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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到长潭河

保靖县城东南四十公里有一条小河叫金洛河。金洛河发源于吕洞山金洛村附近。所经流域全在保靖县境内,经夯沙、葫芦、水田、水银、涂乍、阳朝、仙仁各乡镇入注酉水。所经之处,全是崇山峻岭,高山峡谷。尤其从六六河到白溪关出口处,河面更窄,两岸尽是悬崖峭壁,最窄处不到50米,水量十分丰富,涂乍境内一段当地人叫长潭河。县里决定在这里拦河筑坝修建电站,就叫长潭电站。那时建电站,没有大型机械,全凭炸药人工开山取石,也没有工程技术人员,就算有也是马大哈,不然也不会前后修了十年,卵泡大个电站还没修成。一开始就派人将河两岸悬崖峭壁上的岩石全炸下来塞满了整条河道,然后再将这些塞满了河道的石头用人工再挑到下游才开始清基。劳民又伤财,工程量越来越大。于是县里从全县各公社、各大队、生产队抽调民工,每个公社组成一个连,每个区组成一个营,到长潭会战。簸箕公社抽调了一百多人,由排当大队的张家荣任连长,由大屋坡的麻鸡婆任指导员(姓麻,别人都叫他麻鸡婆),住在涂乍大白岩村。

大白岩村已有数百年历史,全寨人姓龙,已繁衍五十余代,全寨百多户人家,千余人口,以石为寨,巷道纵横,一色青石板路,延伸至涂乍、仙仁。寨中田土肥沃,解放前绝少赤贫人家,地主、富农、富裕中农占全村人口1/3以上。全寨那时有五所私塾学堂,后来考入黄埔军校、中央警校当营长、团长的不乏其人,寨中建有龙家宗祠,人称武陵堂。尤以清举人龙云娶了黄海楼之妹所生二男七女,与兄龙文所生四男七女所织成的姻亲队伍,纵横交错形成保靖县内第一豪门。解放前夕的风云人物黄颖川、黄麟,永绥的吴栋平、吴世熙、吴绍安,古丈的黄宝辉、黄佩予、向斗南、罗丙武、罗仲武,麦坪的彭静之家族,他卜的彭定侯家族,马湖寨的方诚家族,都与大白岩有亲缘关系。只是此时已不复往日盛况,整个寨子破墙残垣,要不是全县人马驻扎于此,这里恐怕看不到一点生气。

来的民工来自各个生产队,带队的是大队干部,领导人的方法大不了天天学毛选,夜夜开大会。每个民工每天自带一斤粮食,虽说县里每人每天补助二两粮食,外加一角菜钱,只是来了一两千人都靠到附近农民家买,蔬菜越来越少,价格越来越高,伙食又差,大都吃不饱,干起活来当然没劲。上工要走四、五里地,全连人不走上一两个钟头是到不齐的。到了工地上,一两千人挤在宽不过百米、长不到千尺的狭长地带,连人站的地方都没有,有时还挑灯夜战,真是壮观。我思想落后,顺口讲出话来,我不觉得是反动话,结果领导们一分析,嘿!晚上就挨批判。像吃饭时我说了一句:“今天没吃饱,恨不得连碗咬。”结果晚上连里开大会批判,张家荣说:“这是思想没改造好,是煽动军心,你没吃饱怎么没见饿死!”看来要饿死了才能算没吃饱,和谁讲理去?我反正脸皮厚,那样的事我见多了,习以为常。到大坝工地上,安排民工抬岩,实际上人太多,连站处都没有,抬什么?抬到那里去?都没人具体组织领导,全凭连干部自己想象指挥。我就说:“客听主人排,抬岩就抬岩,大的抬不起,小的也搞个来。”他仍然有讲的,说你不积极,消极怠工。我只上了几天工地,怕我到工地上影响别人,就派我和七八个青年到染木河去给食堂打柴。其实比我思想“反动”的小伙子们多得是,只是没当他面说罢了。那样的批判,我想又没瘦什么肉,只不过一星期发现确实比在家瘦了许多,后来习惯了,也就好了。

染木河离驻地约十来里,每天规定我们砍两回柴到连队炊事班,染木河是一条狭长的小溪流,两边全是悬崖陡坎,山高险峻,河两边相距不到二三十米,悬崖中间有一条时宽时窄的岩坎,最宽处不过两米。缝隙处、沟底悬崖上,由于这里雨水充沛,气候湿润,到处长满茂密的树木,是稀有的原始次森林,其中不乏快已绝灭的珍稀树种,如金丝楠木、拱桐、高山杜鹃,也有许多珍稀动物,像麂子、果子狸、麝、野猪等活动期间。我们那时可不管什么珍稀不珍稀、灭绝不灭绝,我们是砍柴来的,只要便于搬运,方便砍伐。