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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TOT到STS——通过自我培训系统提升项目的可复制性

TOT的瓶颈

 

一个公益项目的可复制性主要取决于两个因素:复制成本及简单程度。在过去几年,TOT(Training of Trainer),即对培训师的培训,在公益领域受到极大的青睐,TOT的概念也在教育、培训类的公益项目中得到很大的推广。

 

但是在提高项目效率和复制性的时候,TOT的做法仍存在一些瓶颈:

 

(1)培训者的培训师难得。做培训者的培训师是一个难度较高的工作,就像各个中小学几乎所有的老师都能上好课,但是能做教师培训老师却很难找;

 

(2)需要协调多方资源组织培训。安排一次TOT需要准备场地,协调被培训者、培训讲师等各参与方的时间,有时候为了协调到同一个时间段,培训的时间不得不经常性地推后;

 

(3)培训成本持续发生,很难降低。做TOT并不能一次投入,长久受益。随着项目的继续或者规模的扩大,需要不断做新的TOT,而每次TOT都会发生培训费、场地、交通等多种费用。

 

探索STS方法

 

如何能够进一步提高项目效率,将培训这一环节进一步简化,公益界的朋友也开始了新的尝试。两年前在福特基金会资助下,视野基金展开了高中生职业启蒙项目,在这个项目中我们开始开发一种STS(Self-Training System),即自我培训系统。

 

在此先对项目背景做一个简单的介绍:

 

每年我国有数百万高中生进入大学,但他们中的大多数在几乎没有任何指导的情况下选报自己的院系,很多时候都是望文生义,学生(包括学生家长)看着某一个专业的名字,对某一个领域、行业没有清晰的认知就选报了未来的学习方向。学生到了大学发现自己不喜欢,不适合这个学科,但是又无法转系,这不仅造成了巨大的人才和教育资源的浪费,也为这些学生的就业乃至职业发展带来消极的影响。

 

四年前我们开始邀请不同领域的志愿者到高中去分享自己的求学和工作经历,帮助高中生培养行业认知,进而更好地选择将来的学习方向。随着活动的展开,我们引入了一套心理测评系统,让学生通过心理测评发现自己擅长、感兴趣的领域,同时将众多志愿者的分享变成视频和文字材料,方便学生具体了解诸领域的具体研究内容以及对人的素质要求。之后将测评材料的使用经验、团队活动和志愿者分享的内容编辑成了一套课程,与北京、辽宁、福建等地的教委、高中合作,以选修课或者班会课的形式融入到日常教学当中,让学生较早地去了解自己、了解外界。这样,将来在对大学学习方向进行选择的时候才能与自己的性格、能力更加匹配。

 

课程活动非常受欢迎,很多学校希望予以引进。那么谁来上课?如果每个学校、每节课都要靠基金会的专家或者志愿者,项目只能停留在很小的规模,而且一旦基金会停止派专家与志愿者,课程就开不下去了。要想大规模铺开并实现课程的可持续性,必须依赖当地的老师来上课。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展开教师培训。传统上,各个学科的老师熟悉的都只是自己的教学领域,比如数学、英语、地理等等,一般情况下中学的科任老师极少是心理学或者职业启蒙方面的专家,因此我们在设计教师培训的时候也面临了一些挑战。

 

传统的做法是基金会花钱,邀请有相关资质和经验的培训师到某个学校或者是几个联合在一起的学校,学校方则安排可能教授职业启蒙这门课的老师,统一在一个时间段展开培训;当下一所学校(或几所学校)要开展这门课程的时候,基金会再派专家到场。如此一个学校接一个学校,一个地区接一个地区走下去。

 

而此时,我们采取了另一种方法。

 

第一步,项目组首先在某一所新引入课程的学校,访谈希望上这门课的老师,看看他们自己认为“上这门课所面对的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第二步,我们将以往上过该课程的老师所用的教案给一个新上课的老师,看他是否能根据之前老师的教案展开自己的课堂教学。

 

第三步:根据前两步教师描述的困难和对着教案设想自己讲课时可能遇到的困难,项目组准备教师辅导材料。比如老师表示缺少心理测评相关的背景知识,我们提供300字左右的相关背景介绍,同时协助老师开发相应的PPT页面。之后项目组与老师讨论,课堂上哪个环节可能会出现问题,可能会遗漏的要点,并针对出现的问题给予特别的强调和说明。

 

进展到这一步,还是有相当比例的老师表示,不太熟悉这个领域,担心上不好课。这个时候项目组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而且很具启发性的现象:当项目组把之前老师上课的视频播放给新上这门课的老师看以后(通常是将整个课程的第一节课的视频从头到尾完整地看一遍),新的老师上课的信心和动力都大幅提高。之前表示担心不敢上课的老师当中,有超过一半表示“至少可以照着试一试。”

 

从这种心态的变化中我们发现:对着一本印刷教材和PPT让老师去构想自己上课时的场景,这是一种从无到有的过程,老师会有很多的担心(课堂上可能出现各种不确定因素);而看完前面其他老师上课的的视频,去模仿现成的东西(甚至在模仿的基础上加上自己的创新),对老师来说则会简单得多。

 

根据这个发现以及一年来的辅导与试点,项目组开发了一套完整的STS,即教师自我培训系统,包括:

