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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政治符号与符号政治

2016年9月9日,伴随着周边国家地震台网监测到朝鲜爆发了5级以上地震,朝鲜官方随后证实已经展开第五次核试验,并声称该次核试验实现了核弹头的标准化和规格化,朝鲜将完全掌握多种裂变物质的应用技术。

考虑到今年1月6日朝鲜宣布自己试爆氢弹之时,就被多种技术分析指出存在造假嫌疑,此次国际社会对朝鲜核试验的技术指标判定也可能会存在分歧。

但不管核试验本身如何,核试验现在已经成为朝鲜重要的政治符号之一。拥有核武器并不断使核威力提升被看成是朝鲜政治体制的成功,主体思想的光芒照耀,先军政治的策略英明。而主体思想、先军政治、核弹、国家节日,乃至领导人金正恩的发型,都可以看成是朝鲜的政治符号

符号的作用不在于符号本身,在于符号所具有的象征意义。如果说主体思想、先军政治象征的是朝鲜独特的国家魅力,那么拥有核弹并使核威力升级则成为了维护国家魅力的又一符号。因而在武器研发上,即便是自身的技术水平不足,朝鲜也要表现出成竹在胸或者工程圆满的姿态。

之所以要如此,是因为要使符号发挥象征意义,那么符号本身就不应该拥有瑕疵或受到质疑,符号应该具有神圣性。从这个角度来看,通过政治符号所形成的符号政治一定程度上等同于巫术政治。

比如朝鲜有至关重要的主体思想,平壤市中心还建有主体思想塔,大体来看主体思想是以朝鲜人民群众为主之意,但在具体的阐释上可以不断生发。这也说明主体思想并没有一个内涵外延清晰、逻辑自洽的阐释。缔造政治符号是为了符号政治的需要,背后指向的是神圣性命题,从这点来看,主体思想也就根本不需要内涵外延清晰、逻辑自洽的阐释。

英国学者詹姆斯·弗雷泽(James George Frazer)在其名作《金枝》(The Golden Bough)中曾列举了许多原始部落狩猎过程中的符号政治。无论是狩猎前还是狩猎后,原始部落的狩猎者经常会有对狩猎动物的简单的图像描摹。这些图像就是符号,这些符号或是为了能更好地实现捕猎,或是为了向动物之神致敬。这些行为以理性和逻辑解释不通,但却通过符号政治溶入现实的生活之中,并得到时间上的传承和积淀,进而成为不被考虑生成背景的神圣命题。

一旦神圣化形成,即便有的人想通过理性和逻辑抛弃这些政治符号,也会被群体拒斥。最后形成的局面是,即便具有独立思考的个体无法理解这些符号的合理性,但为了在集体中生存,也不得不热情拥抱这些符号,参与实践符号政治。

当然,符号政治本身的神圣性和非理性,也是它自身的虚弱性,这也是原始部落的巫术政治终究要被民族国家的理性政治取代的原因。但在具体的国家和地区,符号政治依然存在,并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向理性政治转型的。

符号政治的崩解要靠象征意义的破灭。一种可能性是,英雄人物不仅用自己的理性和逻辑挑战具备了神圣性的符号而且还使民众觉醒,就像希腊神话中的普罗米修斯盗取天火为人类带来光明。但对这种英雄人物的寄托太依赖于历史偶然性。另一种可能性是,符号所具有的象征意义没有达至象征的效果,或者现实情况与符号的象征意义相反,从而使符号的神圣性自然消亡。

在朝核问题上,此前中国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不少民众对朝鲜核试验持理解甚至支持的态度,认为这是朝鲜遭受美国压迫的自卫之举和坚决还击。这种论调与朝鲜内部的论调基本一致,可以被理解为朝鲜政治符号象征意义的拓展。

但是2016年1月朝鲜的所谓试爆氢弹之举和刚刚发生的朝鲜第五次核试爆,都对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产生了直接的影响。前者震裂了个别中学的操场,此次大量学生被从教学楼中疏散。朝鲜拥核之举没能威胁到远在太平洋东岸的美国,却威胁到仅有图们江一江之隔的中国吉林省。对自身的切实影响,使民众观念中作为政治符号朝鲜核武器,其象征意义一下子破灭了。

但打破中国民众对朝鲜塑造的政治符号的认同容易,打破朝鲜内部对政治符号的认同甚至心理依赖并不容易。即便不容易,若其他国家在考虑经济制裁朝鲜之余,也考虑一下从认同层面降低朝鲜政治符号的神圣性,推动朝鲜符号政治向理性政治的转变,或许也是有助于解决朝核危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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