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楼图，艺术画，1945年4月7日，坊之岬海战，日本海军战列舰大和号遭到美军鱼雷机的围攻，最终沉没，这是大炮巨舰时代的绝响，同样也是鱼雷攻击机的绝响
本文节选自Osprey出版的对决系列第69本（Duel 69）《美国海军舰载机同日本海军大和级战列舰之间的对决》。部分内容相比于原文略有改动。
引子：
鱼雷自从被英国工程师怀特黑德（Whitehead）发明出来之后，因为在海战中由于可以破坏军舰的水下结构，所以非常受到各海军强国的重视。历史上各种鱼雷攻击技术和鱼雷攻击战术层出不穷。当飞机和航空技术取得长足进步之后，“用飞机搭载鱼雷对军舰进行攻击”成为了各国海军都在研究摸索的技术和战术，美国海军也不例外。但是，在战争初期，美国海军的鱼雷机却受制于孱弱的技术和不成熟的战术，基本没取得什么像样的战绩。当这样的情况在1942年下半年到1943年中得到长足改进之后，美国海军的鱼雷攻击机变成了日本帝国海军的梦魇，到了1944年，为数众多的日本军舰和船舶都被美国海军的鱼雷轰炸机送进了海底，而日本帝国的丧钟，也随着马里亚纳海战和莱特湾海战的结局正式敲响。
美国海军的鱼雷轰炸机：
航母舰载机中可击沉战列舰的主要武器装备就是鱼雷轰炸机；然而，在战争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美国海军又缺乏这一能力。在日本偷袭珍珠港时，美国海军标准的鱼雷轰炸机是TBD-1蹂躏者鱼雷轰炸机。当它于1937年进入海军服役时，TBD-1蹂躏者鱼雷轰炸机是美国海军第一种舰载单翼飞机，也是海军的第一架全金属飞机。这种飞机具有现代化的设计、全封闭座舱和电驱动的折叠翼。然而到了太平洋战争爆发时，蹂躏者鱼雷轰炸机已经过时。1942年6月中途岛战役中，TBD蹂躏者鱼雷轰炸机飞行中队参加了这一关键战役，结果被日本海军A6M零式战斗机全部歼灭。要不是俯冲轰炸机部队的表现，中途岛战役的结局还很难说。这次战役之后，TBD鱼雷机事实上已经从美国海军的一线退役了。对美国人而言，幸运的是，TBD蹂躏者的替代机型，也就是复仇者鱼雷轰炸机，已经准备在战场上大显身手了。
中途岛战役中，TBD蹂躏者鱼雷机成了日本零式战斗机刷战绩的肥肉，而它们投放的鱼雷却没有一个命中目标
TBF复仇者鱼雷轰炸机根据美国海军发布的新型舰载鱼雷轰炸机的设计要求，于1939年3月正式以取代TBD的计划开始了研制工作。当时美国海军发布的要求中包括最大平飞速度300英里/小时（260节），最大航程3000英里、武器内置，前向和后向射击机枪各两挺（后来格鲁曼公司的工程师奥斯卡.奥尔森与通用汽车合作把其中一挺后射机枪放在了电动炮塔里）。虽然两家公司参与了美国海军的竞标，但富有舰载机设计经验的格鲁曼公司设计的XTBF-1要明显优于竞争者。1940年12月，美国海军订购了286架TBF。TBF鱼雷轰炸机的研制进展速度很快，没有遇到技术难题。格鲁曼公司在鲍勃.霍尔总工程师带领的设计团队仅用了五个星期的工作就完成了总体设计。这架飞机选用技术成熟的莱特R-2600-8星形发动机作为动力，该发动机可提供1700马力的起飞动力。格鲁曼公司设计出来的飞机满足了美国海军的所有要求。但是这架鱼雷轰炸机样子并不好看，大腹便便的机身，大直角形状的机翼和突兀的尾翼，但它很实用。TBF鱼雷轰炸机的外形为它赢得了“火鸡”的绰号。根据美国海军的要求，格鲁曼的这架飞机可以在座舱后部的电动炮塔内安装一挺05英寸（12.7毫米）勃朗宁M-2机枪，在机腹后侧安装了一挺0.3英寸（7.62毫米）勃朗宁M-1919机枪，还在机头处安装了0.3英寸机枪(早期型号)。后期型号均改装为在机翼上安装两挺0.5英寸的M-2机枪。或许TBF鱼雷轰炸机最大的亮点在于格鲁曼公司设计的基于倾斜转轴的机翼折叠机构，这使得美国海军在航空母舰上尽可能增加飞机储存空间。折叠机翼后，TBF的翼展从54英尺2英寸（16.51米）减到18英尺4英寸（5.59米），这种机翼折叠装置后来被用于F4 F-4野猫战斗机和F6F地狱猫战斗机。
