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不能这样
鸳鸯楼包间的服务生，摊开每个人面前的一块小白色台布，摆放好精致的银器餐具。
万总举起酒杯，说：“一壶浊酒喜相逢，今晚设宴，为沙鸥接风洗尘。”
“谢谢！”沙鸥起立，差点习惯性地开口喊报告，还好，话含在嘴边没说出口。反而，显得一种不卑不亢的礼貌。
“客气就见外了。”万总淡然扬高唇角，薄唇勾勒出完美弧线，抿嘴微笑，犹如夏日里的微风，令人倍感舒适。
他把自己的酒杯与沙鸥的酒杯轻碰一下，喝一口，说：“不用客套啊，感谢之类的话不要再说啦。既然是小范围的聚会，就像一家人不说二话。”
三个人的晚宴，十分轻松愉快。让沙鸥意外惊喜。他兴奋地对万总说：“如果能在您的手下工作，天天得到您这么多谆谆教诲，我受苦受累，流再多的汗也无怨无悔。”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冒昧地问一句，万总答应接收沙鸥到你们公司工作了。”王潇潇听到沙鸥已经表明意愿。她干脆顺水推舟，直奔主题。
万总想了一会，说：“但是，那要看这件事怎么运作。”
“我就怕听到万总说‘但是’两个字，不会又是在吊我们胃口，卖关子吧。”
“打开窗子说亮话，公司内部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万总抬头扫视一遍包间，看服务生都不在，轻声地对王潇潇说，“那就是不接收刑满释放人员。”
听了万总的话，王潇潇不悦地皱了皱眉，不客气地说：“万总，你这话就有些偏激，明显是对刑满释放人员的歧视，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但他们既然接受过惩罚，事情就过去了，应该积极地向前看。”
王潇潇一席话，虽然言语犀利了些，但句句戳中重点，万总脸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不一会，他换一个口气说：“现在全国，特别是沿海发达地区，那里大量的私人企业，招聘的时候并不会看你的档案。从销售员，业务员到工人，各行各业都比较开放，你完全可以去找一个合适的工作，重新开始。”
“我们内地公司，为什么经济越落后，用人制度越保守，不是量才使用，而是有许多框框条条，约束着人才的脱颖而出。还喜欢带着有色眼镜看人，总是定位在刑满释放这个性质上。”王潇潇忿忿不平，几乎是在质问。
为缓和王潇潇情绪，万总说：“我跟你们介绍一个例子，在一次招聘会上，一个大学生，根据所学专业，是公司急需引进的人才。一把手亲自面试。看过应聘者的档案，驳回了应聘者的求职请求。
应聘者说，你们不能这样做。
一把手说，你坐过牢，进过监狱的人，触犯过我国法律的人，都有道德缺失和人格缺陷，我们不能聘用你。
应聘者继续向一把手争取这份工作，再三求情，盼望能高抬贵手，还说脏活累活都可以干，甚至在试用期间不要工资都行。
应聘者缠住一把手，痛苦地说，他不想走回头路，也不想让父母再伤心，只想找个工作，学有所用，安静地生活，所以应聘到贵公司。
一把手不但没有松口，给应聘者一条出路。还气急败坏地用手撕掉那份《应聘人员登记表》。
这样一来，大大伤害应聘者的自尊心。他也不甘示弱，上告到劳动争议仲裁，起码要尊重应聘者求职的权利，不能有身份歧视。一把手说，做过牢的尊重他干什么。
仲裁部门批评一把手，你的话怎么这样说，坐过牢的就不能在外面找工作。诚然，在很多人眼中，刑满释放人员被贴上歧视和耻辱的标签，但作为企业的一把手，需要改正对刑释回归人员的态度。
但是，企业用人有自主权，在是否录用的问题上，没有强制性要求。鼓励双方协商。应聘者虽然出了一口气，但还是失落地离去。最后，听说仲裁部门帮助那个应聘者，介绍到其他单位工作。”
“企业不能只是一味地追求经济发展，也要有一点社会良心。”王潇潇五味杂陈，看看沙鸥，又看看万总，深深地感叹，“天天在学习，小康路上不会落下任何一个人，然而，小康的表现之一是人民幸福。只有安居乐业，幸福才会伴随每一个人。”
“我也很同情。”万总安慰王潇潇。
“我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解决方案。”王潇潇话说得有点霸气，“你们上项目，经常到我们银行理直气壮地说，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在里面当过大组长，也算是带过一个排的刺头兵，我看好沙鸥，可以不用试用期，从车间主任助理干起。”万总点出沙鸥的长处。
“说得漂亮，进不了你这个公司的门槛，谈何干起。”王潇潇苦笑一声，说。
“那要看沙鸥的主观意愿如何？”万总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应聘人员登记表》，交给沙鸥填写。
沙鸥伏在酒桌上，按照表上的要求，逐栏逐条，工工整整，如实填写。
万总看过以后，摇头说：“这样写不行，公司肯定通不过。”
他用手撕掉沙鸥已经填好的《应聘人员登记表》，重新拿出一张空白的《应聘人员登记表》，再次交给沙鸥，郑重其事地提醒：“不是刻意隐瞒那段历史，你懂的。”
然而，沙鸥迟迟未写，拿笔的手，越来越沉重。说：“我……我……”
正是那种轻蔑、排斥，以及歧视的眼神，让沙鸥心里感到莫名的发寒，似千军万马压下来一般，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来。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不知怎么的，喉咙发紧，剩下的话卡在喉间，无论如何也难以道出来。
沙鸥一直沉默不语，心里在翻江倒海。
或许他也是该放弃别人的在意了。努力要改变的那个自己，其实与真实的自己格格不入。为什么要勉强把自己套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方格里，难道为的就是要别人的认可与接纳。其实，大可不必，当自己决定不再在意别人的认可与接纳，认真做一回自己，使一直压在心上沉重的石头滚落一旁时，便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