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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星星说话的人

  很多年后当我回想起我经历过的一切,我依然会觉得这就是一场梦。对你们来说,现实世界的纷扰早已将你们的天真和想象力消磨殆尽,而我接下来说的,你们一定会觉得荒谬可笑。你们可以说我是疯子,可以把我写的字扔进纸篓和垃圾一起腐烂,但我还是想说,哪怕这在你们看来就像是一个遥远的童话。

  初相识:童年的记忆

  我叫铭辰,铭记的铭,星辰的辰,来自偏僻的山村,白天捡柴放牛与花草为伴,夜里躺在竹床上细数繁星,这是我七岁时的生活。这样的生活虽然平淡无奇,但对于像我这样的野孩子,应该再适合不过——这可比整天坐在教室怪里怪气地叫要好得多!

  那时的我就是这么野,没有人对我耳提面命告诉我什么是学习什么叫知识,也没有人牵着我的手教我做游戏,更没有人和我交朋友——没有忧愁,没有泪。我觉得我的一生应该就这样进行着,直到我融入土壤成为草木的养分。但有时我也会莫名地伤感,觉得这种生活或许并不适合我,我应该走出去,离开这山,哪怕这种想法稍纵即逝,但我知道它曾经存在过。

  我对这山是有感情的,但还不至于依赖。我不知道这山的名字,我曾经问过我的母亲,而我母亲的回答是:“就叫山。”我当然知道这并不能成为一个山名,它和北京的那个未名湖不一样,没有名字就是没有名字,大人们从不在乎这个。久而久之,我也就对这个没了兴致。

  大山里让我感兴趣的是满天的星星。

  我曾听人说城市里看不到星星,城市里的人只能通过其它渠道去认识它们。但是对童年的我来说,看星星就像玩泥巴一样方便。夏天,我会和爸爸一起把竹床搬到院子里,爸妈背靠着背坐在床头,我一个人在上面躺着。他们低声说着话,我自顾自地默数着星星。

  我常常能看见三四颗大的、在繁星中显得格外明亮的星星,我从没问过爸妈这些星星的名字,因为那时的我觉得星星那么多,没有谁能够认识得清楚,它们大概就叫星星。

  我数着数着就睡着了。山里人通常很少做梦,我却不一样。日子久了,我把“做个好梦”当成了一种“习惯”,即便有时候做的梦并不好。我清楚地记得那是鬼节的前一天,我遇到了满天的繁星,并且可以近距离地触碰这些发光的小东西。当然,你可以不信,你可以告诉我这些不起眼的小星星不管哪一个离我们都有多少多少光年,你可以告诉我它们个个实际上是我无法想象的庞大。但是有什么关系呢?梦,本该离奇。我意识不到我在做梦,也无法操纵这个梦境。我没有看见最亮的星,因为它们都很亮。

  一颗拳头般大小的星星缓缓从我面前升起,它绿色的光忽忽地闪着,而我这时却悬在空中动弹不得。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镇定,我记得当时我什么都没说,一直都是它在说话。很多话我已经无从记起,只是依稀记得它说,我们还会见面。

  是的,我们确实见面了,而且在我每个孤独的夜晚它都会走进我的梦里。它的声音很甜,是那种可爱的小女孩的声音。我试着和它说话,并且知道了它的名字叫“燕”。让我感到惊讶和欣喜的是,它变成了一个和我等高的长发女孩。那时我已经九岁了。

  父亲终于决定出去务工,一年后,我们举家迁到C城。不管到哪,燕都会在我需要的时候走进我梦里,陪我说话,替我分担。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正式进入C城的一个小学,成了插班生。我的第一个同桌是个女孩,她看起来高高的,长发披肩,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能融化一切。第一天的情景我记忆深刻,她穿着红色T恤,黑色紧身裤衬托出她的高挑,她趴在课桌上侧过头对我说:“嘿,我叫陈璐璐,你叫什么?”我从未和女孩靠得这么近,脸马上就变得通红,声音小的连我自己都听不清,而她却在一旁夸我笑得像红苹果一样可爱。我能感觉到心跳在明显加快,那种紧张我记忆犹新。因为教育资源的悬殊,我经历的心酸和不快只有我自己能体会。我会向燕倾诉,而她也会一如既往地给我鼓励,让我对生活充满希望。

