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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恋不等于卑微

自从男女建立家庭,共同生活以来,这种社会的基本组成单位就几乎没怎么变化过。学者认为婚姻和家庭是社会性产物,它们本质上不是天然物,而是一种社会制度。相对的,母亲/孩子这种组合却是天然的。在自然界母亲/子女和父亲/子女的意义完全不同,对大多动物来说,甚至不存在父亲/子女这种结构。多数动物都需要雌性养育子代,而雄性仅仅提供交配功能。最初的人类,多半也是如此。

进入农耕时代,生活资料的供给开始主要依靠男性。为保障母亲/孩子组合生存必要的资源供给,社会才演化出了家庭。随着男性对社会资源掌握的日趋加强,其社会地位也不断提高,母亲/孩子的组合也逐渐沦为男人的附属品。客观说这种社会性制度,巩固了社会稳定,保障了人类繁衍,所以能够传承至今。但就人性本身来说,这种社会性导致的是男不知女,女不知男,两性之间除了异性相吸的心理因素和生理因素外几乎格格不入,主要原因在于,根本不需要。在社会秩序就是一切的社会里,人性并不被认可,人性需要似乎是莫须有的东西。

如果说中国家庭中掌握权力的男人或者父亲事实上就像暴君,估计会被人骂死,但遗憾的是这却多半是事实。影视片里父亲高大慈祥的顶梁柱形象,往往既是事实也是虚幻。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这一形象掩盖了其背后威权的压迫感。我们对于父亲这一角色的要求,本质上并不是亲人,而是一个兢兢业业的统治者。所以,几乎每一个中国家庭都像一个小型的独裁王国。

现代社会,人性开始得以舒张,独裁王国与人性自由的矛盾客观上造成了家庭共同体由谁来主导的问题。如果男女各自都不愿意被别人主宰,那么冲突就以各种面目出现。最直观的解决办法是求同存异,但这却是一种过于理性的方式,它本质上要求保持距离,这种类似于疏远的客观条件无法被人的情感所接受。因为说到底人是情感动物,人的所有行为最终实际上都是为了满足情感需要。

有一个例子也许可以说明这个问题。日常生活中男性更加理性——解决问题就是一切,而女人应对问题的常用方法却是发泄情绪和黯然神伤。这种男女间的差异主要源于男女角色的不同,对男人来说主宰、支配和提供所有物质性事物并将它作为自己价值的唯一来源是毋庸置疑的,而对于女人来说配合与服从大局才是好女人的标准。所以男人更加注重物质性的实效,而女人相对于男人来说却较少的受到这种束缚,于是,女人更像“人”——有更多人的情绪,这也就是为什么曹雪芹说“女儿家都是水做的”。

但恋爱、婚姻、家庭都是人的行为,其根源不可避免的都是人性,而且我们可以将这种人性化约为情感需要——这是一种广义上的感情。这种情感包括爱情、依恋、安全感、成就感、陪伴和被陪伴、认可和被认可、欣赏和被欣赏、尊重和被尊重等等。从这个角度来说,人必然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安全的,情感的港湾,不管是采取独裁的方式,还是服从的方式,人都会需要这样一个心灵的安全地,而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应该就是家庭的作用。

关系和谐的家庭里,尊重是其中一个是必要的底线。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理想状态是自己给自己划定底线,这个底线不是因为对方的强迫,而是你爱护对方的主动作为,当然这需要自控力。底线思维必不可少,在任何的社会交往中,对所有做事没有底线的人,都应该敬而远之。

消弭事实与需要不匹配的常见方式是将不合理的东西合理化,就像男人会将自己试图控制女性解释成为了她好,女人会将男人试图控制自己理解为爱自己。对中国男人来说,男性权威和男性责任是一道很难超越的坎。而这又与情感需要相冲突,因为合理的情感来源需要的是平等,于是人往往在矛盾中疑惑——自己分明在为对方考虑,但是矛盾和冲突却延绵不绝。于是委屈、愤怒、指责、筋疲力尽,最后无一例外的保持距离,不再涉及心灵交流,表面的上的稳定变成了一切。这种结果的代价是情感上的苍白空虚。

有这样一种现象。为了避免将来的反抗,或者为了彰显男性的权威,有的男人选择伴侣的要求非常之低,他们其实不是在选择伴侣,而是在制造臣民。同样的,有的女人也有偏爱弱小的男人,她们就像是在等待出壳的雏鸡。这本质上都是不平等的两性关系造成的这样一种默认的认识——两性关系中必然存在主宰与被主宰。事实上完美的两性关系,应该是势均力敌的,平等、欣赏和尊重才是美好的前提。就像高超的棋手只有与旗鼓相当的对手对弈,才会有乐趣。从西方博弈论的角度来说,任何社会关系都是博弈关系。如果一个拳击手从一开始就选择与幼童对战,那么他从一开始其实就是认输。

认识自己从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否则德尔菲神庙的箴言“认识你自己”不会高悬两千多年。人的意识是非常复杂的,理性既能给我们条理,也能够欺骗我们。我们自己打心眼里笃信的东西,很可能是自己给自己制造的谎言。理性是进化论给人类的礼物,但它只是路径,生而为人的情感才是人的本质,它才是的人最终归宿。让自己丰富,学会理性的看待任何事物,同时把人的情感需要视为人的一切,也许,只有这样,人才能够完成自我救赎——包括两性关系。

《依恋》这本书里,不可避免的也存在“幸存者偏差”现象。作者的研究对象是自己的咨询者,主要是无法在婚姻关系里完成情绪调整的女性。那么类似的掌控心态下的,难道就没有女性对于男性的掌控欲吗?我想这种现象肯定是存在的。掌控,不是男人的专利——虽然在我们的社会这更加常见——事实上,它存在于人的本性之中,包括父母对于孩子的掌控欲望,很多的所谓告诫和“为了你好”,其背后都有掌控欲的影子。这也许也是人性中恶的顽疾之一,需要我们自省和自我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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