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七律155首读记之（098）
---杜甫七律《秋兴八首其一》读记
原文：
秋兴八首其一
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
江间波浪涌，风云接地阴。
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
寒衣处处催，白帝城高急。
笔记：
此诗作于永泰二年（766）秋天。（此年11月后为大历元年）。时杜甫55岁，客居夔州西阁。
首联：“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
玉露：白露。秋露。霜露。《泛水曲》（南朝齐-谢朓）：“玉露沾翠叶，金风鸣素枝。”《秦风-蒹葭》（先秦-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礼记-月令》：“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祭屈原文》((南朝宋-颜延之)：“秋露未凝，归神太素。”《老氏碑》(隋-薛道衡)：“秋露凝甘，遍于竹苇。”《善哉行》（魏-曹丕）：“溪谷多风，霜露沾衣。”《移居公安敬赠卫大郎》（唐-杜甫）：“水烟通径草，秋露接园葵。”
凋伤：使草木凋落衰败。《淮阳感怀》（隋-李密）：“金风荡初节，玉露凋晚林。”《感遇诗》（唐-陈子昂）：“但恨红芳歇，凋伤感所思”。
巫山巫峡：即指夔州一带的长江和峡谷。巫山，不理解为巫山县的山。巫峡，不理解为现代三峡中断的巫峡。东汉时，在三峡地区，巫山泛指整个三峡及周边一带的群峰。三国后，长江三峡始出现分段命名，但名称各异。如：《荆州记》称“巫峡(今瞿塘峡)、秭归峡(今巫峡)、归乡峡(今西陵峡)”。直到明清，才固定称为：瞿塘峡、巫峡、西陵峡。在杜甫的时候，巫峡还没有统一的定义。
例如：李白有一首《宿巫山下》：“昨夜巫山下，猿声梦里长。桃花飞绿水，三月下瞿塘。雨色风吹去，南行拂楚王。高丘怀宋玉，访古一沾裳。”李白说的巫山，显然指奉节白帝城的山。
萧森：阴森；草木凋零；草木茂密。《竹》（唐-殷尧藩）：“窗户尽萧森，空阶凝碧阴。”《郡舍南有园畦杂树聊以永日》（唐-张九龄）：“江城何寂历，秋树亦萧森。” 《洛阳伽蓝记·平等寺》（北魏-杨炫之）：“堂宇宏美，林木萧森。”
大意：在巫山巫峡上，经秋霜凋残的大片枫树，一片萧索阴森。（杜甫此时住在西阁，应是眼前所见的深秋之景。）
颔联：“江间波浪涌，风云接地阴。”
兼天涌：（波浪在江上）涌动，似连着天际。即波浪滔天。
塞：边塞。这里指山上。杜甫在诗中说成都、梓州、夔州都是“边塞”。如：《宿府》（唐-杜甫）：“风尘荏苒音书绝，关塞萧条行路难。”《返照》（唐-杜甫）：“衰年肺病唯高枕，绝塞愁时早闭门。”《九日登梓州城》（唐-杜甫）“兵戈与关塞，此日意无穷。”《白帝城楼》（唐-杜甫）：“江度寒山阁，城高绝塞楼。”
阴：（使）阴暗，阴晦，阴森，阴冷。
接地阴：（风云使塞上）阴暗，如接着地面。即“使塞上塞下一片昏暗”。即风云盖地。
大意：江间波浪滔天，山上山下寒风萧索，黑云盖地。这是进一步写眼前之景。这就是具体的“气萧森”。当然或许也不仅仅是眼前之景。“波浪”、“风云”或许也寓时事。当时土蕃入侵，南诏也不太平，国家各方（特别是西、南）边关吃紧。甚至也包括国家内政方面的诸多问题。“天”上宦官弄权，“地”方，安史余孽割据等。写的是峡谷深秋，也是国家的内忧外患。
颈联：“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
丛菊两开：杜甫此前一年秋在云安，此年秋在夔州，从离开成都算起，已历两秋，故云“两开”。同杜甫不久前写的七律《夜》中“南菊再逢”是一个意思。
“开”字双关，一谓菊花开，又言泪眼开。“系”字亦双关词语：孤舟停泊，舟系于岸；思念长安，心系故园。也理解为“孤舟”乃自指。“一”可理解为始终如一。
大意：从成都出发算起，在回故乡的路上已经两年，今年所忧仍是去年所忧，今年所“泪”还是去年所“泪”。我仍然漂泊在一片孤舟上，孤舟虽仍系边塞江畔，可我心系长安，时时关注着长安不会改变。
尾联：“寒衣处处催，白帝城高急。”
刀尺：裁剪衣服工具。《孔雀东南飞》（汉乐府）：“左手持刀尺，右手执绫罗。”《剪彩》（唐-沈佺期）：“寒依刀尺尽，春向绮罗生。”《白苎歌》（唐-张籍）：“裁缝长短不能定，自持刀尺向姑前。”
暮砧：指傍晚捣衣的砧声。砧：捣衣石。《吴江旅次》（唐-张乔）：“旷野鸣流水，空山响暮砧。”《赠崔侍御》（唐-李白）：“谁怜明月夜，肠断听秋砧。”
大意：冬天马上要到了，人们都在赶着制作寒衣，白帝城头一片急促的捣衣声。（写所闻。砧杵之声是唐诗里一个重要意向。常用来指为游子、征人制寒衣。“处处”、“急”，当然是作者的感觉。“催刀尺”“急暮砧”是要干什么呢？）
本诗是组诗第一首。写的是夔州秋景。前二联写的是“气萧森”三字。凋伤的枫林，连天的波涛，黑云压城，寒风凛冽。颈联转写自己。感叹回归故乡的艰难和坚定。尾联又回到见闻。时序由白天推到日暮，“催刀尺”，“急暮砧”，也是“气萧森”。现在是“波浪兼天涌”,“风云接地阴”，怎么能不急呢？
作为组诗的第一首，点出了组诗的主旨：“孤舟一系故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