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七律155首读记之（119）
---杜甫七律《遣闷，戏呈路十九曹长》读记
原文：
遣闷，戏呈路十九曹长
江浦雷声喧昨夜，春城雨色动微寒。
黄鹂并坐交愁湿，白鹭群飞太剧干。
渐于诗律细，谁家数去酒杯宽。
惟吾最爱清狂客，百遍相看意未阑。
笔记：
此诗作于唐代宗大历二年（767）春（三月迁赤甲之前）。时杜甫56岁，客居夔州西阁。
题解：遣闷：排遣烦闷。《旅泊》（唐-李群玉）：“短篇才，不供愁。”《赠渔者》（唐-胡曾）：“钓竿能遣闷，不因萱草解销忧。”路十九：杜甫朋友。曹长：官职别名。《唐国史补》（唐-李肇）：“尚书丞郎、郎中相呼为曹长。”
首联：“江浦雷声喧昨夜，春城雨色动微寒。”
江浦：江滨或泛指江河。《吕氏春秋-本味》：“江浦之橘，云梦之柚。”《采莲子》（隋唐-杨师道）：“采莲江浦觅同心，日暮风生江水深。”
喧：《玉篇》：“喧，大语也。”《饮酒》(东晋-陶潜)：“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同州还》：（北周-庚信）“上林催猎响，河桥争渡喧。”
春城：指春天的夔州城。动：萌动。
雨色：雨；雨景。《宿巫山下》（唐-李白）：“雨色风吹去，南行拂楚王。”《宿东溪王屋李隐者》（唐-岑参）：“晚来南村黑，雨色和人烟。”《山行留客》（唐-张旭）：“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
大意：昨夜江浦（江上及江边）雷声阵阵。春天的夔州城因雨萌生寒意。（写景。喧雷、寒雨。渲染环境。）
颔联：“黄鹂并坐交愁湿，白鹭群飞太剧干。”
并坐：《车邻》（先秦-诗经）：“既见，并坐。”《贻华阳柳少府》（唐-杜甫）：“并坐堂下石，俛（fǔ同"俯’）视大江奔。”
太剧干：这三个字费解。“剧”本意是表示程度，即“甚”，“厉害”。“太”也是表示程度。似有重复。也有人说“剧”与“愁”相对。“剧”有“戏耍”、“玩”的意思。例如《长干行》（唐-李白）：“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这样“太剧干”就理解为“太喜欢在干中玩耍”或“太喜欢干”。也就是还觉得雨太小了。这样虽然解释通了但有点牵强。
大意：一边是一对黄鹂并坐在一起愁空气太湿。一边是一群白鹭在雨中穿飞，还显雨不够大。（黄鹂怕雨，白鹭喜雨。人也是各有所好。交：交相，交互。）
颈联：“渐于诗律细，谁家数去酒杯宽。”
晚节：晚年；晚年的节操。《济上四贤咏崔录事》（唐-王维）：“少年曾任侠，晚节更为儒。”《宋书-陆徽》：“年暨知命，亷尚愈高，冰心与贪流争激，霜情与晚节弥茂。”《谢翰林学士表》（宋-苏轼）：“敢不激昂晚节，砥砺初心。”
宽：多，富裕。《治平篇》(洪亮吉):“以二人居室十间,公田一顷,宽然有余矣”。酒杯宽：酒多。《鹧鸪天-子似过秋水》（宋-辛弃疾）“穷自乐，懒方闲。人间路窄酒杯宽。”《浣溪沙-黄钟》（宋-周邦彦）：“幽阁深沉灯焰喜，小炉邻近酒杯宽。”
大意：到晚年，写诗确实是更注意细细推敲“诗律”，饮酒有谁家可以屡去畅饮？（晚年虽然诗律更细，但知音愈稀，路十九是难得的知音，其家可以“数去”，其酒可以畅饮。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位看来是饮酒赋诗的知己。“酒杯宽”，不单纯是酒多，更重要的是共同语音多。）
尾联：“惟吾最爱清狂客，百遍相看意未阑。”
清狂：痴情，放荡不羁。《陪侍郎叔游洞庭醉后》（唐-李白）：“三杯容，醉后发清狂。”《壮游》（唐-杜甫）：“放荡齐赵间，裘马颇清狂。”《无题》（唐-李商隐）：“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阑：尽；衰退。《冬夜载酒…》（隋唐-王绩）：“思君夜渐阑，载酒一相看。”《从岐王过杨氏别业应教》（唐-王维）：“啼鸟换，坐久落花多。”《七夕》（唐-祖咏）：“闺女求天女，更阑意未阑。”
大意：只有我最爱这种痴情的不羁之人，我们彼此相看彼此相知百看不厌。（所谓“戏呈”就是末句，“百遍相看意未阑”，这句确实有点开玩笑。）
本诗的意思比较难解。首联当然是写景。写的是春天的夜晚雷声喧腾，春雨带寒。这是个寒冷、喧闹的夜晚。颔联说，黄鹂愁雨，白鹭喜雨。好像说的是人各有爱。颈联说到自己晚年有兴趣推敲诗律，数次到路十九这里饮酒赋诗，畅谈畅饮。似乎在说即便是喧腾的雷声寒冷的雨中，黄鹂和白鹭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一样，我对诗律的如痴如醉的追求，只有到路十九这里才能理解。尾联自然对“酒杯宽”给出了答案。彼此都是痴情之人（这里包括但不限于对诗、对酒的痴情），彼此也相互欣赏。本诗末句虽有“戏”的意味，但诗中的感情还是真挚的。诗中“清狂客”三个字意味深长。有痴情的意味，有孤独的意味，有不被人理解的苦恼，也有被知心朋友理解的欣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