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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的权利

  谁跟你比?!

  

  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对这四个字敏感起来,我真正敏感的原因源于我很容易被别人的思想所左右,这是我的弱点。即便是把贴在床头那句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看上千百遍也无济于事。而在细小的如粉末般飘洒的多少个一秒钟里,我接触到这四个字眼的频率却远远超过了我的想像。它既不尖锐,也不刻薄,却一直影响着我的生活,不偏不倚。

  

  暖春是我渴盼的季节,正如童话故事里王子视死如归的捍卫公主的幸福,在那个季节或多或少能带给我些许幸福。在童年,少年,以至整个青春。即便是干涸的苦涩的日子,幸福还是会紧紧伴随。因为总会有一两个人匆匆的来到我的身边,让我在寒冷的冬日嗅到暖春的花香。我咬着铅笔头探在窗头,微风吹起了我肩头的发丝还有遗留在嘴角的面包屑,幸福就这样悄悄来临。

  

  童年的石子路架起了我记忆的桥,深一块浅一块的堆砌在我的脑海,占了我思想三分之一的空间。我摸着自己的发梢挠痒痒的时候,发现揪起来一大把的发丝都开了叉,书上说这是营养不良或营养过剩的征兆,是啊,正如我的童年,和这一大把分叉的头发没什么两样。

  

  比起上幼稚园的时候上国小的我要懂事许多,那时自己是个很爱很爱学习的孩子,一看见书两眼就发亮,白色的纸黑色的字,黑色的瞳孔白白的脸颊。是单纯的喜欢,做在靠背椅上拿着书美滋滋的阅读是我人生的兴趣,而不是为了得到些许的表扬。

  

  小时侯,自己既瘦削又矮小,连同刘海一并扎起的羊角辫把额头裸露在空气中,同班几个调皮的男生便指着我的额头说事。“哈哈哈,羞羞!”“鸡冠头来了,哈…ha”吧嗒吧嗒个没完。我便难为情的把小脸憋的通红。只是习惯了之后,一切便习以为常,久而久之,等到有新的笑料出来,他们也就不再在指着我的额头嬉笑。那时奶奶还会时不时的笑称我的脖子像轻轻一拧就会断的样子,然后叮嘱我多吃些鸡肉鸭肉和大米饭。那时的自己很喜欢穿运动服,特别是黑白相间的一整套,再在细细的脖子上系上条鲜艳的红领巾,便能愉悦我一整天的心情。

  

  国小三年级的一场接力赛是我首次也是最后一次参加的体育比赛。早上吃完一个生煮茶叶蛋夹着两根油条扑腾扑腾的便出门了,学校离家有一段距离,妈妈从不送我上学,叫我要学会独立自主,偶尔会探在窗口看我几眼。只是奶奶会站在木制的门前吆喝几声,大多是路上小心,书包歪了之类的。她的声音拉成长长的线条,舒缓的向背后延伸。越来越远被风稀释的没有了方向。却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至今回想起来心里还很温暖。

  

  比赛对我来说很特殊,而我却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这种特殊感。尽管我是个跛脚。也许对于我执意要参加比赛而露出的渴盼的眼神,年轻的女老师无法拒绝…拒绝我的天真。而我…只是喜欢跑在跑道上冲向终点的感觉,仅此而已。我一瘸一拐的踏在跑道上,很吃力,加油声一浪盖过一浪,从我的左耳跳到右耳再跳向左耳,只是谁又曾想到我会一不小心一个踉跄摔了出去,而确切的说,每一个大人都能预料到的事发生在我身上,我却想不到,因为我还是个孩子,疼痛一直都存在,只是我还没发觉而已。一群屁点大的小孩围住了我,他们大声的叫嚷,然后努嘴嬉笑,“是个跛子…哈哈,谁要跟她比赛噢”“我们班本来就可以赢的,都怪她”“跛子也能跑吗?”我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右腿,紧闭双眼,第一次明白别人和自己是有差别的!现在想想不就是帮屁点大不懂事的小孩吗,说的话有什么可在意的。而我似乎忘了自己那时也是个小屁孩,而且还是个跛脚。泪水没有连成线正如没有拧紧的水龙头一滴一滴的滴在我白色的帆布鞋上,心里淌过一丝苦涩,尽管我很坚强,但我毕竟是个女生。

  

  那晚我躲在房间,抱着打着补丁的小熊,耷拉着脑袋坐在地上哭泣,不住的磕巴:妈妈是自己的,爸爸是自己的,奶奶是自己的,床头的小布娃娃是自己的,手里抱着的打着补丁的小熊是自己的,跛脚也是自己的……躲在门后的妈妈从门外蹿进来,一把搂住我的脖子,捏着我的小脸蛋说,小傻瓜,妈妈爱你呀,爸爸爱你,所有人都爱你,而你呢?就要好好的爱护自己噢!也许对于那时尚还年幼的我还不懂妈妈所说的爱深沉的涵义,但我心里刹那间掠过一丝温存,热乎乎的!暖了泪水湿润的一大块地方!