金丝楠像一把华丽的巨伞,砍倒后,剔去枝丫,这些枝丫搬运起来费工费时,全部扔掉,留下树干砍成一个人能搬运的几截,从横断面上看去看一朵金黄色的大菊花,散发出阵阵幽香,放进灶里因为油质丰富,最易燃烧,并散发出一种如麝、如桂的香味迷漫在空中,泌人心脾,最受厨房炊事员欢迎,也是我们砍柴伙伴的最佳选择。拱桐树木质地疏松,重量轻,搬运起来样子看起来很大却不太重,反正做柴火,也是砍柴人喜欢的树种。至于青钢、麻栗、九扒虎,食堂人最喜欢,因为烧起来火力猛,又耐烧,只是哈(傻)重,要是搞定额过秤称,那是砍柴人首选之物,其它岩杉、榉木、金钩籽、油楔也不少。你想,两千多人烤火做饭需要量可不少,不到两个月,好砍的、便于搬运的树都差不多砍光了。只有那些人迹不到的危险的岩头岩脑,飞岩陡坎还有些尚未砍下来的杂木小树。我们连四个人砍柴,在那悬崖峭壁上似乎习惯了,也没有当初那种小心谨慎担惊害怕了。尤其舍木科的贾祖海,寨上人都叫他的绰号“还债牛”,是个最肯埋头苦干,任劳任怨的小伙子,为人老实忠厚,我们都很喜欢他。那天我与两岔的老王、巴科的嘎子和“还债牛”四人到染木河悬崖中间的岩坎上砍柴,这时柴已经很少了,只有这种危险的地方,胆子小的不敢上来才有些剩下的小杂木。中午过了,我们的柴都差不多找够了,我们坐下来准备休息一会,就可以整理一下柴禾就可回去了。老王、嘎子和我三人坐在岩头上烧烟。当然是草烟,捻成喇叭筒,干部吃的‘满山红’。“还债牛”看到上面悬崖上还挂有一棵已经砍倒了的“九扒虎”树,网到树藤上没掉下来,他想这棵树要是拉下来,明天的柴都够了。于是他开始用柴刀勾,树没动,后来他用柴刀削了一根带钩的树叉,又用手用力想拉动那一棵树。我们三人还在离他两丈多远的地方讲笑话。突然哗啦一声,还债牛拉动的那棵树像张牙押爪的猛虎从天上抓下来,一下子打在他的腰上,将他打倒在岩坎边。树没停住,翻了个叉,掉在下面河里去了。我们是在悬崖中间的岩坎上,宽不到二米,岩坎外仍然是悬崖。我们站的地方离河底还有五六十米,他没被一下子打下悬崖已是奔迹。我们三人急忙跨过去,我将他抱起来,老王和嘎子抬着他的脚将他抬到我们坐的那地方,那地方稍宽点。只见他两眼紧闭,面色惨白带黑,鼻孔全是黑色,口中冒出黑气,我知道他一定受了严重内伤。周围上下全是悬崖峭壁,上面是百多米石壁,下面是五六十米的悬崖,他伤势如此严重,就无路可上,也无路可下,我们到这岩坎上来是顺小水沟手脚并用攀爬上来的,下去比上来还要困难一些,要想带他下去是根本不可能的,何况他重伤在身,咽咽一息。我多少懂点急救知识,看他的情况,外面没出血,肯定血落在内腔去了,鼻孔冒黑气,要么是肝脾破裂,要么是肠子断了,看来凶多无吉异常。反正死马当活马医,我抱着他就叫嘎子将小便屙在毛巾上,将尿挤出来滴进他嘴里,企望用热尿冲散他体内淤血。刚滴完,他嘴张了张,然后费力的叫了两声“伯娘”,声音小的只能将耳朵贴到他脸上才能听清。之后他头一偏,就死在我的怀里。我的脑海一片空白,眼中布满了泪水。老王比较大,四十多岁了,嘎子年轻,我放下贾祖海已经慢慢变冷的身子,叫嘎子回去到连部团部报信,要团部和连里来人处理,天已到下午,从这儿到团部还有十五、六里路,团部再派人到这儿最快也要三四个钟头。要是人来得慢,天一黑,我们就要困在这半山腰上了,我和老王守在这儿。嘎子听了,急忙砍了一个抓钩,别好柴刀,边爬边吊边移动下到沟底去搬救兵。过了好一阵,老王说:“说句不该说的话,今天倒的是‘还债牛’,要是死的是我们三个中的一个,不晓得后果怎样。‘还债牛’是孤儿,只有一个兄弟,他死了,也没有多少牵挂,如果死的是我们,家中妻儿老小不知道以后怎么办?”我默然良久,最终仍无话可说,只感到浑身冰凉。后来他又说:“今天还好,有三个人在这里,若是只你我单独与他在这里,他死了,另一个怕是脱不了身。”我默默点了点头。在那个年月,看来也并非我一人敏感。一个贫下中农都担心的事,我又何常不担心呢?到了下午大约5点多钟,团部和连里来了四个人,爬到上面岩坎上的只有两个,担架还在沟底,看到这个情况,团部来人也束手无策,连里那家伙说:“人反正已经死了,就掀下去吧,到沟底再抬。”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愤怒地真想煽他几耳光,想了想我对他说:“你来掀吧,到了沟底,我们大家都证明,是你掀他摔死的。”他吓得脸都青了。