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流行病学家会毫不犹豫下载的书
■武夷山
（发表于2021年9月2日《中国科学报》）
2020年5月，荷兰Brill出版社出版了其Clio Medica（医学史）丛书的第101卷，即荷兰皇家科学院院士、公共卫生学教授Johann P. Mackenbach（约翰·P.麦肯巴赫）的著作A History of Population Health：Rise and Fall of Disease in Europe（本文作者译为“人口健康史：欧洲大陆疾病的兴衰”）。在Brill出版社网站上，该书可免费下载。
荷兰莱顿大学医学中心临床流行病学教授Jan P.Vandenbroucke在2021年2月18日上线的欧洲传染病学杂志发表了对该书的评论文章。书评的第一句是，“本文可概括为一句话：无论您是哪种类型的流行病学家，无论您的专业是公共卫生、肿瘤、心血管还是临床，即使您只是一位与流行病学家打交道的纯方法论学者或是统计学家，毫不犹豫地下载此书吧。”
通过阅读此书，读者能大大丰富自己关于人口健康与疾病的知识：在不同的历史阶段、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政治社会制度下健康与疾病是如何此消彼长的。作者认真严谨地讨论了健康状况的变化、健康状况变化上的差异、对疾病的兴衰之近期原因和根本原因进行解释的各种理论。
本书提及的死亡原因从人命案到乳腺癌，涉及的地理范围是整个欧洲，从俄罗斯、阿尔巴尼亚到西班牙、挪威，覆盖的时段达三个世纪。
书中讨论的40种具体疾病，多数都经历了发病率从上升到下降的历程，具体疾病的升降时点因国而异。基于丰富的历史数据和来自人口学、经济学、社会学、政治科学、医学、流行病学和通史的启迪，麦肯巴赫力图表明，人口健康状况的变化及其差异性不是自发发生的，而是人为努力或破坏（如战争）的结果。
在欧洲，18世纪以来的人口健康与寿命的变化是与经济、社会与政治状况密切相关的，公共卫生与医护事业都为人口健康改善做出了重要贡献。
本书含有丰富的事实和图形，几乎每一页的脚注都告诉读者在何处查询进一步的数据、可深入阅读的文献。麦肯巴赫还明确地告诉读者，哪些主题是我们认识得比较清楚的“白色区域”，哪些主题还需要数据与科研的进一步佐证。
作者的严谨由下面的例子可见一斑。他指出，几乎所有实证研究都发现，国家的民主制度安排和公众的总体健康水平之间有完美的相关性。但是他强调，这一强相关性只对面板数据成立，对于纵向数据则不那么明显。也就是说，一个国家“变化”或转型为较民主的国家或较独裁的国家，基本影响不到公众健康状况的改善或恶化。他的结论是，健康状况与民主制度之间表面上的共生关系是虚幻的。
他指出，在20世纪初，有些国家转向法西斯独裁，但其国民的健康状况有迅速的改善；反之，20世纪后期，俄罗斯曾想走向西方化的民主制度，但那个阶段带来的是公共健康灾难。总之，当纵向变化与面板数据的发现不匹配时，他就要深究仓促下结论的恶果。
美国坦普尔大学社会学教授Gretchen A. Condran女士在发表于Bulletin of the History of Medicine（《医史通报》）季刊2021年夏季号的另一篇书评中写道，麦肯巴赫完成了一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任务。这部医学史的起点是18世纪早期，那时刚出现健康与疾病方面的定量数据，终点是离现在很近的时段，比多数人口健康史著作的截止年限要多几十年。
Condran女士对麦肯巴赫用以解释人口健康改善原因的理论建构不太满意，但很欣赏作者基于数据分析提出的一些问题：在改善人口健康方面，瑞典为什么一直走在前面？为什么荷兰一开始做得不错，后来就掉队了？为什么俄罗斯始终是失败者？为什么南欧国家的进步这么快？
主要关注数据的学者提出的这些经验性问题，需要多学科的协同探讨才能给出较完满的答案。
《中国科学报》 (2021-09-02 第7版 书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