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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曲

  记得那个冬天,台北依旧是阴雨绵绵。呼出的气息都变成渺茫的白雾,在空中停留半刻。男孩背着琴谱走在去琴行的路上。今天是他在那个琴行的第一节课,也是他来台北的第一天。他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搬到台湾,初来乍到,为了避免犯迷路那种错误,在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把台北的地图背熟。

  “七百八十二,七百八十三,七百八十四。”男孩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墨绿色的四个字:夜曲琴行。“还真是个奇怪的名字。”男孩轻笑着摇摇头,整了整衣服,一步迈了进去。

  一进入这里,气氛马上变得不一样。厅里面布置得很温馨,暖气开的也很足,整个人一下子就暖和起来了。“这位同学,”他刚刚看了看四周,便听见有人在叫他。回头,是一个长发女孩。“叫我吗?”他指了指自己。女孩抿嘴笑了,点点头。

  “请问,指导钢琴的钟老师在哪里?”女孩问。

  “真是对不起,我也是第一次来。”男孩脸红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呀!来的真早。”正在这时,一个长得很英俊的中年男子开门进来,抬头看见男孩女孩,惊奇的说。

  “呃,钟老师好。”女孩子打招呼,“哦,你就是昨天和家长来的那个女生吧,来来,我们到里面去,看看你弹的怎么样。唉?对了,这位同学是?”钟老师发现了男孩,问道。

  “老师,今天早上我妈妈有打电话来的。”男孩小心的提醒。

  “哦,对了,你就是那个从大陆来的孩子。来吧,一起来学习。”老师一边说一边拉着他们两个走进琴室。

  “钟老师好!”一路上见到的人都恭恭敬敬的向老师问好。“这个老师很有名吗?”男孩悄悄问女孩

  “是啊,他时台北是最有名的钢琴指导师了。”女孩也小声的回答。

  “喂!你们两个在说什么?”钟老师突然转过身来,吓了他们一跳。“在说我坏话吗?我虽然有点小毛病,但也不至于在背后说吧?”

  “没、没有啊!”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回答,然后惊讶的互相看看。

  “你们两个倒是挺有默契的嘛!”老师揉了揉两个人的头发,又向前走去。

  “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怎么揉我的头,发型都乱了。”男孩低声抱怨着,抬头,发现女孩正微笑着看自己,不禁又脸红了。

  “你们两个磨磨蹭蹭的干什么,我时间很紧呀!”钟老师从琴室里伸出头。“哦,是!”两个人连忙跑过去。

  “来,坐。”钟老师坐在沙发上,并让他们也坐。屋子里有五六架钢琴,已经有三个人在练习了。“谁先来?”钟老师点燃一根烟。女孩子坐到钢琴凳上,“老师,弹什么?”钟老师说:“无所谓,只要你喜欢。”女孩子想想,“肖邦的夜曲行吗?”老师点点头。

  于是,女孩子很流畅,也很优美的开始弹走。男孩觉得,女孩好像把自己融入在了钢琴曲里面,自己是一个音乐精灵,在琴键上舞蹈。乐曲时而舒缓忧伤,时而带有些许欢快,直到最后一个音符缠绵在屋子上空好久后,他才从曲子中醒过来。

  “不错,不错。”钟老师点头赞许,转而望向男孩男孩有点慌乱,从背包里取出乐谱,坐在钢琴前,紧张的弹起了“星空”。

  不知道怎么会是,得过许多次大奖的男孩第一次觉得紧张了,也许是女孩弹的太优秀,所以有许多的压力吧,手指竟然有点僵硬。“停!停!”钟老师皱着眉头,“没有把自己融入在曲子当中,手指也不够灵活呀!”男孩连忙道歉,钟老师说:“这一定不是你喜欢的曲子吧?”男孩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又要弹呢?”钟老师问。

  “因为我爸爸说,这首曲子的难度很高,对我是一种挑战。但我自己并不喜欢。”

  “这样啊,那你就弹你喜欢的曲子。”钟老师重新陷回沙发里。

  “嗯,好吧。”男孩深吸了一口气,双手落下,从指缝之间流露出无尽的忧伤。钟老师的脸色先是奇怪了一下,但随后便变为微笑的样子,并随着节奏微微点头。

  乐曲演奏完毕,男孩转头,看见其他几个学生都装过头来看他,而女孩,对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非常不错!”老师带头鼓起掌来。女孩也鼓掌,于是大家也都跟着鼓掌了。

  “孩子,刚才的曲子叫什么名?”钟老师把身子向前探探,“哦,是周杰伦的《回到过去》。”男孩这时候恢复了正常,“不是原来的钢琴曲吧?”周老师笑着。“呃,是,里面有一些是我后加上去的。”

