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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花匠

  那是还在读小学的时候,我们几个小伙伴放学回家的路上,发现一只猖獗的老鼠正蹲在路边,好像对我们几个孩子不屑一顾的样子,不住地朝我们龇牙咧嘴。我们被激怒了,于是我们便各自抄起砖头,追打起这只老鼠来。惊慌失措的老鼠三窜两跳的便钻进了路边一家门缝里,我们几个孩子自然也是猛追猛打,一窝蜂似的就推开了那扇大门。

  

  这是一扇神秘的大门,每天我们路过这里的时候,总会看到这虚掩着的大门,却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进出过。我们也多次猜疑这扇黑黝黝的大门里是怎样的世界?门缝里仿佛透着一股股冷气,使我们感到有些畏惧。这次要不是因为这只耗子我们还不敢推开这扇大门呢。

  

  大门推开后,我们一个个的便都愣在了那里,正房是三间高大青砖房,有一株茂密的大椿树,把整个房子都笼罩在树荫下,房前的台阶长满了绿色的苔藓,东屋窗棂上糊着的窗纸,大都被风剥落。剩下的几片尚在风中无力的摇曳着。窗台上居然挂着一个盘子般大小的马蜂窝,黑压压的爬满了大黄蜂。院子里仿佛弥漫着一种凄凉的感觉,让人透不过气来。

  

  房子的西侧倒是另一番景象,一棵挂满了火红的花儿的石榴树长得郁郁葱葱,石榴树的周围摆满了一盆盆的花草,几只蝴蝶在花间穿梭着,给小院带来了一点生机。能看得出来花盆里的这些花草,还有这些漂亮的盆景,都是多年培育的结果。花盆的边缘也是沾满了绿色的苔藓,也能看出这是好久没有移动的原因。

  

  这时候,听到一声干咳,我们才发现台阶上还放着一把老藤椅,里面躺着一位干瘦的老人,一把稀疏的白胡子长得老长老长,布满了褶皱的脸上长满了褐色的老人斑,有些发黄的眼珠里散发着一种莫名的渴望。

  

  老人伸手摸起了身边的一根拐杖,想要站起来,但好像一下子也站不起来,他只好颓然的又坐回椅子里。眼睛紧紧地盯着我们,继而又伸出那只干涩的手朝我们摇晃着。

  

  我们站在门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相互嘀咕了一会儿,便猜测也许那个老人想让我们帮他站起来,我们这才扔掉手里的砖头瓦块,拍了拍身上的土,慢慢地朝老人走过去。

  

  当我们上前七手八脚的想把老人搀起来的时候,老人带着微笑摆了摆手,眼神里带着兴奋,不住地用手抚摸着我们的头。从喉咙里艰难的发出声音……孩子们……玩吧!……在这里玩吧!

  

  看到居然有人喜欢我们这群淘气的孩子,我们自然也是高兴,便一个个把身上的书包放到老人身边,然后便跑到那些花草中仔细地欣赏起来。时而还伸手摸摸,伸长了脖子装模作样的嗅嗅花香。

  

  也许是担心老人会把我们赶走,也许是被这片难得一见的花草吸引住了,我们一个个地变得相当老实起来。还不时地问这问那,“这花儿叫啥名子?”“这一棵长得这样好,有多少年了?”老人也不厌其烦地回答我们,但每一次说话他都很吃力,我们只能仔细地去听,去猜测判断。当那一个听明白了,便会大声地转告别的小朋友一遍,看到老人点着头不住的微笑,我们也是感到很快乐!

  

  后来听大人说,老人是一个花匠,以前生活在城里专门待花弄草的,后来上了年纪才回了农村老家。他只有一个女儿在城里住,每年只回来2-3次看望一下老人

  

  从此,我们几个孩子便经常去老人家,在那里追逐嬉闹,老人总会坐在躺椅里,看着我们脸上总是挂着微笑。我们有时会帮老人浇灌着些花草,老人手把手的教我们整枝除草。我们有时从老人的花丛里,分蘖出来一些花儿要带回自己的家养,老人也不厌其烦地给我们讲养这些花草的方法,尽管说起话来是非常的费力,发音很不准确,奇怪的是我们一个个却都听得很明白。

  

  老人的女儿从城里带来的糖果和糕点,老人也会分给我们吃,那时候,我们从来就没有吃过这样好的东西,当时,一个个感觉心里美极了!老人躺在椅子里,默默地看着我们,脸上也是很高兴的样子。

  

  可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因为我们的一次淘气,便破坏了这美好的和谐。

  

  记得那是一个中午,老人正在午睡,我们又跑了进来,看到了石榴树上挂满了漂亮的石榴果子,不记得是谁伸手先摘了一个,随后,我们便一窝蜂似的上去抢摘了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石榴树便被糟践的不成样子了,满地都是折断的树枝和青色的石榴果子。

  

  我们突然害怕了,怕见到老人发怒的样子,一个个惊慌失措起来,继而争先恐后的逃了出来,面对着兜里一个个青涩根本没有成熟的果子,我们相互埋怨着争议着,到底是谁先动的手,破坏了这份难得的和谐,心里都在后悔、内疚。

  

  好长时间,我们没敢从那扇门前走过了,总是远远的绕着走,都在害怕撞到老人那双眼睛。

  

  可是我们的心里也是惦记着老人的情况,过了大约两个月的时间,我们终于沉不住气了,便蹑手蹑脚的推开了那扇大门,伸出一个个小脑袋朝院子里张望着。

  

  我们又看见了老人,依旧躺在那把老藤椅上,他更显得有些苍老了,黯淡眼睛里似乎是噙着泪水。

  

  当他看到了我们,便又激动起来,伸手从椅子前的箩筐里抓起了一个东西朝我们使劲的比划着,我们看清了,那是又红又大的石榴。一定就是剩在高处枝头,当时我们够不着的那几个,现在已经成熟了,善良的老人一直留着在等着我们来吃。

  

  我们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走进院子里,站得远远的不敢过去,老人嗓子里似乎都发不出声音了。也许他在着急,不住地咳嗽起来,看到老人痛苦的样子,我们才怯怯的走到老人身边。老人用颤抖的手把一个个熟透了的大石榴递给我们的手里。老人脸上终于又有了微笑。

  

  后来,过了没多久,老人便把那些花草一一的分发给了我们几个小伙伴,我们自然是一个个高兴得欢蹦乱跳。

  

  几天后,老人带着微笑离世了。我们这才明白,老人当时为啥舍得把这些心爱的花草送给我们了。

  

  从此,那扇黝黑的大门上便挂上了一把锁头,我们也再没有进过那个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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