TBF鱼雷轰炸机原型机于1941年8月7日实现首飞，在进行了许多次成功的试飞后于1941年11月28日坠毁。整个研发过程只是受到了微小的延误。当时战争已经爆发，美国海军可以使用的蹂躏者鱼雷轰炸机数量很少，因此对TBF的需求十分迫切。第一种生产型的战机（这种飞机被命名为复仇者）于1942年1月开始生产。当年11月，格鲁曼公司以每月生产100多架飞机的速度生产，但还满足不了需求。在这种情况下，美国通用汽车公司于1942年下半年开始生产复仇者，并命名为TBM。最终，两家公司总共生产出2291架TBF和7546架TBM战机。
机翼折叠状态的TBF/TBM鱼雷轰炸机。美国海军舰载机的机翼折叠都很彻底，这样一来，一艘航空母舰能搭载的飞机要比同吨位的日本海军航空母舰多出不少，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对日本的军舰进行所谓的“饱和空袭”
1942年4月，接收复仇者鱼雷轰炸机的第一个舰载机单位是VT-8鱼雷轰炸机飞行中队。1942年6月在中途岛海战中，TBF复仇者鱼雷轰炸机首次亮相，在陆地机场执行任务。正如以前所提到的，中途岛海战见证了蹂躏者鱼雷轰炸机的末日，从此之后，TBF便成为美国海军唯一的鱼雷轰炸机。不管从那个角度来衡量，复仇者鱼雷轰炸机都是巨大的成功，也是美国海军史上产量最大的攻击/轰炸机。这种飞机非常可靠，被击中时生存性能也很强。除此之外，这种飞机还是个多面手，既可以作为鱼雷轰炸机，也可以作为普通轰炸机投入作战。事实上，这种飞机唯一的问题在于其主要的武器——不可靠的 MK 13 航空鱼雷。
在萨拉托加号航空母舰甲板上降落的VT-8中队的TBF鱼雷攻击机
Mk13型航空鱼雷：
为了让鱼雷轰炸机发挥作用，可靠的鱼雷是必须的。对于美国海军而言不幸的是，这一难题当时尚未得到解决。航空鱼雷最早的研制工作可以追溯到1917年，D型航空鱼雷的相关实验于1918年就已经开始了。两年之后，体积更大的MK7航空鱼雷替代了上述的鱼雷。MK 7 B型鱼雷弹头重达319磅，虽然这种鱼雷被证明非常脆弱，在空中投放时必须在精确的高度，且载机速度不能超过80节，否则鱼雷就会沉没或到处乱窜，但在20世纪20年代到30年代早期，MK7鱼雷还是成为了是美国海军标准的航空鱼雷。当美国海军发现自己现有的鱼雷不能满足作战需求时，新型鱼雷的研制工作随之展开，新型鱼雷需要承受更高的投放速度，当然也应该有更好的可靠性。这种新鱼雷（后来被命名为MK13）的研制工作在1930年便开始了，1932年，试投放工作开始进行。1935年春天开始，这种鱼雷进行了首次投放试验。从1935年5月27日到10月1日，总共进行了23次投放试验，1936年又进一步进行了20次投放试验。早期试验结果良好，MK 13航空鱼雷也于1938年进入部队服役。舰队进行的试验证明该鱼雷性能可靠，可在40英尺到90英尺高度之间投放，且载机投放速度可以达到100节。
Mk-13型鱼雷的结构图纸，这是印在维护手册上的图