  “好小子,很有作曲的潜质嘛!但是手指还是不够灵活,需要多练练。”老师从茶几下抽出一份谱子。“来,这个你拿着,是最复杂的《闲聊波尔卡》,弹熟,什么时候练到手指灵活了,什么时候再教你新的曲子。”男孩受下谱子,细细的看着。

  “至于你,很适合弹慢节奏的古典音乐,当然同种曲风流行音乐也比较适合。给你,这是《会有那么一天》的钢琴谱,一周以后检查。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要是喜欢在这里练的话,这里的琴房每天都会向你们敞开,练多久都行。下周呢,还是周日吧,周日下午再来吧!我走了。”老师起身,男孩女孩又异口同声的说:“老师再见。”钟老师转过头来,笑着对他们说:“我说,你们还真是默契呀!”两个人都笑了。

  男孩女孩一个人用一个钢琴,刚坐下,另外三个人就围在了他们面前。

  “哇!你们好厉害呀!”三个人你一嘴我一嘴地说着。“我已经在这里学习了八年了,可是你们还是我第一次看见的天才呢!!”“天才?”男孩女孩一头雾水。

  “是呀!这可是钟老师头一次完整的听完新学员的展示,还给了这么高的评价呢!我们的大师哥刚来的时候也只是弹到了一半就被叫停了,他可是台湾钢琴界公认的天才呢!”一个看上去很长舌的女孩子说。

  “不知道哎,”男孩摇摇头。“我从大陆来,对台湾不太了解。”“哇!你是大陆人呀!”女孩很惊讶。“是!但是我很喜欢这里的周杰伦呢!”男孩一提到周杰伦就兴奋的满面红光。

  “你也喜欢周杰伦?我们都很崇拜他呢!”其他三个人好像找到了知己一样,热烈的谈论起来。女孩这时却默默地从这个小圈子里退出,在另一架钢琴前,戴上耳机,一个人慢慢的熟悉谱子。

  “同学们,下一时段的学员要来了,共有两个人,你们中间有谁要回家了呢?”一个胖胖的可爱阿姨伸进头来。“呀!我爸爸晚上要来检查,我还没有练熟呢。”一个人惊叫起来。“哎呀,我也是呢!”其他两人也连忙坐到钢琴前面去,只留下男孩女孩

  女孩站起来,默默收拾好东西,向门外走去。这时,男孩才想起,刚才女孩都没有说过话。“等等!”男孩匆匆拿起琴谱,去追女孩

  “喂!等等!”男孩气喘吁吁的追出门外,幸好女孩没有走远。“怎么了?你怎么喘成这样?”女孩男孩追了出来,虽然奇怪,但心里却有一种十分高兴的感觉。

  “怎么不所一句话就走啊!”男孩拄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

  “我看你们聊得那么开心,可我又不喜欢周杰伦,没有共同话题呀!”女孩很无奈。

  “就算没有这方面的话题,也有音乐方面的话题呀!对了,你家在哪?”男孩因为已经发地图熟记于心,便想送女孩回家。

  “锦昊街,干吗?”女孩很奇怪。

  “正好顺路,不如我们一起走吧!”男孩撒了一个小小的慌。

  “啊?”女孩稍稍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点点头。

  后来,每当周日的下午,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艳阳高照,男孩女孩都会准时的在下午一点汇合在“夜曲琴行”的琴房。女孩一直没有问男孩的名字和他家的地址,男孩也没有问女孩的名字和女孩的地址。虽然他们彼此都有对方的手机号码,但男孩总是叫女孩“喂”,而女孩则叫男孩“哎”。两个人都喜欢这样的关系,算是彼此透明的朋友,也算是有点神秘的陌生人,每次下课一起回家,总是会被同课的同学们取笑。男孩很开朗,很受大家的欢迎,包括其他那些骄傲的女孩女孩很沉默,不愿意说话,只是默默的弹琴。在别人的眼里,他们两个真的是水火不容。

  女孩还是不喜欢周杰伦,她宁愿在琴课休息时被兴致勃勃谈论周杰伦新动向的同学们冷落,也不愿意参加进去。她觉得周杰伦太过于拽,一点都不平易近人。直到有一天,一个新来的同学看见她被大家冷落在一边,问她为什么不一起来讨论,还没有等她回答,就已经有一个高傲自大的女孩子替她回答:“她不喜欢周杰伦,像她那种人,一点都不懂得欣赏音乐。”说完,还轻蔑的对她笑了。

  谁都知道那个女孩子喜欢男孩,这么说也是出于对女孩特权的嫉妒。但女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狠狠的瞪着高傲女孩,高傲女孩还啐了她一口:“看什么看,哑巴女!不懂得欣赏音乐的哑巴女!”

