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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痛告别

  今天是清明。半夜三点,疼醒。胃痛,心区也痛。

  夜,很静,也很冷。忽然记起,从今夜起,暖气停止供应,这是市里的规定。真是不近人情,为什么残酷地选择今夜,哪天不行?难道你们不知,今天是多么让人心冷的日子,咋这般无情?北方的气候,虽说已到早春时节,早晚时分却依然有些寒冷。

  夜,孤单而冷清。静得怕人。耳边竟听到墙那面隔壁人家男人的鼾声。那安稳而香甜的睡眠属于别人,我无法再合眼。闭了眼,无论是睡还是醒,无一例外全是噩梦。现实中曾发生的和梦魇中虚构的。恐怖。不如披件毛衣,坐起,开灯,抒写心中的悲情。不知怎么,鼾声听不到了,除了自己写字划纸的声音,便是只有极静时才能听到的嗡嗡的耳鸣。

  想想,在世上,其实每个人都免不了受伤。只不过有重有轻。轻的,不消几日,便不留多少痕迹,至多皮肤颜色微微发红。过一段时间,就基本上看不出,你全然可以当它不曾发生;重则不同,它会很深很疼,鲜血汩汩地流,还露出白花花的骨头,让人惨不忍睹。

  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它还不封口,甚至感染化脓。打针消炎,终于消肿,结痂,却落下了永远的伤痕,皱皱巴巴,凹凸不平。而且这伤疤永远不能碰,因为碰到它,就会钻心的痛。

  我不就有这样一个心灵的疮疤吗?天气稍有变化,它就先有感应,特别灵。这不,才进三月,它就开始痒得不行,随着清明的临近,越来越重。忍不住去抓,倒唤醒了痛的神经。于是,索性,我用百倍的勇气决定,既然在阴雨天气,它如此奇痒难奈,莫不如大胆地让它见见阳光,把阴霾的心情拿出来,晾晒晾晒,让它吹吹风,或许它能由软变硬,最好生成一层老茧,这样许能减轻以后的疼痛。

  恐怕大多数人都不会像我这样,有谁愿意主动拿自己的伤疤示人?它肯定不美观,相反,很难看,让人看了也跟着不舒服。所以,都会觉得它见不得人,偶而不小心被人发现,还会觉得难堪,伤了自尊。是啊,它的确是自己身上最脆弱、最敏感、最需要保护的地方,一般人选择的是遮掩,最好永不让它见人。

  或许是我不够坚强,或许是我坚信人都有一副善良的慈悲心肠,所以,我总是忍不住向人倾诉我的哀伤。对不起,亲爱的读者,也许我让你有些失望,也许我让你随我悲伤。请你原谅,我只是找个发泄的地方,这样,我才好过一些。

  我确实很感性,禁不起风吹草动。天一“凉”,我就“感冒伤风”。这不,清明的风,吹得我头好疼。

  平时就爱感伤,常常被一部电视剧或小说弄得泪流成河。可命运偏偏不肯袒护我,却让我饱尝了生活的苦涩。有时傻傻地想:十一年前出事的为何不是我?那样,我就没有这些痛苦了。

  这样的假设一冒出来,我就知道我错了,因为这对父母来讲又有何分别?只是那样,伤心的不是我,我已解脱。

  其实,即使再苦,人也别想彻底解脱,因为你身上总有未尽完的职责,你相依为命的亲人不堪你这样做。别说解脱,你都没有权利脆弱,因为日子还得过,不能总被伤痛折磨。

  明日,清明一过,我就打算向这哀痛告别。人不能在哀痛里沉浸太久了,被它淹没,如同陷入沼泽。我知道,父母比我更难过,还有看着我脸色惶恐不安的孩子。我承担着让他们快乐的责任。所以,必须走出阴影。十一年过去了,该让阴郁的生活告一段落。

  不写了,天亮了。上午想独自去一趟墓地,献上一束鲜花,寄托哀思。在墓碑前尽情哭泣,回来强迫自己忘记。

  老天并未如我昨日期盼的,下起如泪的雨来。

  下雨又如何?太阳迟早会出来的。天不能总阴着。阳光灿烂的日子更好一些。

  拔开阴霾,放晴心情。坚强地面对生活。过去的伤痛将它封存起来吧,明年的清明节,一定小心些,不再使劲触碰它,不再让它渗血。

  走出阴影,坚强起来,让自己和家人快乐,别无选择。或许,于死者,也正这样希望着。

  小弟,安息吧。不用惦记咱爹妈,家里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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