最初的MK13-0型鱼雷共生产出156枚，随后就在1940年被MK13-1型鱼雷取代，这种新型鱼雷（MK13-1型）有不同的舵面/螺旋桨结构，具体而言，MK1-0型的尾部是横杆状结构，螺旋桨位于舵片之前；而MK13-1型鱼雷的尾部是传统构型，鱼雷的可靠性就大打折扣。这种鱼雷进入水中后便会向左偏航向并进入比预定水深更深的水中。在一系列的改进工作后，海军军械局认为这个问题已得到解决。然而，美军并没有找到在更高的速度下投放这种鱼雷的办法，而且这种鱼雷的最大航速（仅仅只有30节）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因为很多军舰可以很轻易地在航速上超越这种鱼雷。不过，尽管MK13鱼雷性能不佳，可靠性差，但是美国海军舰载鱼雷轰炸机飞行中队还是带着这种鱼雷参加了太平洋战争。
1941年10月20日，一架TBD蹂躏者鱼类机在训练时投放Mk-13型鱼雷
美国人又用了两年的时间才彻底解决了MK13鱼雷存在可靠性问题。在鱼雷尾部绕一个围笼环状结构就可以解决鱼雷入水后方向深度不稳定的问题。另一创新是给鱼雷加装了水驱动的阀门，只有当鱼雷入水后发动机才会工作。最后一个改进是在鱼雷的头部加装一圈用三合板做成的摩擦环。这个环可吸收与水撞击的冲击力，增加了鱼雷运行的稳定性，且使得鱼雷不会航行过深。——这些改进工作于1944年下半年完成。这就意味着当美国海军在1944年10月面对日本海军为保卫菲律宾所做的孤注一掷的战斗时，复仇者鱼雷轰炸机终于有了可靠的武器。当面对高射炮火时，复仇者鱼雷轰炸机投放鱼雷时的速度（270英里每小时）非常接近其最高时速，且投放鱼雷的高度是在800英尺，这对载机而言都增大了其安全性。
现存的Mk.13 Mod-0 （黑色）和 Mod-1（黄色） 鱼雷，其中Mod-1为教练弹。现存于美国纽约州布法罗的“布法罗伊利郡海军军事公园”。（公号作者谢里登大道供图）
对于1944年的日本海军来讲，还有一个不幸的消息，那就是此时的Mk 13鱼雷的战斗部不再是传统的TNT炸药，而是Torpex铝末混合炸药。这种炸药的威力比TNT大很多，也就意味着日本海军战前根据TNT当量进行的军舰水下防御设计不再适用。
1944年在胡蜂号航空母舰（USS Wasp）上准备挂载Mk-13型鱼雷的TBM复仇者鱼雷攻击机，注意这个鱼雷尾部的三合板环状保护结构
美国海军鱼雷攻击机的攻击战术变革：
美国海军航空兵的首次鱼雷攻击发生在1942年3月10日，当时，配属于列克星敦号航空母舰（USS Lexington CV-2）上的VT-2飞行中队隶属的TBD鱼雷轰炸机群攻击了日本入侵新几内亚，莱城和萨摩亚的船队。美军的袭击让日军措手不及，日军既没有空中掩护，船队的航速也十分缓慢。尽管如此，美军投放了13枚鱼雷，只击沉了日军的一艘运输船。1942年5月4日，配属于约克城号航空母舰（USS Yorktown，CV-5）的VT-5飞行中队的TBD鱼雷轰炸机去攻击了在图拉吉港口外和附近岛屿锚泊的日本军舰。这次袭击中美军投放了22枚鱼雷，仅有一枚命中目标。战争初期MK13鱼雷的最佳表现发生在三天之后，22架TBD鱼雷轰炸机攻击了日本海军的轻型航空母舰祥凤号。由于日军的高射炮拦截可以忽略不计，空中也没有护航战斗机，第一波来自VT-2飞行中队的12架TBD鱼雷轰炸机有足够的时间对祥凤号进行了“铁砧攻击”。美军飞行员声称命中祥凤号九枚鱼雷，被确认的是五枚命中。当敌方目标被俯冲轰炸机重创在水面上静止时，鱼雷轰炸机对这样的目标发动攻击还是非常容易的。接下来， 10架来自约克城号航空母舰的鱼雷轰炸机拍马赶到，它们排成一列纵队集中攻击这艘航空母舰的右舷，并取得了几次近距离命中。