  女孩再也忍不住了,她猛地站起来,用大家从来没有听过的坚定语调对高傲女孩说:“我告诉你,一个周杰伦并不能代表音乐的全部。你可以笑我不会欣赏周杰伦,但是你不能笑我不懂得欣赏音乐!如果欣赏他就代表欣赏音乐的话,那么什么才是真正的音乐,真正的欣赏呢?你以为你所崇拜的是周杰伦的全部,但是你只是崇拜他的作风或者是个性,我从来没说过我不欣赏他的音乐,他的的确确很有音乐天赋,但是他的为人 在下是在不敢恭维!”

  大家从来没后见过女孩这个样子,就连男孩也下了一跳。女孩收拾好东西,向外面走去。在门口,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又说:“还有,麻烦你先弄懂什么是音乐以及怎么才能成为真正的钢琴家以后,再来评价别人懂不懂的欣赏。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欣赏标准,只有不会欣赏音乐的人,才会觉得别人也和她一样不会欣赏!”说完,转身离去。

  “天,天啊!”大家都惊叹不已。女孩今天说的话,简直要比这一年来她说过的话还要多。男孩匆忙收拾好东西,追了过去。这是第二次,也是因为周杰伦。

  “喂!等等!”这次女孩没有回头。男孩跑到她跟前拦住她,女孩低着头,肩膀微微的抽动。“你,哭了?”男孩发现一滴冰冷的泪落在了自己手上,他看看女孩的脸,正有更多的泪从眼角滑落。

  “你别哭呀!不要听他们胡说,你其实……”男孩一边为女孩擦眼泪,一边说。

  “我真的不懂得欣赏音乐吗?”女孩突然抬起头,问男孩

  “嗯?”男孩被问的一愣。

  “难道不欣赏周杰伦就真的不懂得欣赏音乐吗?”面对女孩的咄咄相逼,男孩善于言辞的舌头也变得不听使唤。“你一定想要知道?”女孩点点头。

  “其实,我喜欢周杰伦是因为他的歌。”男孩没有正面回答女孩的问题,而是说起了他喜欢周杰伦的原因。“像他原来的歌曲,比如《半兽人》,比如《东风破》,比如《回到过去》。几乎每一张唱片里总会有几首歌会扣住我的心。”男孩的声音突然变得忧郁起来。

  “你不是总问我,为什么钟老师要我自由发挥是我弹了《回到过去》吗?我现在告诉你,我其实真得很想回到以前,找回我失去的,因为不珍惜丢掉的,至少不再叫他们离我而去。我就是怀着那么一种心情来弹钢琴。”

  “而就像你说的一样,每个人都有他自己欣赏的标准。就像你不能逼着喜欢吃豆浆油条的人在早上吃面包牛奶一样。你这么欣赏没有错,因为你从来都没有错。”女孩听着男孩的话,渐渐露出了笑脸。

  “真的吗?”女孩问。

  “当然是真的。”男孩坚定的点点头。

  “谢谢你!”女孩开心的给了男孩一个拥抱,然后蹦蹦跳跳的向前走去。男孩呆愣在那,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女孩又转过身来对着男孩大叫:“哎!我下周六上午‘摩西卡’西餐店开生日宴会,你来不来?”男孩连忙回答:“去!一定去!”女孩开心的笑了,向男孩摆摆手,离开。

  周六上午十点,男孩准时来到西餐厅。西餐厅里有好多女孩的朋友,女孩在他们中间聊得很愉快,男孩第一次见她说这么多的话。

  “你来了!”女孩在人群中看见了男孩,她穿过人群,来到男孩身边。男孩拿出自己的礼物,是一盘非常珍贵的肖邦的合辑,女孩开心又惊讶的结果礼物,男孩结结巴巴的说:“喂!祝你生日快乐!” 女孩笑了,拉着男孩来到餐厅中央的小心舞台上,对着麦克风向大家介绍男孩

  “静一下!我现在要向大家介绍一个人。这位呢,是我在钢琴班的超好朋友,他的音乐天赋非常得好哦!大家可以叫他,喂!”“喂?”底下的人都很奇怪,女孩对着男孩俏皮的眨眨眼。

  “蛋糕来了!”一个很大的蛋糕从厨房被端了出来,上面是18支粗大的蜡烛。

  “Happy Birthday !”大家齐声说。女孩拉着男孩从舞台上跳下来,邀请男孩和她一起吹蜡烛。“我?”男孩很惊讶,“她叫你吹你就吹吧!”大家都起哄。于是,男孩就和女孩一起吹蜡烛,然后许愿。

