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下旬，就当前出口企业经营形势和存在的主要问题，我们选择了广东东莞、浙江温州等地区，对政府相关部门和企业进行了深入调研访谈。调研发现，当前出口企业面临多重压力，经营非常困难，但也面临着调整和发展的重要机遇。
1.出口增长大幅度放缓，企业经营效益严重下滑。今年1季度，全国出口总额累计同比增长7.6%，比上年同期大幅下降19个百分点，是近10年来仅好于2009年的增速最低时期。行业销售利润率严重下滑，例如1-2月份，我国最重要的出口行业——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超过65%的产品出口），销售利润率仅为1.39%，比上年同期的2.69%下降近一半，是1999年以来所有月份中仅高于2009年1-2月份的利润率最低水平。
调研中东莞和温州的企业反映，从2011年下半年起经营效益即开始严重下降，企业普遍处于微利或亏损状态。特别是小微企业的经营困难程度大于规模较大的企业。例如东莞市对300家小微企业的调查显示，2011年小微出口企业经营成本平均上升18%，高于全市6.5个百分点，超过八成的小微企业利润水平处于持平或亏损状态。
调研中企业普遍反映，2012年初订单下降情况比上年第三、第四季度要严重。东莞市2011年下半年签订加工贸易合同出口同比仅增长1.2%；2012年1-2月份，全市新签出口订单的金额同比下降3.4%，很多企业下降幅度在20%以上。
对于全年的出口形势，多数企业感觉难以把握，少部分企业认为今年三季度可能会有一定回暖，但大多认为不会有显著回升。温州市的一项调查也显示，企业对未来订单持悲观态度，70%的企业预计全年的订单持平或下降。
3.出口企业普遍面临规模扩大而利润率不断降低的经营困境。许多企业，特别是劳动密集型出口企业普遍反映经过多年的发展，企业规模越来越大，但利润空间越来越小。国内企业之间的价格竞争异常激烈，即使产品成本大幅度上涨，出口价格也很难相应上升，导致企业利润大幅度下降甚至亏损。
1.当前我国劳动密集型出口企业同时面临多重压力，是造成经营困难的直接原因。
一是外需复苏乏力。国际金融危机以后，发达国家尚没有完全复苏，对我国产品的国际需求增长乏力。特别是欧债危机仍在发展，欧盟对我国产品的需求下滑，1季度我国对欧盟的出口增速为-1.8%。
二是企业经营成本快速上升。近年来工人工资和重要原材料价格持续上涨、融资成本大幅度增加，以及人民币汇率持续上升，都大大提高了企业经营成本。
三是东南亚国家的低成本竞争。被调研企业反映，越南以及马来西亚、印尼等东南亚国家的劳动力成本分别比我国低60%、20%和10%以上，在能源电力价格方面也显著低于中国。
2.出口企业经营困难的深层次原因是粗放式增长模式已经难以为继
长期以来，我国依靠低成本优势不断扩大生产规模，各种商品的生产能力逐年快速提高。例如2003年我国生产皮鞋18.2亿双，到2011年已经增长到42.7亿双。在国际市场需求增长空间很大的情况下，这种模式帮助我国迅速占领了国际市场，也取得了较好的经济效益。
但在这种模式下，出口企业没有加强管理和研发创新，缺乏不断转型升级的强大压力和动力，目前大多数企业仍然停留在代工和价值链的中低端层次，缺乏品牌、技术、渠道等核心竞争优势。
在外需逐渐饱和，增长速度下降的情况下，这种增长模式所带来的产能过剩和低水平同质化竞争问题凸显出来。正如前几年我国出现“稀土卖出白菜价”一样，产能过剩和恶性竞争直接导致国内企业之间互相压价，企业利润大幅下降甚至严重亏损。
经营困难局面下蕴含着结构调整和转型升级的重要机遇
1.我国已经成长起来一批具有较强竞争力的出口企业调研中我们也发现，不论是在纺织、服装、皮鞋等劳动密集型行业，还是在机械设备、汽车零部件、计算机等资金和技术密集型行业，都有一些企业生产任务饱满，利润水平也较高。这些企业大都具有自主品牌、先进技术，或者较高的管理水平，已经在国际市场上占有相当大的市场份额，具有较强的国际竞争力。
2.我国出口企业已经形成了一定的独特竞争优势，东南亚国家的基础设施和产业配套等尚不发达，短期内尚不构成对我国出口的根本威胁许多企业反映，尽管东南亚国家的劳动力成本优势非常显著，但我国也已经形成了其他一些竞争优势，特别是完善的上下游产品配套能力，这种竞争优势是其他小国所无法比拟的。
许多东南亚国家，如越南、印度等，尽管工资水平很低，但其基础设施很不完善，例如交通困难、经常断电等，产业配套也不发达，这些都制约了短期内其生产能力的扩张，因此，目前仍是我国出口企业转型升级的重要机遇期。
政策建议
针对当前情况，要正确处理好两个关系：一是“帮进”与“帮退”的关系。目前我国对困难企业进行扶持的“帮进”政策较多，而协助低效率企业解决后顾之忧，从而顺利退出市场、让出资源的“帮退”政策较少。二是市场和政府的关系，既要发挥政府作用，为企业创造良好经营环境，也要相信市场的力量和企业自我调整的能力。
1.完善帮助低效率企业退出市场的“帮退”制度
要进一步完善企业退出的相关法律，简化退出手续和成本，帮助企业做好清算工作和处理好债务关系，保护好退出企业的合法权益。让部分低效率企业及时退出市场，有助于优势企业对退出的资源进行整合，从而提高产业整体质量和竞争力。
2.及时解决由于政策和机制等非市场因素导致的企业困难，为企业转型升级争取时间和空间
要保持国内宏观经济环境的稳定性，特别是控制好通货膨胀水平，为企业创造相对稳定、可预期的经营环境；要稳定人民币汇率、打破金融垄断降低企业融资成本，降低企业税费负担。改革部分原材料的价格形成机制（例如目前我国棉花保护价已经显著高于国际市场价格，增加了纺织服装业的成本），降低原材料成本。
在产能严重过剩的行业，要鼓励优势企业对其他企业进行兼并重组，以提高市场集中度，改善行业发展环境；要坚持鼓励企业加强创新，培育自主品牌，支持企业进行自动化和信息化的改造提升；提高人力资源的稳定性和素质，加强技术工人的技术培训服务，鼓励引进高端人才。
严格限制地方政府为争夺项目而比拼优惠政策，防止进一步的产能过剩。特别是要限制地方政府间通过降低环保要求、给予税收优惠、财政补贴和土地优惠等互相竞争，损害全国整体利益的行为。
（作者单位：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企业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