  涉红尘:眼泪的救赎

  三年后我回到老家,在那个落后的地方度过了我六年的中学生活。其间我认识了更多的人,也明白了升学的压力。进入高中后我和其他人一样有了智能手机,也开始涉入当时流行的社交软件。我好奇地搜索网名为“燕”的人,每搜到一个就加她好友,但回应者寥寥,哪怕是拒绝。

  一连几天我都没有加到我想加的好友,于是就这样搁置着。夜里和燕说话时我感觉到她明显有些不对劲,最后她也没说再见,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你好好的啊!”我还没来得及问她,梦就醒了。

  我呆呆地回想着刚才的一幕,怅然若失。这天晚上,我的手机终于收到一条回复,发起人是“燕”,消息框里写着:“你好,我叫陈晓燕,你呢?”。而我以为她就是燕,就问她昨晚梦里说的话什么意思,弄得她有些不知所措,幸好她没把我当神经病。

  我们就这样认识了。虽然我还是会经常做梦,但燕却再未进入过我的梦里,只是每晚都会有另一个“燕”对我说晚安。那么我梦里的燕,真的就这么消失了么?没有人告诉我。

  我和她像故友一般无所不谈,聊了一年后,我升入高二,而她即将走进高考的战场。我们年龄相仿,只是我去C城读书的时候留了一级,才有了现在的差距。她高三的时候很少上网,我们聊的机会和时间都不多,但我却很牵挂她,也希望她能顺利通关。

  第二年我高三,虽然常常在线,但她却没主动找过我,也许她的理由和我当初没找她的时候一样。

  我进大学之后,和燕的交往又开始恢复到相识的初期——无所不谈。我们之间相距甚远,凭借彼此发自内心的信任维持联系。这种感觉很奇妙,如果问我,我会说我不知道。是友情吗?我们之间的交往频率却又不在老师所说的正常范围之内。是爱情吗?然而燕却说她有男友。我就对自己说,我和她之间的关系超越了爱情和友情。这让我有种“人生得一知己足矣”的感觉,也让我在面对校园里结伴的情侣时能够淡然笑之。

  十二月下旬我们学校有个女生跳楼自杀,听传言说是“因情而死”,上完晚自习后我就和燕说了这件事,字里行间充满了对自杀女生的指责。我说女孩一家多么多么辛苦把她拉扯进大学,家人的厚望,老师的期许,全因女孩不负责的行为成为泡影……燕回的不快,但可以看得出她在尽量配合着我。“是呢,真不应该”“什么都晚了”“她的亲人和老师该多伤心啊”之类的话比正常时候回的要慢得多,我以为她忙,就假托有事说了再见。

  我睡下后又梦到了我记忆中的燕,我很激动,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却聚积在胸口说不出来。或者我根本没有能力说出来——我只是在一个我无法控制的梦里梦里我站在公路的一侧,向另一侧的燕招手,我明明看见没有车,但燕向我跑过来的时候一辆蓝色的大卡车急驰而过。我的眼睛一阵晕眩,然后就看见燕躺在了血泊中,所有人都消失了,蓝色卡车也不见了踪影。我发疯一样地朝燕跑过去,不停地喊着“不要啊”。我跪倒在她身边,我的手不停地在颤抖,根本不敢去触碰她,好像一碰她她就会化成一缕烟似的,我很害怕。我对着周围声嘶力竭地反复喊着“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我感觉自己失去了一切。我哭得很大声,最后晕了过去。

  我当然知道这只是个梦,但只要是和燕有关,我就不再相信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没有勇气对自己说:“这就是个梦,都是假的。”

