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娟姐

  1927年,江西南昌有件大事:国共合作,国民党左派发生叛变,中共产党八月一日成立。同年,有着地主成分的外祖父降生,上面两个哥一个姐。及至青年,外祖父经媒人介绍与我姥姥相识,两家相距二十里地。我对姥姥的家乡始终有些模糊。之后,大姨、二姨、三姨、四姨、母亲相继出生。因没有儿子,外祖父便在同村用几斤白面过户了一个男孩,便是我舅。

  几年后,女婿相继来访。我也渐渐熟悉了热闹后又热闹的老院子。我十二岁问及母亲:“我怎么没见过四姨到姥姥家来呢?”

  母亲说:“你四姨没了。”

  “怎么没的?”我问道。

  “跟娟她爸吵架,喝农药死的。娟,现在,在你大姨家住着。”母亲说。

  由于每年都能有姨家给的压岁钱,而且都很亲切,所以,我深感遗憾。可好奇娟姐他们一家怎么过的!

  父亲高中毕业,在家种地没两年便外出打工了。混了十几年把母亲与弟弟接到了城市里。由于我上学麻烦,就被寄养在大姨家,因那儿有所初中学校,我初一后半年转过去的。娟姐那会儿也在,她上初三,但快毕业了,我就有一段与她在一起的时间。娟姐不爱说话,平常个头,普通脸面,略显胖,眼睛略小,做事很小心,只是有时沉默的让我觉得怪怪的,但亲情是感觉到的。

  一次,父亲回来看我,带上娟姐与我到镇上买衣服,我相中了一个笔记本,蓝皮的,上面有蒲公英的像。我吵着非让父亲买,娟姐在一旁不说话。最后,父亲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我一个,娟姐一个,都交给娟姐拿着,因为还要一同回去。买完衣服后我们回大姨家了。路上,父亲开着四轮车,我跟娟姐在后面坐着。

  我问娟姐:“你这本准备干什么用?”

  娟姐说:“记笔记。”

  又问我:“你准备用来干嘛?”

  我说:“我写日记,以后我还要买,再写几本。”

  娟姐笑了,坐在车上向后面看去——不断远去的杨树枝上的叶子。

  父母带弟弟外出走后,我又独自一人了,时常想家,家也挺远的,有时便整天不乐不乐的。

  夏季一日,蝉鸣响与村头,树阴下也烦躁的不行,我便到大姨家找娟姐玩,她在二楼上住。我过楼道,上平台,平台上热的站不住,蒸汽涌上来,头里觉得发蒙。我一进门,见屋里空荡荡的,东边临墙有个板床,上面支了个白蚊帐,整整齐齐的洒在床上。娟姐坐在床边,床头还有张桌子,上面摆了十几本书,正中央放着那天一起买的笔记本。娟姐正向窗外看呢,见我来了,说:“你放假了?”

  我说:“嗯。”

  又问:“干啥呢?”

  娟姐说:“没事。”

  我便坐在桌子前翻她的笔记本,娟姐说:“笔记本不能乱翻。”

  我说:“好。”

  又说道:“日记本也不能乱翻,看了是犯法。”

  娟姐说:“你知道啊!”

  又说:“你看吧。”

  我便翻了起来,见上面记着古诗词,没几个看懂的,还有些整齐的,或横或竖或斜的段落、句子。看一会,没什么吸引的我就丢下了,又问:“有什么课外书没?”

  娟姐在书桌上找找,拿出一本宽大页面的薄书递给我,说:“这有本笑话书,你拿去看吧。”

  其实我也看不下去。翻一会儿,就又说些其它的了。

  父母回来后,把我接到了老家,父母又在家了,弟弟在院子里玩耍,我感到一阵一阵的幸福;在庭院中看着槐树叶子在太阳下摇曳,脸上总也洋溢着笑容。没几天,父亲又独自到市里工作了。

  一年后,秋季,玉米将成熟,娟姐来走亲戚,再住几天,来帮帮忙。白天,我们四个一同到地里给玉米上化肥,黄昏时才回来。母亲一打开院门,家里的狗没迎接。走过大门时,我看见堂屋门有一扇被端开了一个豁口,心里有不详的预感。走进,母亲放下铁锨,冷静中略颤抖的说:“是狗扒的……”然后神色慌张,又说道:“是……是……咱的狗扒的……”

  那年,我十五岁,娟姐十七岁。我还似有怀疑真是狗扒开的。娟姐在母亲身后,脸色有些明显的白,手脚有些不知所措。母亲吃力的把那一扇门端正,拿钥匙打开锁,推开门,见屋里乱糟糟的,我们才知道——家里遭贼了。报警后,又来了很多同村人。其间,我是又惊又怕又气愤,母亲则越来越处事稳重。家里几十块钱丢了,其它没少。警察来,做下记录,村里有帮忙的,有看热闹的,事后也都散了。

  好几年后,母亲又说起这事来,我问母亲:“你怎么一直说是狗扒的?”母亲说:“怕吓着你们几个,你娟姐才来一天,把她吓坏了可咋办?”我也明白了,母亲这么说这么做是正确的,安全感对于女孩来说尤为重要。

  2007年,冬季,80岁的外祖父去世,没碰上一点病,去世前没麻烦任何一个人:

  那天晚上,吃过晚饭,外祖母躺在大床上,外祖父躺在窗户下的板床上,各自把被子掖好睡去。第二天,外祖父就没再醒来。

  丧礼上,娟姐与福建的女婿一同来了,娟姐怀里抱着一个婴儿,那是她的女儿。女婿老实、稳重。丧礼后,伯外祖父喝酒晕过去了,女婿还忙着打120。

  一切结束后,我问母亲:“娟姐怎么嫁的那么远?”

  母亲只说:“在外打工认识的。”

  我也没再问,而外祖父的时代就这么翻过去了。

  2017年,舅舅得了脑血栓,回了老家,一面手和脚完全不能动弹,妻子远去不再回,也没孩子。一人艰难又孤零。

  我在县城也已上班了。一天,忽想起了舅舅,便请假回去看看。到家时,正好大姨也在,正替舅舅收拾衣物。饭毕,大姨说起我表哥表姐怎么样,做什么工作,在哪上班。我便问道:“娟姐回来过没?”大姨说:“没有,自从嫁到福建去,除了你外祖父去世回来就没再回来过。”我有些小吃惊。大姨接着又说道:“这孩子,电话也不打一个……”我似懂非懂。姥姥也80多岁了,被几个姨家每月接来接去住。老院子自从前几年移了厨房,铺了石灰地,现就只剩舅一人了。院里冷清的能看到杂草与柿子上长满白点的柿子树竞相争夺生长空间的局势。我在院子里徘徊时,只是,也只有偶尔会想起娟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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