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帕特里克·圭列罗，公民事务小组合伙创始人，曾担任三届马萨诸塞州立法委员和两届马萨诸塞州梅尔罗斯市市长，是婚姻平权运动的主要策划者；
苏珊·沃尔夫·迪特科夫，侨幅集团波士顿办事处合伙人，也是慈善实践联席负责人。在过去的20年里，她与慈善家和捐赠机构开展
译者：江璐
政策倡导是我国很多公益机构经常挂在嘴边的一项重要任务，但总体上成功率还不高，影响力还不够。我们可以从本文中得到一些启发。由于政治制度、政府运行机制以及法律法规的不同，中国与美国的公益机构在政策倡导的内容以及方式上有很大不同：美国的公益机构很多都会参与政治斗争、民主运动、社会运动等领域，而中国的公益机构更多地是在环保、民生等具体的领域中工作；美国的公益机构在做政策倡导时，与政府有合作也有对抗，而中国的公益机构是与政府合作，协助政府去改善民生、推进公共服务；此外，美国已经有一批系统性地、专业性地从事政策倡导的公益机构，而中国在这方面的机构还是凤毛麟角。
即使这样，我们在做政策倡导时，也可以根据中国的国情，充分借鉴该文提出的5条建议。
一是要明确参与的边界。我国的法律法规对公益慈善机构的工作边界有严格限定。在进行政策倡导时，什么能做、 什么不能做，公益机构应该有清醒的认识，不应越界。
二是在做政策倡导时，要充分了解各个利益相关方对该政策的不同意见。对于各机构之间的不同意见，我们应该采取协商、讨论的方式，而不是对抗的方式予以解决。
三是在政策倡导中要有清晰的目标和详细的执行路线图。要让政府、各利益相关方，以及公众能清楚地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要做什么、如何做，这样就能够得到更多的支持。
四是要有准确、高效的传播。政策倡导最重要的是要说服大家跟你一起干。社会发展领域的情况往往很复杂，我们用的很多新概念是从外国搬过来的。因此，用老百姓看得懂、听得懂的语言传达正确的信息非常重要。
五是要应用新科技。互联网、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新技术给公益机构带来很多新机会，微信等社交媒体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公益机构要与时俱进，充分利用这些新科技来改善运作模式，扩大自身的影响力和政策倡导的成功率。
——点评人 汤敏
国务院参事，北京乐平公益基金会理事长
在21世纪的发展进程中，美国民主制度的最根本原则正受到挑战。一些慈善家通过高额投资来影响民众和政局。易贝创始人皮埃尔·奥米德亚承诺用1亿美元来根除全球不信任问题。查尔斯·科赫和大卫·科赫斥资4亿美元，用以影响政治和公共政策。
然而，在政治上活跃的慈善家仍是少数。我们接触到的很多慈善家仍希望远离政治风云，他们认为国家政局变动令人十分惶恐，因此很多人仍保持克制：“我们不做倡导工作”，“我们的理事会成员不希望我们‘搞政治’”，或者“我们虽然对一些议题心怀担忧，但更让人担忧的是，一旦参政，我们的慈善立场会大打折扣”。
他们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比起政治家，慈善家起码可以躲过惨烈的政治斗争，继续与公众和政策制定者们进行互动。诚然，美国人越来越倾向于借助非营利慈善部门来推动国家进步。2016年，美国知名非营利组织支持性机构第三部门的一次民调显示：78％的投票者支持慈善部门加大与联邦政府的合作力度，以提供更为切实有效的解决方案；而且70％的投票者更有可能投票给支持慈善部门参与政府决策的总统候选人。
无论持何种政治立场，慈善部门无疑在支持社会革新方面有着悠久而光荣的历史。侨幅集团的一项调查显示，多数成功的社会运动背后都有慈善界注入的1000万美元甚至更高的资金。
尽管慈善家们不愿涉足当今险恶政局的心态可以被理解，但慈善界正面临着千载难逢的机遇：是时候积极参与到更多倡导中去了。
01:慈善家有效倡导的5个关键
慈善家如何更好地参与推动倡导？侨幅集团为此用了约20年时间，访问了一大批全球最为慷慨、最富雄心的慈善家。同样，史维特斯公共事务集团公司在慈善、政治和跨党派政策领域一直为美国最为成功的非营利组织和富有远见的捐赠者提供政策倡导咨询。