  此后但凡燕说她要出去我都会特别郑重地提醒她路上一定注意安全,有时候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抢先替我说了,总之一切安好,我所有的担心貌似都是多余的。两年后燕已经毕业找到了工作,而我也开始实习开始准备毕业论文开始为将来做规划了。等我也即将成为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时,我去了一个离燕很远的城市,我怕和她见面,我怕梦里的情景再现,我怕我会后悔一辈子。可是面对她多次提出见面的要求,我真的急得无可奈何。能找到的借口我几乎都找了,甚至“怕女朋友误会”之类的话我都毫不留情地说了,虽然我到现在还是单身。燕大概真的相信了我的话,之后很少找我,让我感觉像是又回到了高三。1月22日,接近一个月都没联系的燕让我等得有些焦虑,情非得已,我最终还是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却不是我熟悉的声音了,那是燕的母亲。她声音低沉,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说明情况后她只是低低地说:“她走了。”伯母的话仿佛晴天霹雳让我手足无措,说到最后她竟然大哭起来,而我却瘫坐在地上,连安慰人的勇气也没有了。我不知道燕为什么跳楼,就像我不知道五年前学校跳楼自杀的那个女生一样,这时候我才发现所有的指责都变得苍白无力。我请了个长假去了燕的家乡,然后又去了燕工作的地方,每一次的探访和交流都像利剑穿心一样让我沉痛得无法自拔。听伯母说,燕在大学就患了抑郁症。她担心燕,无论在燕读大学还是工作,她都会在近处摆摊卖水果,求得心安。后来我才知道,燕在大学根本没有谈男朋友,即便追求她的人很多。我搞不懂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深深的愧疚感让我一度陷入绝望。

  星陨落:你要好好的

  燕走后的那段日子他们都说我形容枯槁目光呆滞,整天呆坐在家里害怕出去。我怕见到光,像只蝙蝠一样怀揣着恐惧安于一隅。太阳的光,金属反射的光,汽车来来往往的光,城市里红红绿绿的光,镜子里的光,还有密密麻麻的人的目光,它们让我感到恐惧。

  我不知道燕的母亲怎么样了,突然有些担心,后来辞了工作特地去看她。然而伯母比我想象的要坚强,至少比我坚强得多。那么多年了,她一直盼着看到女儿穿上婚纱的样子,盼着她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伯母说:“我不怪她,我就是很想她。”

  我忽然想起了在大学宿舍楼下卖水果的阿姨,从她身上我仿佛看到了伯母的影子。多少个寒冷的夜晚,她趴在车栏上,手缩在袖子里,眼睛一会儿看看水果一会儿看看来往的人,有人过来就会面带微笑地介绍水果的价格,昏黄的灯光好像让她感到温暖。我从宿舍楼上往下看,常常觉得在那片昏黄的灯光下有个孤独的灵魂。

  大概为人父母者,都有一颗喜忧参半的心吧。孩子降临的那刻,成长的每一刻,没有谁比他们更喜悦。可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刻,思而不得见的每一刻,又有多少人能体会得到他们内心的酸楚?燕走后的那阵子我并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但是看到伯母,看到我的爸妈,看到天真可爱的孩子们,我忽然发现生活还有很多值得眷恋的东西,如果燕还在,她一定会为我轻生的想法感到难过,就像我替她感到心痛一样。

  我现在很少做梦,可能再也不会梦到她们了,无论是梦里的还是已经死去的——她们真的离开了。

  现在的我,尽管还是习惯一个人独处,但内心却波澜不惊,有种看穿生死的超脱感。我还会时常想起我的过去,坐在湖边,看湖面的倒影,看到那个捡柴放牛的小男孩,看到那个夸我可爱的“小鹿”,看到两只徘徊不定的燕子,看到微笑,看到眼泪,看到梦。那些自己走过的路,那些陪伴过我的人,那些听过的歌,催泪的电影,说过的痴话,都闪电般掠过我的记忆长空。我躺在草地上,什么都去想,又什么都不想,就这样睡着了。

  我依稀听到一个声音对我说,请不要离开我,天堂里没有梦。

  另一个声音说,你要好好的啊!

  我仿佛又回到了梦里,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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