1942年5月7日，在美军攻击下即将沉没的日本海军轻型航母翔凤号，这也是日本海军在战争中损失的第一艘大型军舰
1944年5月7日的战斗表明，要想让MK-13型鱼雷发挥作用，TBD鱼雷轰炸机就必须在低速（低于110节的速度）低空的情况下投放鱼雷。如果敌方目标具备防御能力，这个前提是无法满足的。另外，VT-2中队配属的鱼雷是旧式但更可靠的MK 13-0型鱼雷。翌日，在更激烈的战斗中，TBD蹂躏者鱼雷轰炸机和MK 13鱼雷这对组合的局限就暴露无遗。这次，鱼雷轰炸机的目标是航速快且防御完备的正规舰队航空母舰翔鹤号。约克城号航空母舰训练有素的舰载机大队对翔鹤号航空母舰进行了协同攻击，当俯冲轰炸机完成攻击的一瞬间，TBD鱼雷轰炸机刚好赶到，九架蹂躏者鱼雷轰炸机从1000-2000码的距离上投放了九枚鱼雷，但没有一枚命中，甚至有目击报告看到鱼雷在海上乱窜。来自列克星敦号的11架TBD鱼雷轰炸机的表现更差，鱼雷机的飞行员沮丧地发现，翔鹤号航空母舰竟然跑得比他们的鱼雷还要快。
1942年5月8日，在美军攻击下剧烈机动的日本海军翔鹤号航空母舰，此时的翔鹤号飞行甲板已经被俯冲轰炸机命中冒出浓烟，但仍然可以高速机动规避鱼雷
对于美国海军而言，关于珊瑚海海战的争论还没有停歇，紧接着在中途岛就是一场更大的灾难，这次战役以血腥的方式宣告了TBD鱼雷轰炸机服役生涯的结束。1942年6月的中途岛海战中，3个中队的总共41架TBD鱼雷轰炸机奉命攻击日本航空母舰，只有11架鱼雷轰炸机投放出鱼雷，这些鱼雷很轻易就被避开了，所有参战的鱼雷轰炸机中，只有6架得以在日本战斗机激烈的拦截中幸存。
复仇者鱼雷轰炸机首秀之后，在瓜达卡纳尔岛附近的两次航空母舰之间的较量中没有尝到胜利的滋味。然而，1942年11月13日，复仇者们证明了在理想的条件下，有效的鱼雷攻击是可行的。前一天夜晚，日本海军战列舰比叡号在一次水面交战中受损，由于操舵室损坏，该舰无法规避转向。美国人在这一天起飞了70个架次的飞机来终结这艘战列舰，这其中就有携带者MK 13鱼雷的复仇者鱼雷轰炸机。尽管比叡号战列舰是日本海军最老旧的战列舰之一，且遭受攻击时既没有空中掩护也没有规避能力，这仍是一艘非常难以被击沉的战列舰。在当天早些时候，复仇者投放的鱼雷有两枚命中比叡号，但该战列舰仍无沉没之虞。当天下午，又有两枚鱼雷击中比叡号，这才终结了日本抢救这艘战列舰的希望。
罗伯特. 泰勒的画作《击沉比叡号战列舰》
到了1944年，美国海军舰载机部队已经有经过充分演练和实战检验的对舰攻击战术理论。这个战术的关键在于战斗机，俯冲轰炸机和鱼雷轰炸机必须对目标发动协同攻击，以压倒目标的防空。战争初期，美国海军想要实现这样的协同作战非常困难，可是到了1944年，通信联络和战术理论存在的困难都被逐一克服，这种协同攻击就变成了战术惯例。虽然每艘航空母舰的舰载机大队在攻击时可以各行其是，但到了1944年，美国海军舰载机对日本军舰进行攻击时还是需要更高级别的协调员，以集中兵力攻击最有价值的目标，亦可避免在同一目标上集中的兵力过多或过少。
对舰攻击战术单纯的叙述很简单。地狱猫舰载战斗机会首先出击，同目标上空的日本护航战斗机（如果有的话）交战。当这些护航战斗机被消灭后，地狱潜水鸟俯冲轰炸机俯冲轰炸机便首先发动攻击。标准的俯冲轰炸战术是要从20000英尺的高空开始小角度俯冲，再从15000英尺到12000英尺高度开始进入大角度俯冲。一个地狱潜水鸟俯冲轰炸机中队的18架飞机被分为三队，每队有六架俯冲轰炸机，从不同的方向冲向敌人目标，使其无从逃遁。在理想状态下，俯冲轰炸机会沿敌舰纵轴方向进行攻击。这样可以让目标在投弹手的视野中最大化。有鉴于此，日本军舰面对俯冲轰炸机的攻击经常以圆形回转动作规避，这样在俯冲轰炸机看来，目标的轴向就在不断变动。俯冲轰炸机的大角度俯冲角度是在65-70度之间，当俯冲至1500-2000英尺时，就会扔下炸弹。