让我们意外的是，越来越多的慈善家感受到了支持倡导运动的迫切需要，但又不确定该如何行动。我们在以往工作经验及与不同政治群体领袖交谈的基础上，总结出了以下5个重要问题，供慈善家们在推动其所关注的社会议题时参考。
你是否了解参与规则？
你的对手是谁？
你是否已把战略转化为机会路径图？
你所传达的信息是为了赢得新的盟友还是仅为了巩固现有基础？
你在为教育和倡导的过程中是否使用了新技术？
接下来，我们将依次详细分析5大问题，并探索资助者和非营利组织如何通过解决这5大问题来有效推动。
关键点一
了解参与规则
美国对非营利机构的税法设定为有组织的慈善活动提供了很大的自由度，可以让其对政策结果发表看法。联邦法律允许非营利组织参与直接游说、基层动员、政策研究和执行等一系列活动。然而，很多非营利组织并不了解或没能利用法律赋予它们的权利，与政府机构的负责人、州长、市长等权力代表进行直接交流。
慈善界在政策决策的可能性方面的盲点令乔·比肯施托克这样的资深律师感到震惊。他是华盛顿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他为那些同时在慈善界和政界活动的机构提供咨询。他说：“我很震惊，人们竟然不知道新的参与规则。很多人做了几十年慈善，却没能像他们的对手那样充分利用手中的工具。”
持不同政治立场的免税非营利组织都强调，要熟知税收法和所有可用工具，以便提出重要的、可以影响公共政策的议题。
遗憾的是，我们发现一些大型基金会并不鼓励资助对象涉足倡导运动和政策工作。它们本可以在不越线的前提下，向资助对象提供倡导运动所需的业务支持和法律资源。基金会甚至可以要求这些机构记录它们如何使用已有的工具，来做出积极的改变。每位捐赠者和理事会成员都可以考虑要求他们所支持的机构定期汇报，是否已经尽最大努力推进倡导运动。
比肯施托克指出：“如果想要获得不同的结果，就需要改变行事方式。现在正是挑战固有观念的绝佳时机。”
关键点二
熟悉你的对手
如果你认为你那无私的公益性事业不存在对手，那么请你三思。很少有机构会花费足够的时间来了解它们所做的努力引发反作用力的可能性，也不会调动足够的资源去抵消不可避免的反冲力。
乍一看，美国的全国性非营利组织自闭症之声完全有理由相信，它在北卡罗来纳州所支持的一项法案将在该州议会上获得批准。这一法案呼吁相关医保计划能够涵盖可以帮助自闭症儿童的有效治疗方法。但该法案每次都未能在州参议院获得批准。
拥有多年活动倡导和参政经验的自闭症之声前主席莉兹·费尔德和她的同事们知道，保险行业普遍反对将自闭症治疗纳入保险范围的综合立法。在确认大型保险公司有可能导致自闭症立法搁置以后，自闭症之声发起了一次双管齐下的反攻。为了赢得民选官员的支持，该组织在全州范围内开展了一项民意调查。民调结果显示，82％的北卡罗来纳州选民支持自闭症保险改革。该组织随后开展了一场宣传活动，强调即便出于保守的财政考虑，由共和党控制的立法机构也有必要支持该法案。
与此同时，自闭症之声在北卡州发起了一场直接针对“大型保险公司”的宣传活动。活动以充足的数据为依据，反驳了保险公司的两个主要论点。这一努力最终取得了成果。这一法案最终在州议会获得批准。尽管有许多因素促成了这一转变，自闭症之声在识别并瞄准问题，最终与反对者开展合作方面所做的协调工作还是发挥了关键性作用。
费尔德说：“我们一直在努力团结从本地社区到立法机构的许多了不起的家庭，倡导消除对自闭症患者的歧视。但是直到对反对者展开研究，我们才获得了真正的公平竞争环境以及取胜的机会。”
关键点三
将战略可视化
很难想象一个慈善组织没有定期制定资源管理和规划重点方面的战略。然而，很少有组织会绘制实时倡导机会图，而这恰恰是开展短期和长期倡导工作的基石。政策变革不是凭空发生的，也不是任何一个领导者、捐赠者或组织能单独推进的。在推进社会变革的尝试中，了解和预测诸多组成部分对于成功规划和执行一场倡导运动而言至关重要。对倡导运动的特点和分歧进行描绘，能够更清楚地了解某些投资背后的逻辑，以及特定的地区或国家应作为重中之重的原因。它还将一种运动式的思维以及紧迫感和责任感注入到了为某个崇高目标所做的日常努力中。
