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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南屋调研】“格莱珉中国”乡村女性会员社会网络中的互惠教育

 

作者:陈昕诺 楼佳玮 张璟宜 朱雯钺

(排名不分先后 以姓名拼音顺序为序)

 

 

格莱珉银行由孟加拉学者默罕默德·尤努斯创立,致力于研究如何设计一个信贷体系来为乡村中的穷人提供信贷项目。格莱珉银行向穷人提供不需要担保、抵押的小额贷款,其放款对象主要针对于在其他银行中没有资格贷款的妇女。在获得诺贝尔奖后,尤努斯教授多次访问中国,希望格莱珉项目能在中国开展。经过尤努斯教授的不懈努力,2014年,“格莱珉中国”在江苏省徐州市陆口村正式启动,标志着格莱珉项目在中国的复制落地。

 

59岁的张阿姨常驻格莱珉中国徐州分行,她现在是格莱珉的员工,平日负责分行的清洁工作。也是她,正和村里的姐妹们共同用这鼓声欢迎着来访者。她是最早一批见证中国格莱珉发展的陆口村村民。提起格莱珉,张阿姨脸上映出真诚的笑容。张阿姨仔仔细细的清洗玻璃杯,斟上水,一杯杯递给来访者,一如在家里招待客人的主人。格莱珉让她有一种归属感,这儿是她作为自己,被人认识的地方。在这儿的时间,是她自己的时间。

 

不仅张阿姨有这样的归属感,其他格莱珉会员也有。有会员问格莱珉借款1000元用于养羊,事实上1000元是完全不足以支持她的事业的。她借款这1000元仅仅是为了加入格莱珉这个社群。这样的社群到底是怎么建立的?它又为什么有这样的魅力呢?

 

 

这些关系把或亲密或陌生的人们串联起来

 

 

“之前农村都是关起门来各过各的日子” 中心经理顾先生介绍到,“但现在她们都愿意来参加中心会议了。”在格莱珉银行,贷款前贷款申请人需要找到其他四个背景类似,需求类似的乡村贫困女性形成“五人小组”。形成小组后,组员每周通过中心会议完成还款、记账等工作。中心会议也为女性提供了机会与他人社交,社群便是由此建立的。中心小组成员之间通过互动形成了相对稳定的社会关系,这些关系把或亲密或陌生的人们串联起来。这种相互联系形成了社会网络。

 

一边接受来访者的询问,张阿姨一边剥着毛豆感慨格莱珉的存在为生活带来的巨变。“格莱珉的存在像是一个纽带链接了原本分散的各个家庭。之前咱们村的妇女都是害怕去交流的,她们家里不管婚姻出现状况还是教育出现状况都没有人去诉说。不过现在好了,格莱珉银行的到来让大家有一个平台,每周都会开会,大家都会分享近况,有任何问题大家可以一起去想办法解决。”

 

格莱珉对于陆口村的村民而言不仅仅是一个银行,更是一个村民们互相交流和解决问题的地方。它就像一条透明的纽带串联着村庄的人们,在他们之间形成连接关系,从而构建起了社会网络。在社会网络中,人与人之间既有“强连接”(Strong Tie),也有“弱连接”(Weak Tie)。这种连接关系动态变化着。

 

 

女性会员之间的互利互惠性

 

 

一次格莱珉的中心会议上,刘阿姨在小组长王阿姨的鼓励下站了起来和大家介绍她自己。“我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已经20岁了,待在家里和我养兔子,小儿子三年级。”会后,张阿姨告诉来访者,“你们还记得中心会议坐在右边第二个的刘阿姨吧,她现在也愿意和其他会员交流了,可以说是格莱珉改变了她。”张阿姨提到的这位刘阿姨是非常腼腆害羞的人,不仅和他人交流的时候她会不自觉地向后退,在回答问题的时候也会用捂嘴笑代替说话。很难想到,像刘阿姨这样内向的会员会愿意在40多个陌生人面前介绍自己。会后她还和组长王阿姨有说有笑的。可以说这是小组长和“五人小组”中的其他人给了刘阿姨温暖和鼓励,使她逐渐融入这个社群。

 

阿姨之前是附近电子厂的女工,电子厂倒闭了,所以她加入格莱珉学着养兔子。小组长王阿姨不仅教刘阿姨养兔子的技巧,最近还开始去附近的王楼镇上去学习电商,想要看看如何通过网络去卖掉更多的兔子。她起到了一个很好的带头作用,越来越多的妇女开始选择从格莱珉借款做养殖增加收入,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跟着王阿姨去学习电商。

 

社会心理学中有一个互惠互利性(Reciprocity)的概念,指的是在完成一件事情的过程中,参与事件的双方都可以获得好处,形成一种双赢的局面。

 