  

  春天的雨水很多,远远高过临冬,持续一周。初中的时候,我被送往外婆家,这是家里的惯例,因为弟弟的诞生。于是就莫名的转往一所陌生的学校,枯草连着蓬头,有篱笆还有栅栏,高高低低的围成一圈,圈住的地方便是我的学校。外婆家离学校很近,只要越过眼前的这条没有涂柏油的大马路,直走几里路就到了,只是马路低洼内扩,外婆家的房子高过马路一米多,从马路上外婆家还要爬十几级阶梯,每天汽车碾过的地方总能看见车轮的纹路,它们脉络分明的驻足在马路中间。像沙漠里必留下的骆驼的脚印一样般生动形象,小型拖拉机驶过的地方卷起黄土飞扬,一赶上这时刻我便捂住鼻子冲向马路的对面,岌岌可危的跑到教室门口抖动几下身上混着黄土的灰尘。然后匆匆的跑进教室,掩着脸对着老师百无聊赖的傻笑几声。

  

  街头小道常常修路,往往遇见暴雨时节,又赶上下面的下水道被黄土沙子堵塞。雨水泛滥的季节,湿气很重,水涨还好楼高,可马路却淹没的没了踪影,没过几天,便淌起了一条小河,水是泛黄泛黄的记忆的颜色,浑浊的没有一丝生机,死沉的搅和在一起,让人一看就硬生厌恶。我过不去对面,对面那所篱笆围住的两层叠起,用白粉刷白的我的学校,这一带的孩子都过不去,于是机灵的渔民便搬来三两艘打渔的木筏,孩子们都乖巧懂事的却不娴熟的排好了队伍,他们井然有序的坐到木筏的中间,生怕一不小心掉进水里。我也一颠一簸的跟上前去,不料一步一脚踏空,掉进水中,这下大家都慌了手脚,孩子们也焦躁不安的站了起来,于是木筏失去了重心,七八个十几岁的孩子连同撑着船篙的老农一起落入水中,他们在水中慌乱的挣扎,索性水不深,还是静止的,家长们把孩子都救上了岸,我也不例外,只是都受了惊吓,染了寒度,或多或少对我深有成见。第二天,还是黎明时分,就听见外婆家木制的门上笃笃作响,外婆随意的披了件衣裳出去开门,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睡眼惺忪,额头像个蒸汽机冒出些虚汗来。门吱嘎一开,便听见错乱的脚步声朝我的房间走来,三大姑五大婆的七八个妇女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都怪这跛脚,扫把星,可害苦了我家孩子”“谁跟她一起谁倒霉,害死人的东西”“谁能跟她比,冲其量就个跛脚,能有什么出息”我脑袋嗡嗡作响,是苍蝇还是蜜蜂的声音我已分不清,年迈的外婆很气恼,冲进厨房拿了个扫把出来,然后和她们厮打起来,却不小心磕破了头皮,血液在她的皱纹线条里涌动,吓坏了我,我哭这喊那的叫救命,外婆楞是生拉硬扯的把她们一个个拽出门去,然后匆匆关上门,任由她们的敲门胡闹。外婆从门背上缓缓的滑向地面,然后瘫坐在地,老泪纵横,像经过一场特殊的战争后的叹息,而战争的导火线都源于我。

  

  这些又是谁的错,我已没有了思考的力气,我舔了舔干涸发白的嘴唇,昏倒在床上。

  

  阴郁的天空笼罩着曲折蜿蜒的马路,看不见路的终点,只看见天空的影子,不间断的花草树木间的欢声笑语,让灰色的天空皱起了眉头,是谁扰乱了它们的清休?

  

  高三,繁忙的蜜蜂和我们一起同行,树叶的颜色是墨绿的墨绿的,心里淌着希望,然后继续的忙碌,没有人停下来寻找高尚的诗词,去歌颂,赞美生活,甚至窗外静夜冷寂的一片荒凉,也没有人会看见,更没有人会抽出时间细数树叶的纹理和无所顾忌的思考与感叹。你只听到笔尖的沙沙做响和试卷的堆积厚度的上升,还有课桌上准点的时钟,以及同学们咬着笔头用左手撑起的脑袋。

  