机会图能简明、清晰地综合关键信息，为实现倡导目标规划途径。例如，如果最终目标是立法，机会图就可以说明这样一个事实，即在实施一项战略之前，该组织需要首先改变人们的想法并建立一个更为有力的支持基础。形势分析既可以帮助战略制定者确定第一步是应该从某个特定城市开始还是从某个社区开始，也可以回答诸如“是否能获得足够的投票支持”等简单问题。
除了描绘外部形势，形势分析也能帮助非营利组织分析组织内部幕后权力者的关系网。这一流程可以明确那些有能力推进政策议程的重要相关方之间的关系。
关键点四
传达正确的信息
大多数高效的组织都擅长通过定期内容更新、电子邮件提醒以及其他沟通渠道传递信息，来激励它们的捐赠者和利益相关者。但这还远远不够。如果只关注支持者，而不去争取对其工作的重要性和效力表示怀疑但却有可能被说服的潜在支持者，就会掉入语言使用的陷阱当中，使用只有支持者才能理解的语言，倡导运动和教育工作会很快分崩离析。
当一个组织只是与既有支持者产生共鸣，它可能会为“铁杆粉丝”搭建一个回音壁，而不是一个大得足以容纳皈依者的帐篷。
即使是在枪支和其他热点问题上，建立共同基础对于寻求进一步壮大的组织来说也是有益的。一些社会组织成功地为持怀疑态度的摇摆者提供了能产生情感共鸣的信息。它们首先开展民意调查，以便更好地了解目标群体的愿望和忧虑；还使用焦点小组讨论的方式来测试所需使用的语言，并锁定那些能发挥作用的信息。
要想争取到持怀疑态度者的支持，有时需要采取逆向思维。如果一个组织长期依赖同一家民调机构的类似结果，那么可以考虑从其他民调机构那里获取新思路。如果政治倾向进步的组织真的希望争取独立和偏右的选民的支持，可以尝试雇用一家保守派的或跨党的民调机构，而保守倾向的非营利组织则可以选择雇用一位改革派的民意调查专家。
当然，争取摇摆者的信息发布方式很可能会激怒现有的支持者。为了减少因扩大基础而产生的摩擦，成功的捐赠方、受赠人和倡导运动领袖会努力解决那些在争取中立支持者和决策者的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问题。
关键点五
新科技的运用
新兴技术使非营利组织能直接接触那些影响倡导运动结果的潜在支持者和影响者。通过使用社交媒体倾听技术，追踪围绕特定短语展开的对话，组织可以迅速弄清在网上谈论某个问题的是谁、他们的谈话内容是什么，以及竞争者如何传递信息。
2014年夏天，自闭症之声推出了一个名为“自闭症支持者”的微网站。这是一项旨在帮助联邦关爱自闭症法案获得通过的临时活动。该网站包括每个国会议员的个人主页，并且可以通过网站联络到州和地方领导人。最富激情的倡导者们只需点击一下就能撰文、发推文或通过脸书与关键的立法者建立联系。这个网站给自闭症之声提供了按照地区和邮政编码召集社区拥护者的渠道，以便在决定性时刻号召人们采取行动。在活动举办短短一个月之后，该网站就覆盖了150多万人。
02:如何加以应用
尽管华盛顿经常陷入意识形态之战，但并非处处都是战壕。慈善家们仍有很多机会帮助资助对象进入公共领域、接近教育立法者，并影响那些能调动其社会使命的立法。
慈善家们也将有机会在其发展的每一个阶段支持倡导运动。每一场运动都会经历一个成长过程。这就要求受助组织在不同阶段运用不同的能力。起初，慈善家们很可能需要对能增势的活动进行投资，如开展学术政策研究或扩大民众支持，以此奠定基础。当倡导运动进入公共领域后，慈善家们往往需要对联盟建设进行投资，并进一步巩固变革的原动力。在倡导政策变革的最后阶段，慈善家们很可能有机会填补尚未解决的战略性空白，或者推动游说活动。
任何一场倡导运动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即便是类似为自闭症儿童提供改善生活的治疗方案所做的绝对正向的努力亦是如此。只要慈善家及其资助机构表明立场，那么一定会遇到阻力，并有可能因此失去某些利益相关方的支持。但如果因此而选择关注一些绝对安全却可有可无的倡导，则可能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本文有删减，摘自《斯坦福社会创新评论》中文版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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