喝粥吃得饱呢。”“真的啊?那以后看情况吧。”无语,这个木头人,他不会在乎世俗的面子问题,他也有大男子主义,但是他会帮忙洗衣服,做饭,烧菜,空闲的时候接她下班。好朋友的老公有的工作单位比他好,有的家庭背景比他好,有的学历比他高,有时候她也会当面噎他:“他看人家,都有房有车了。他什么时候买房子啊?”明知他暂时买不起,却还逗他,看着他很无奈的样子,又是气又是恨,冷静下来想一想自己是多么的恶毒啊。

  

  好多时候,他会被她欺负得很窘,然而很多时候,她又如疼孩子般疼他。当她一不洗衣,二不做饭,三不刷碗,一直盯着电脑玩游戏的时候,他会无奈地叹口气:“人家娶老婆是洗衣做饭的,你说我娶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一言不发地直直地盯着他看,许久,他忙改口:“供着,供着,供着也是我的福分。”

  

  他和她都是巨蟹座,两个恋家的人,在不受外界干扰的情况下,总是甜甜蜜蜜的,充满了温馨。

  

  他幼年时幸福快乐,青年后却经历了种种困境,大学毕业后在深圳工作,后来回家创业失败,继而在市里工作。他年龄不大,却经历了很多同龄人不曾经历的事情,看到了很多同龄人看不到的社会现实,体会了很多同龄人感受不到的痛苦。然而,他依旧乐观开朗。再急的事情,他总是能够保持稳重的作风。不会将外面的坏情绪带到家里来。

  

  以往,她总是任性,而且无论谁的对错,都是他承认错误,向她道歉。这次,她说错了话,好几天都很乖。他反而很奇怪,看着忙前忙后的她,很诧异地问:“你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情了?怎么这几天那么乖啊?”她撅嘴表示不满:“难道只有做错事才会那么好吗?我一向都特别好啊。”他也不争,只是笑笑说:“有点担心哦。”

  

  她喜欢喝粥,红豆红枣桂圆粥,银耳莲子粥,绿豆粥,皮蛋瘦肉粥,她对熬粥有着惊人的耐心和毅力。每天下班后都会熬自己喜欢的粥。她的习惯不好,每次遇到喜欢的菜或者粥,必定会每天都吃同样。比如,初秋,南瓜熟了,她连续两周都熬南瓜粥,晚上喝,早上喝。他也没说什么,跟着喝。两周后的一天晚上,他回到家又闻到了南瓜的味道,实在受不了了才问:“咱明天能换一换不?我实在是喝不下去了。哪怕只换一次也行。”

  

  他的宽容和隐忍常常让她自形惭秽,他总是有着海一般的胸怀,不会为了小事斤斤计较。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过分了,他却一如既往地对待她。

  

  他爱看科幻片、恐怖片、美国大片,她爱看文艺片,爱情片。每次看电影的时候,两个人都会先商量半个小时。每次都是他让步,看着为了主人公的爱情哭得稀里哗啦的她,他边递面巾纸,边安慰:傻瓜,这是电影,又不是真的。每次看爱情系列的连续剧,当看到结局,男女主人公因为种种原因没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会一哭而不可收拾。那时候的他最郁闷:这明明是看电视娱乐的,怎么每次都那么伤心呢。

  

  偶尔,她也陪他看过几次恐怖片,但是每次都没超过二十分钟,他就被她吓得很坚决地自动放弃继续看下去。因为,她那凄惨的尖叫声能够在整个小区里久久回荡,而且,明明还没出现恐怖的画面,她已经吓得坐立不安。

  

  看着他天天跟着自己喝稀饭而毫无怨言,她心里很过意不去。偷偷买了两条鲫鱼,为他煲了最爱的鱼汤。当她要给他一个惊喜的时候,他却拎着她的最爱泡椒凤爪在她面前晃动。她想起了《麦琪的礼物》。幸福不言而喻。

  

  他和她,来到这人世间看烟火。看那烟火灿烂过后的孤寂。生生世世,平平淡淡,感谢上苍,没有让他和她在茫茫人海中苦苦寻觅就找到了相爱的彼此。每次对面的酒店办婚宴放烟花的时候,他们都会站在阳台上看,这种奢侈让她偷偷得意了好久。

  

  携子之手,与子偕老。不管将来又多少风雨,她都会陪他走。她会保重自己,爱惜自己,让自己活得更长久,陪他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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