格莱珉银行的存在为它的会员们提供了这样一种互惠互利的模式,会员之间互相学习经验,倾吐心事。从一开始互不熟悉的“弱连接”关系逐渐发展形成了一种情如姐妹的“强连接”。“弱连接”指的与熟人之间的联系,而“强连接”是指一个人与家人和亲密朋友之间的联系。乡村女性之间曾经是不熟悉的点头之交,她们之间的联系是一种“弱连接”,这帮助她们从对方身上学到生活生产技能。随着了解加深,她们之间相似性增强,形成了“强连接”这种关系使她们获得开导。无论是“弱连接”还是“强连接”,乡村女性之间互相帮助,共同进步,这是一种互惠教育。

 

 

孩子们之间的互利互惠性

 

 

会员们通过格莱珉相识相知,她们也常常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参加中心会议。就这样,格莱珉会员的孩子们之间会逐渐熟悉起来。孩子们和他们的妈妈一样,从最初的陌生到熟悉到亲密,“弱连接”发展成了“强连接”。孩子们之间最后也形成了一种类似“五人小组”的社会网络。

 

阿姨和刘阿姨是同一个组的,她俩不仅互相帮助,现在她们的孩子也互帮互助。因为家里经济不好,长辈观念又比较传统,刘阿姨没有机会上学,也不识字。她没有办法辅导自己三年级的小儿子的作业。

 

组长王阿姨家的女儿常常陪着妈妈去参加格莱珉的中心会议,就这样,她认识了一同来参加会议的刘阿姨的小儿子,并逐渐成为了朋友。王阿姨的女儿不仅主动找刘女士的儿子玩在看到刘阿姨的儿子在功课上有困难后,她自愿去帮助他,教他做不会的题目。

 

除了成为学习上的伙伴,这两个孩子更是亲密的朋友。刘阿姨家的小儿子和他母亲一样十分害羞腼腆,不敢与别人讲话。在与王阿姨家的女儿成为朋友之前,他几乎没有什么关系很好的朋友,现在他也有机会探讨自己喜欢的话题,也有机会去倾诉那些不方便告诉家人的事情。

 

格莱珉银行在给乡村妇女提供贷款的同时,无意中给了这些会员的孩子们创造了结识新的朋友的一个机会。同时也为她们的孩子们提供了这样一个平台,让他们能够在学习上以及生活上相互帮助,他们共同成长,共同进步,这也是一种互惠教育。

 

 

会员与员工之间的互利互惠性

 

 

互惠教育不仅仅存在于会员与会员之间,孩子与孩子之间,它也存在于格莱珉员工和会员之间。格莱珉银行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平台给会员们和他们的孩子提供帮助。

 

格莱珉银行16项准则中的一项是“我们要让孩子得到好的教育、为他们赚钱支付学费。” 对此,中心经理顾先生介绍到,像他这样的支行经理常常会在中心会议上给组员传递“要对孩子要进你们最大的力量,给他们得到教育”的思想。“在我们这边说就是‘甩锅卖铁就要让孩子上学’。在格莱珉这套系统里面就是鼓励式的,甚至是参与式的。如果他孩子濒临辍学,我们还是要鼓励他的父母,帮助他们。”

 

顾经理还提到一个例子:当时有一个孩子被学校老师劝退,因为数学英语成绩不好,会拉低学校的升学率。老师还建议他抓紧跟父亲去学建筑模板吧,以后做木工。当时,顾经理找到这个孩子的父母去鼓励支持他们,让他们去找校长谈,让孩子留下来继续读书。他同时也找了孩子谈心,说“你没有初中毕业的文凭,你会和别人的差距越来越大。以后学任何东西,总得有点文化水平阿。”

 

不仅仅是格莱珉的工作人员帮助会员们,会员们也为工作人员提供了新知。 顾经理说:“我们不会告诉他们哪个能赚钱,他们都是商业的精英,我们实际都从他们身上学习经验!”由此,又一层互惠教育形成了。它让工作人员和会员双双收益。

 

 

乡村女性与更多人形成 “强连接”

 

 

格莱珉银行向“金融界难以接触者”提供小额信贷,改善他们的生活。但格莱珉并不是仅仅给穷人提供小额贷款的银行,它更是一个综合性的促进社群发展的机构。

 

格莱珉帮助乡村贫困女性扩展社交网络、构建互助社群。乡村妇女常年压抑自己心中的情绪交流需求在很大程度上无法得到满足,而乡村孩子,由于缺乏教育资源,常常在学习上遇到困难。格莱珉银行的员工首先通过自身去接触这些弱势群体,与她们形成“强连接”,随后鼓励她们建立五人小组,点点滴滴的积累下,成功构建了社交平台。乡村女性与更多人形成紧密牢靠的“强连接”,形成社群。

 

这样一个社群,不仅给乡村女性交流生产生活经验的机会,也给她们提供社交平台去倾诉心事,同时还给孩子们机会互相交流课业,增进友情。在这个过程中,格莱珉工作人员也学习到了一些一手经营知识,同时在帮助这些会员的过程中,积累了个人经历。

 

至此,一个完整的互利互惠的社会网络在格莱珉银行的背景下形成了。格莱珉通过信贷为媒介,构建了社会网络,改变和重构了乡村女性会员的生活场景,使互惠教育成为现实,这就是格莱珉模式的意义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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