最后我问他俩:“你们带绳子来了吗?”我想抬担架是需要绳子的,他俩说带绳子来了。我向沟底的人喊话:“你们将绳子拴在担架子,用绳子顺水沟将担架拉上来。”又用了半个钟头,终于将担架拉到台地上。我叫他们将“贾祖海”绑在担架上,然后前面用人顶着,后面叫人拉着,一步步将担架放到沟底,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我们摸黑将他抬到半路上,连里派人打着火肥来接潜我们,等到我们到驻地时已经九点多钟。我们忙忙吃过饭后我就躲开了。正如我预料的那样,团部、连部将老王和嘎子叫去问情况,直到半夜才回来,不过之后就再没来问我了。之后,团部为贾祖海开了隆重的追悼会,号召全团向英雄贾祖海学习,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为了继承英雄遗志,修好长潭电站,团部又将贾祖海的弟弟招到长潭电站工地上来,安排到团部长潭电站建成后,因他不识字,后安排到州建筑公司当工人。贾祖海死后,大概因为工地人太多,窝工现象严重,就裁减了一多半民工,然后簸箕连合并到梅花连,我仍然分派到去砍柴。不过已住在团部附近的窝棚里。没过多久,一天我与大屋坡的老周、向嘎子到黄绍电站后面山上砍柴。黄绍电站是长潭电站下游的一个小电站,有一棵挺大的“九扒虎”树干,悬在黄绍电站防洪室后面的山坡上面岩坎上。要是砍下来我们三人两天的任务都够了,但太危险,因此没人敢砍,才留到如今。我主张放弃,他二人坚持要砍。老周年纪比我大许多,还是个单身汉,胆子也大,他一再坚持,我也不好反对。但下面是黄绍电站防洪室,虽相距200多米,但却在防洪室的正上方,万一这树干倒下来,在下面一个不大的平台没停住,就有可能砸到防洪室。为了防万一,我叫嘎子将带的一条铁练子拿出来,一头拴在后面的树蔸上,一头拴在要砍的树干上,希望在树干倒下时只要能牵住一下树干,这样树干就会倒在下面的平台上。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树一砍倒,树干太重,崩断了铁练,翻一个筋斗,然后连翻直翻,不到三分钟从山脚传来“轰”地一声,砸倒了防洪室。我们三人都呆了,老周连叫“坏了、坏了!”事也至此,埋怨他也没有用,我也不愿将事情都推到他们身上,后悔也解决不了问题。我告诉他们两个:“我们回去后都不许吃饭,装出老实害怕的样子。只要没砸到人,问题应该不大。一座防洪室(不到20平米),即使要我们赔也应该没多大问题。再说了,我们是为连里砍柴,未料到砸坏的,那有守牛伢赔牛的道理?不过批评一顿是免不了的。如何批评,你都挨着,千万莫讲客观理由,不管说什么,你承认错了就是。”果然我们回到连里都假装害怕没吃饭,连里早将这事报到团部团部副指挥长伍启明就到连里来了。听到连里说我们三人害怕的连饭都没吃,他立刻说:“把他们叫过来。”我们假装害怕的见到他。他一见是我,笑了,说:“知道错了就行了,以后别做冒险事,饭还是要吃的。行了,去吃饭吧!明天交一份检讨到团部来。”伍启明是南下干部,大学生出身,解放后就在保靖比耳区当区委书记、区长,我到拔茅公社当税务征管员时他就认识我,对人特别和蔼,由于家庭出身地主,一直未能升职,许多他的下属后来都成了他的上级。第二天,我去交检讨书,他问我:“怎么来长潭了?”我告诉他,我已下放好几年了。他没再说什么,就让我走了。关于砸防洪室的事一句也没有提,没有一个月长潭下马,我们又回到生产队。

过了不到一年,长潭电站再次上马。这次是公社点名要我去的,我们公社和清水公社组成一个连。巴科的向正发任指导员,清水公社的一个复员军人任连长,我负责管理连队伙食,那时叫司务长。每个民工自带一斤粮食,县里每天补助二两和一角钱的菜钱。我到其他连队了解了一下,每个连队伙食开支补助的菜钱,买柴支出占了1/3,买油盐占1/3,其余的1/3钱用来买菜。菜就只有南瓜、冬瓜、萝卜菜、白菜,每斤4—5分,辣子8分—1角,菜油1块5、茶油2块。每个民工一餐只能吃到六刃米饭,半斤南反,肯定吃不饱,生活过不好。要想将民工生活伙食开好,做工有劲,做事高兴,非得自找门路才行。