  “秀一下!”不知是谁起的头,大家都要求女孩弹一首曲子。女孩盛情难却,就坐在钢琴前,“弹什么好呢?”女孩敲敲头,然后双手预备,弹出了一首令所有人都惊奇的曲子。

  “《简单爱》!”男孩惊奇的喊出这首歌的名字,大家也都面面相觑,奇怪的不得了。女孩男孩点点头,然后轻轻唱了起来。男孩会意,也跟着唱了起来,大家见两位主角都开口唱了,也一起和进来。一曲结束,掌声热烈的不得了。

  “哎!你也弹一首吧!”女孩招呼男孩男孩坐到钢琴前,想了一想,然后弹出了女孩在钟老师那里第一次学到的曲子,《会有那么一天》。女孩随着曲字长,这回大家没有应和,只是看着台上台下两个人默契的配合,都为他们开心。

  “现在,我要宣布两件事。”女孩跳上舞台,微笑着说。“第一件呢,就是,从现在开始,他就是我的男朋友了。”女孩指着男孩,很郑重的说。“第二件呢,就是我今天已经十八岁了。再有两个月,妈妈就要我去台南念大学。然后还要去美国进修音乐,可能,没有七八年十回不来的。所以……”大家都仰着头,期待她的下文。“这两个月大家就多陪我玩一玩吧!以后能不能见面还不好说了呢!”餐厅里一片沉静。

  两个月后,男孩去送女孩

  “一定要走吗?”有时隆冬季节,想一年前一样,天空下着雨,白茫茫的雾气叫男孩看不清女孩的表情。

  “嗯,可能很久才能回来,也可能,回不来了。”女孩低着头,声音也越说越低。    “但是你等我电话啊!到了台南安顿下来,我第一个就给你打电话!以后三天一次,好不好?”女孩突然明快起来,也许是为了缓解气氛吧。

  “好!如果你学了新的曲子,就打电话弹给我听,我也弹给你听。”男孩笑着说。

  “对了,认识了这么久,还都不知道你全名。”女孩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男孩

  “我么,你可以叫我阿夜。”男孩想了想,说。“那你呢?”

  “叫我幽芷吧!”女孩也想了想。

  “小芷!走了!”女孩的妈妈已经在催促她了。“我走了,阿夜,再见!”

  “再见,幽芷。”男孩向她挥挥手,心里一遍遍地说再见,却不知道,再见是再也不见。

  到了台南,女孩真的是每三天都给他打一次电话。但是这样持续了一个月以后,女孩突然没有了音讯。男孩每天都守在电话旁边,还给自己的手机预备了两块备用电池,生怕在充电的时候女孩来电话。但他等了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来。

那天他回到宿舍,室友交给他一个请帖,那请帖很奇怪,封皮并不是大红色,而是白色。他翻开来看,里面的几行字令他触目惊心。他所深爱着的女孩,出事了。

男孩连假都来不及请,慌忙的赶到台北的公墓,看见一大群人,为在一个新立的墓碑前。男孩觉得那是幻觉,墓碑底下不会是原先那个时而安静、时而明快的女孩,但当他在墓碑前蹲下时,女孩被镌刻在墓碑上那明快的笑容告诉他,那是真的。

  “出了车祸。”女孩的母亲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走之前告诉我,一定要回来,葬在台北。”男孩呆呆的看着墓碑,不说话。人们陆陆续续的走掉,只剩下男孩,对着照片上的女孩说话。

  “喂,你不是说过要每周打一次电话吗?现在怎么不算数了?你不是说过……”说着说着,男孩哭了,眼泪滴下来,在结了霜的墓碑上蔓延,蔓延……

  ——一年后。

  男孩带着他的钢琴单曲,走出“夜曲琴行”。一年前的这一天,是女孩下葬的日子。他已经发了他最新的曲子,是他自己写的。钟老师很满意,他自己也很满意,只是他不知道女孩会不会喜欢。

  他带着一束洁白的菊花来到女孩的墓碑前,轻轻放上菊花,然后拿出随身听,把自己的钢琴曲放进去。

  “幽芷,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一年了,你知不知道,我已经能够把肖邦的夜曲弹得很好,而且也出了新的单曲。你怎么样?在那个地方一定很荒凉,这首曲子是给你写的,有了它,就会像我在身边。正如我听到肖邦的夜曲时,你就在我身边一样。”男孩女孩的墓碑前呆了很久,很久。

  回来的路上,他看见路边有一家音像店正在贴周杰伦的大幅海报,他走进去,店里正放着周杰伦的新歌《夜曲》。男孩听着似曾相识的歌词,轻轻的叹息:“周杰伦,你总是碰对了我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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