 

(1)课程教师用书。

 

(2)教师访谈的视频。项目组与试点学校老师讨论、讲解具体要点时的视频。

 

(3)样本课视频。在试点学校教师上课的视频。

 

(4)教学工具包。包括每堂课的PPT,每节课的教案,课堂上可能会用到的表格,背景音乐,相关背景知识的文档等。教师在备课时遇到什么疑问,或者上课时需要什么材料,可以直接参考、取用。

 

完成STS整套材料以后,我们将材料寄给一所准备引入该课程的学校。当地老师通过阅读材料,观看视频,在前期没有TOT培训的情况下自己试着开这门课,通过所拍摄的视频来看,效果非常好。最后项目组对教材、教学工具包中的内容再进行进一步修订和完善。后期项目复制时只需要寄出一个包裹(其实就是一个手册、一张光盘)即可,不需要再反复去请专家,也不需要再专门地协调时间,一所学校接一所学校、一年接一年地安排培训

 

STS方法的推广

 

今年我开始管理国际美慈组织(Mercy Corps)在中国的项目。美慈有一个非常创新的金融理财项目:通过一系列课程帮助农民工子弟、农村留守的中小学学生了解基础金融知识,让这些低收入的青少年学会有计划、有节制地去花钱,不至于月初就把一个月的零花钱都用完了,然后吵着向父母要钱。同时掌握必要的理财知识更有助于他们融入现代社会。

 

在花旗银行的资助下,美慈团队研发了非常受欢迎的课程(针对城市农民工子弟和农村的留守儿童开发了两个不同的版本)。很多农民工子弟学校的学生在上完课以后,甚至能回家教父母去做月度收支计划。这个金融理财项目进展了两年半,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今年在项目推广的时候,我们放弃了TOT的培训,而是开始建立这套课程的STS系统。

 

我们已经有了非常成熟的教材和教师用书,那么第一步,我们将一般情况下中小学老师在上这门课中可能遇到的困难进行集中访谈、整理,所获大部分反馈是老师缺乏相关的金融知识。对此我们开发了一套金融背景知识培训,分基础篇和提高篇两个部分,前者是上课会用到的基础知识,包括货币的发行、什么是储蓄账户、单利复利、信用卡等;后者是上课不会直接用到,但是可能涉及的,比如保险公司、基金投资、理财产品、人民币升值等。将这些内容做成教师培训的视频。第二步,邀请过去两年多来讲过课的老师来拍摄样本课的视频。第三步,我们邀请两到三位新开课的老师根据之前教师的教案、辅导材料和样本课视频来上课。项目组观摩上课的过程,记录下新开课老师讲错了、或者遗漏了的地方,作为重点强调的部分,编入教案样本或者辅导材料。第四步,整理教学工具包。包括以往各地老师用过的教案、PPT,课堂上用过的问卷表格电子版等集中整理,我们以开源的形式贡献给所有合作方。

 

完善了这一整套STS系统以后,我们寄给合作学校,收到了非常积极的反馈。教学工具包的资料老师可以直接使用,也可以修改加上自己的内容,而样本视频给了新开课老师很好的指引以及上好课的自信心。很多老师看完2~3节样本课的视频,并且亲自上过以后,后面的课程几乎都可以信手拈来。

 

STS系统总结

 

有一些培训需要很强的临场效果和深入的交叉互动,这样的培训活动是书籍和视频取代不了的;但是也有很多类型的培训,甚至可以说大部分的培训,通过认真的构思和设计完善,能够用视频、文字材料和应用程序来代替现场培训,在取得令人满意效果的同时大幅节省培训费用和协调各方的时间成本。

 

经过前期探索,我们总结出一套完整的STS的组成要素,包括:

 

(1)教材与教师用书。

 

(2)教师培训材料(培训视频或者文档)。

 

(3)样本课视频。

 

(4)教学工具包。

 

在开发的过程中的需要注意的是:

 

(1)时刻关注被培训者的反馈。根据被培训者所反馈的困难来准备培训的重点讲解内容以及工具包中辅助材料的内容;而根据“设计者认为什么重要”去设计培训内容,很容易本末倒置,融入太多不需要、不实际的环节,丝毫解决不了可能存在的问题;

 

(2)被培训老师根据现成的教案和样本课视频来讲课时,很有可能会讲错一些地方,或者忽视疏漏一些重要的环节。每节课最好能有两位不同的老师试讲,让项目组来观摩总结。这些容易讲错、遗漏的地方往往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对其他老师也有很大的借鉴价值;

 

(3)教学工具包由前期试点的各个合作方、参与者共同完成,需要征得各方的版权和开源许可;

 

(4)利用互联网。很多被培训者开始授课以后,很愿意和其他被培训者(老师)交流自己的感想,通过网络以及沟通软件,将这些老师连接起来,让他们互相交流经验与感受,同时也能帮助新接触课程的老师获得前人的建议和答疑解惑的渠道。

 

从我们的经验来看,如果能在更多项目中有效推广STS系统,在降低成本的同时,公益项目的效率、可复制性都将大幅提高。

 

【作者系美慈国际组织(Mercy Corps)中国区国家主任(首席代表),中国青基会视野基金(视野中国项目)创始人。联系:thisisted@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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