  三模的成绩不声不响的下来,我硬着头皮接过一张张试卷,语文数学英语文综,一门一门的分数投进我的计算器,加了加总分,一遍两遍三遍…没错,还是那么一点点,少的可怜又极其稳定的分数,却总让我不习惯。前排右侧的桃抚在桌上抽噎,哭声絮絮叨叨,我扬起手来赶走她头上嗡嗡作响的苍蝇,然后弯腰抚了抚她凌乱的头发,她既而哭的更厉害起来,还伴着大量的喘息,像多余洪水的喧泄,一发不可收拾,我凑到她耳旁,细着嗓音问她怎么了。她把手里拽湿的试卷推到我面前,用右手纤细的食指点了点试卷的分数,上面是一排红色的数字,它们拖着长长的尾巴朝我吹胡子瞪眼,我瞅了瞅,分数很高,比我足足高出六十分。我咧嘴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没事,桃,下次继续加油嘛,更何况还有我给你垫底呢,呵呵。听后她突然止住哭声,抬起头来,我看见了她油湿的睫毛卷成一小擢,还有红肿的双眼,她侧过脸来斜了我一眼,还貌似悲愤的说道:谁跟你比?然后从坐位上冲出门外。我勉强而又尴尬的呆立在原地,生等着同学们迷惑与无奈的眼神扫向我,齐刷刷的,同步的扫向我!

  

  阴天雨天的时候就会格外的怀念明晃晃的太阳,刺目的光线透过斑驳的树影琐碎的打在我的脸上。暖锋过境的时候突然记起了时间正在一点点的流逝,下一站我乘坐的地铁是在什么时候,我所要到达的地方是否又能经过那棵十米高的梧桐树。

  

  我就是带着这样半懵懂半清醒的大脑来到T大。

  

  是为了幼时的兴趣还是为了多滋生些缺少的关爱,对于这类问题我还是会愣头愣脑的犯迷糊。

  

  来学校感觉空气是新鲜的,阳光很耀眼,教学楼很高,同学的笑容很甜美。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从认识到喜欢,不到30天,他叫秦午。由众所周知的老乡会结实。没有人说我们闲话,不像小时候。我们常常出去散步,你一言我一语,谈得很投机,他有好听的笑话,我有动人的故事,所以我们从不缺乏谈资,我们每天有聊不完的话题。而我也从未向他表白什么,尽管我在心里对他说了一万次喜欢,既不卑微也不高尚的喜欢。我很忌讳自己的残缺,很早以前就开始的忌讳,忌讳自己是个跛子。而又常常想跛子的另一半就一定会是个瞎子或是聋子或是另一个跛子。而至于秦午,他是个正常的在也正常不过的男孩。

  

  秦午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我,我常常停下手上的事情这样想,如果我不是个跛脚,无可厚非的喜欢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他会介意吗?或许只是因为他心地太善良而已,或许他的关心只是出于同情。

  

  我心里不安分的时候,喜欢从树上摘下樱桃然后一把抓进嘴里。老师家门前的樱桃树,到了果实成熟的季节,老师便约我们去采摘。每一次的每一次都是我和老师还有安子。只是这一次,多了个女孩,老师草草的介绍她,说是住我们隔壁的隔壁的宿舍,她叫漠漠。只是她像认识我,而站在我面前又是那样的陌生。她看着我,脸蛋憋的通红通红,像胀了气的热气球。我有些忍俊不禁,她撩了撩它的紫布线衫袖子,拍了拍不小心挂在我身上的树枝,然后整了整我微微泛起的衣领,我看见她肥嘟嘟的脸上泛着彩霞,她的头发很长,染了棕黄,映衬着她白皙的皮肤,睫毛很长但很稀疏,稀稀疏疏像我闹钟里的发条。她很漂亮,看过的人都应该会这样想。

  

  她对着我舒了口气,我甚至看见那股气流从下往上窜,然后散开在空气中,没了踪影。她终于有勇气对我说什么了!

  

  “秦午…秦午他是我男朋友。”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从来都不曾和我说起,这让我有些局促不安。

  

  “但,那是之前的,我们…我们分手了!”

  

  说到这,她不受控制的哭出声来,脸上挂满了委屈。她继续说道,

  

  “他好像很喜欢你,毫不继忌讳什么的喜欢!”

  

  我很诧异的摇摇头。

  

  “他是真的喜欢你,是他亲口对我说的,但他没有勇气告诉你,怕你不接受。”

  

  “你知道的,我和他没有可能,你看得到的,我是个跛脚。”

  

  她摸了摸我的头发,“谁能跟你比噢,你在他心中无人能取代。而我也会为他的幸福去做让我很不想做的这一切!”

  

  我哭了,和她一起,她真是个了不起的女孩!

  

  睡在落满梧桐叶的树林里,空气很清新,混着爱恋,没有任何刻意的打扰,只有风吹着树叶簌簌掉落下来,掉在我的头发上,身上还有手心。在纳凉的时候想起寒冷的冬天,那贪睡的季节,这一个秋天马上就要结束。而在结束之前我仰望着蔚蓝的天空对自己说,爸爸爱我,妈妈爱我,奶奶爱我,秦午也爱我,而我只有好好的爱护自己,才会有爱别人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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