于是我与连长、指导员商量,按照团部规定后勤人员占民工总数的8%,我以照顾民工中年老体弱为理由多抽出两个人来,共抽出12个人由我指挥,连长指导员都比我年轻,对我十分支持。食堂里我留下四人,由原公社炊事员向老爷子负责煮饭弄菜,他因年纪大了,公社已另找了炊事员,他回到了生产队,快六十岁了,被派到来修长潭。其它的连队煮饭弄菜的都是七八个人。第二天我带着剩下的人到连队附近的地方开荒,都是农民,只要是能勉强种菜的地方,角头角脑,旮旯偏坡都挖出来,这地方狭窄,荒地本就不多,修电站又不是长期行动,只三天就挖出不少荒地,整理后施足人粪尿,然后播下萝卜、白菜菜种,就完成了我第一步计划。河谷里面,气候湿润,特别利于叶类蔬菜生长,十来天,菜苗已长出来了二寸多高,边间苗边吃,虽还不能满足供应,但明显的比别的连队有所改善。等到别的连队想到挖土种菜时所剩荒地都不多了。

土挖好了,播下菜种,我抽出一个年纪大的民工照顾菜地,其余的分派他们到染木河找柴。我告诉他们,上次修长潭时砍下的树枝、树杆,你们捆了运回来就成了,每人每天70斤任务,多出的积累到70斤可以休息一天。叫食堂暗地里给找柴的多打点饭菜,因为现在连队驻地到工地边,离染木河二十多里,加上现在找柴更困难了,没吃饱是不行的。找柴的民工个个高兴,没几天,我们连队找的柴就有节余的,无形中减少了开支,节约了买柴火的钱。那时,指挥部对民工的伙食补助费即每人每天一角钱,实行十天借支一次的办法,怕的是各连队超支,也有县里资金困难的原因,不可能一次全拨下来。我找到管审批借支的领导,原毛沟区委书记孙茂钊,写了保证书,终于可以一次性借支全连全月伙食补助费,拿1/3的钱买了两头大架子猪,全连的洗碗水、洗锅水、菜汤剩饭和补助粮是供应稻谷打的米糠,做猪的饲料,两头猪长的油光水滑,一个月后就杀了一头改善生活,油也有了,肉也有了,送饭到工地上吃时,我们连的民工吃的是油水充足的豆腐、白菜,有时还有点辣椒炒肉片,其他连队的民工简直羡慕死了。后来营部的干部干脆全到我们连队食堂搭餐。每杀一头猪马上再买一头替槽猪,让猪圈里时时保有一头可以随时宰杀的肥猪以备过节时或需要改善生活时宰杀。染木河里每到初秋季节,正是螃蟹最多最肥之时,看到砍柴的多了,一下子烧不完,我干脆叫砍柴的民工去染木河捉螃蟹,一天六、七个人可捉两背笼,用油一炸又红又香,全连就可以吃上一餐螃蟹宴。看到全连民工生活比其他连都好,民工们做起工来也高高兴兴,我觉得到长潭来总算对得起民工们对我的热爱和支持以及尊敬。多年后我到清水乡碰到几位老农,他们亲热的叫我“司务长”,让我痴了半天,才想起原来是修长潭的民工,和我亲热的交谈,也让我感到惭愧。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团部的一个秘书大概姓王,多年了,忘记了叫什么名字,是梅花公社熬溪下面的人。在团部坐久了,他大概想到大坝工地上去体验一下民工劳动时的感受。从团部到工也只五、六百米,谁知他刚快到工地时,安在对面岩坎上下面的空压机气压过大,阀门突然被冲掉,像一发重磅炸弹向小王飞去,正击中小王头部。顿时削去小王半边脑袋,场面惨不忍睹。事情的处理无外乎老一套,开隆重的追悼会,号召大家向他学习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那时是不谈什么补偿的,又将小王的弟弟招到长潭电站来继承哥哥遗志,修好长潭电站。只是小王老结婚两个月,一到长潭就死了,小王父母舍不得刚进门才两个月的媳妇另嫁,向团部提出要求,要媳妇留下来和小王的弟弟结婚。通过团部派人做政法思想工作,小王的爱人终于同意了和丈夫的弟弟结合。三个月后,我家中有急事,我便请假回家。我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以我是地主子弟不能担任连队领导,自任司务长。(他原是连队副指导员)食堂的向老爷子也被以年老礼送回家。之后我再也未去过工潭,不久,长潭电站又一次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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