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一走了之
弟弟沙鹏竟要遁入空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沙鸥一头雾水。
学有所成的弟弟沙鹏，顺利地取得法学硕士学位，随后通过全国司法考试，拿到律师从业资格证。在京城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收入不菲，近期又买了房。算是飞上了枝头变凤凰，怎么会……。沙鸥无法想象。
沙鸥从小长到大，第一次看见，母亲如此伤心、悲痛。即使父亲去世，葬入母亲老家坟山时，也没有这样。
母亲站在沙鸥面前，既没有转向，也没有推开沙鸥，一直呆呆地站着，纹丝不动，两眼无光，沉默得像一尊雕像。
沙鸥看着母亲的异常举动，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母亲气若游丝的呼吸里，有一种绝望的气息，仿佛听到母亲悲愤得骨头撕裂的声音。
不知道怎么办，沙鸥纵有千言万语，反而说不出话来，只有手油然地伸出，搀扶着母亲。
“阿姨，您喝水。”王潇潇端来一杯热水，放在长桌上。指着马路边已经启动的一辆防弹运钞车说，“不好意思，不能多陪阿姨。那边送晚了，银行金库要关门。”
赵紫薇热情地迎上去，笑着对沙鸥母亲说：“沙妈妈，是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赵紫薇大声地打趣道：“两个儿子都出息了，沙鸥在商场当老总，沙鹏在官场当公务员，沙妈妈是有大福之人啊。”
沙鸥母亲听到沙鹏的名字，悲痛扭曲的脸上老泪纵横，忽然，张开大口，哇地一声，号啕起来。
“沙妈妈，您不能太激动，伤了身子。”赵紫薇弯腰靠近，大声地劝慰。
如果不再劝慰可能要好一点，赵紫薇一声温暖的劝慰，沙鸥母亲的情绪似火山爆发一般，顷刻之间，全身搐动，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又是一阵阵撕肝裂胆的哭喊。
赵紫薇怕沙鸥担心，安慰道：“肯定是你弟弟沙鹏的事，给你母亲打击很大，一下子难以接受现实。哭一会儿，因伤心而激动的情绪，会慢慢地平息下来。”
沙鸥眼前浮现沙鹏沉默自傲的身影，沙鹏不仅深深地伤害了哥哥，更加刺痛母亲的心，一走了之，母亲失魂落魄。恍惚间，母亲又老了许多，古人云，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沙鹏不是在报答，却纯粹是在报复伤害爱他的人。
哭了一会儿，母亲唉声叹气地唠叨：“一天，小宝跟我说，他失恋了，要出家。我问，出什么家。他说，去当和尚。我的天就塌下来了。”
“不要着急，沙鹏要当和尚，肯定是到庙里，能找得到。”香肠嘴安慰道。
“这孩子岁数也不小了，还没有成熟起来。”母亲忧伤地自言自语。
“其实，弟弟已经成熟起来了，他成熟起来，就是这样。”沙鸥忿忿不平地说。
“我看，也不是你弟弟成熟起来就是这个样子，是社会造成的，大环境太复杂，无所适从。”香肠嘴从中调和道。
“点背不能怪社会，命苦不能怨政府。不管是什么社会，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沙鸥不服气地责怪道。
“给沙鹏一段时间，相信他会迷途知返。”赵紫薇轻轻给沙鸥母亲捶背。
“沙鹏是当和尚，人完好无损，只不过思想上看破红尘，看不惯这个社会。沙妈妈，您不要这样悲痛欲绝。”香肠嘴急得无奈，也不管是长辈，直截了当地劝告。
“当和尚就不能结婚了。那里面有一些在社会上缺德事、坏事、恶事、违法的事做多了，去赎罪的人。小宝怎么能到那里去，我的一张老脸，怎么去外面见人。”母亲低下头，哭诉着，在她的心里，和尚是不光彩之人，与社会上正常人背道而驰，不和流，不入俗。
“沙妈妈，你讲得不全面，应该是看破红尘的人，从烟云似的繁华生活，隐退到自由、简朴、自然的山林野外生活环境中。这个尘世，除了从容的大地山川，以及从不懂忧伤的云彩和石头，恐怕没有未曾痛过的人吧。不同凡俗的人生，不是快乐得有滋有味，而是痛得有声有色。”赵紫薇谈出自己的观点，一套一套的。
“把小宝养这么大，读许多书，一场白辛苦，空欢喜，男人唯独不能断香火呀。”母亲不知道做和尚的深浅，但她知道，前世有人作孽，后代会遭到应有的报应。
“我看沙鹏是受挫后消极回避，无所作为的生活态度。”当看到沙鸥母亲越说越感到伤心，香肠嘴对沙鹏的做法讽刺道。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痛苦的，没有例外，沙鹏还年轻，没有认识到这一点。”赵紫薇发现沙鸥母亲在绝望的情绪中而不能自拔，她换一个角度谈论着对痛苦的看法。
“一次失恋就陷入痛苦中不能自拔，真是窝囊废。” 沙鸥大声地斥责弟弟沙鹏，“快乐是自己的事，只要愿意，可以随时调换手中的遥控器，将心灵的视窗调整到快乐频道。”
“孝顺孝顺，感觉不到孝，也就算了，但连起码的顺都没有。”大家的话说通了，沙鸥母亲心情要轻松一点。
“一个人如果使自己的母亲伤心，无论他的地位多么显赫，多么有名，或是多么有钱，都是一个卑劣的人。”沙鸥气愤地发着牢骚。他对弟弟沙鹏的自私与懦弱，真的很失望，恨铁不成钢。一次失败，就不敢面对现实，难道逃避是唯一的出口。
王潇潇有事忙，没有时间留下来。 沙鸥只好留住赵紫薇陪护，这个母亲看着长大的老街坊邻居，非常善解人意。香肠嘴快人快语。两个人通过反反复复地安慰，正反两方面分析，虽然母亲不能完全接受沙鹏出走的现实，但与大家说说话以后，心里要宽慰一点。退一万步说，毕竟沙鹏人还在，至于什么时候能回头，再慢慢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天无绝人之路。
沙鸥母亲心里接受现实的一关过了，接下来，就急着催促沙鸥尽快找到沙鹏。
夜色已深，沙鸥安排赵紫薇护送母亲回家。他带着香肠嘴，翻墙潜入到迎江寺内。
空门大开，从外面望向空门内，里面很暗，如一团旋转不息的黑雾，深邃而神秘，让人有点敬畏。
对于沙鸥与香肠嘴来说，黑暗的世界，无论里面的情形如何，不禁有一些毛骨悚然。
望着空门内，谁都不吭声，不知道前面是一条如何艰辛、坎坷的道路。前面渺渺，后面茫茫，伸手不见五指，只是凭着感觉，沙鸥与香肠嘴两个人互相拉扯着前进，小步探着石块地面，一寸寸地往前挪着走。（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