清除掉作战区域中的日本零式战斗机后，美国战斗机也要在对舰攻击中承担自己的角色。它们从10000英尺的巡航高度俯冲而下对敌舰进行扫射以削弱敌舰的防空能力，并转移敌舰对鱼雷轰炸机的注意力。
现存的一架TBM鱼雷机及Mk.13鱼雷，存放于美国加州阿拉米达的“大黄蜂”号航母博物馆。（公号作者谢里登大道供图）
在对付如大和号战列舰和武藏号战列舰这样重装甲防护的目标时，关键在于协同攻击的最后一部分——鱼雷攻击。到了1945年，美国海军根据过去演习的经验和实战的教训修改了自己的鱼雷攻击战术。太平洋战争初期鱼雷轰炸机所发动的低空慢速攻击让位于高空快速攻击的新战术。这种战术极大地增加了鱼雷轰炸机的战场生存率。实验证明，最佳攻击方式是在800英尺的高度以260节的速度下投下鱼雷。这样能够增大MK 13型鱼雷的可靠性。在这种战术下，美国海军估计投下的鱼雷中有92%都能正常运作。
在下一次舰队决战——发生于1944年6月的菲律宾海海战中——大部分复仇者鱼雷轰炸机都以炸弹替代了鱼雷，因为1942年末之后，鱼雷攻击战术废弛已久。但值得注意的是，6月20日对日本舰队的空袭中，来自于贝劳伍德号轻型航空母舰（Belleau Wood, CVL-24）VT-24飞行中队的复仇者们用一枚鱼雷就击沉了日本的改装航空母舰飞鹰号。与此同时，被炸弹击中的三艘日本航空母舰却都得以生还。
表现美国鱼雷机击沉飞鹰号航母的画作。现存于美国纽约州布法罗的“布法罗伊利郡海军军事公园”。（公号作者谢里登大道供图）
为复仇者鱼雷机所推荐的攻击战术被称之为“铁砧”战术，这种战术要求鱼雷轰炸机从敌方舰艏两侧同时接近目标，这样一来，敌舰无论如何规避都不能让自己免于鱼雷攻击。对复仇者鱼雷轰炸机的飞行员而言，要想抓住最佳的投放鱼雷的时机，不但要有过硬的飞行本领，还要加以大量的练习。飞行员必须正确判断座机的飞行速度、高度和下滑角度，才能在正确的距离向目标投放鱼雷。这其中下滑角度十分关键，鱼雷需要从浅角度下滑的飞机上投放才能使其可靠性最大化。如果下滑角度大，鱼雷在入水时就会损坏，如果下滑角度过缓，鱼雷自身的控制系统就很难正常运作。如果一切正常，且复仇者鱼雷轰炸机以260节的速度飞行在800英尺的高度，这就意味着投下鱼雷后，鱼雷将以28度角下坠7秒钟，在入水前飞过3000英尺的距离。为了确保鱼雷击中目标后爆炸，鱼雷在入水后需要自航1200英尺再击中目标。在这个距离上投放鱼雷也就意味着敌舰能够规避鱼雷的时间已然所剩无几。这样一来，飞行员投放鱼雷的正确距离是在他判断自己和目标距离4200英尺（1400码）的时候。判断自己到目标的距离也是一种技能，美国海军飞行员往往将自己到敌方军舰的距离估计的过低。为了防止此类错误的发生，复仇者鱼雷轰炸机上安装有机载雷达，当飞机接近目标时会将飞机距离目标的距离告知机组成员。如果鱼雷轰炸机过早投放鱼雷，敌舰就会有更多的时间规避鱼雷；如果鱼雷投放的太晚，鱼雷就不能引爆。训练有素的飞行员可以目视判断出在敌舰转舵规避时何时投放鱼雷，在练习中，飞行员们对于军舰转向的速率和在转向时损失的速度都会有所了解。在实际的攻击行动中，复仇者鱼雷轰炸机面对敌方的高射炮火需要经常做出规避动作，驾驶TBM的飞行员要经常摇摆机翼并不时变换高度。然而，在鱼雷轰炸机投放鱼雷之前的一小段时间，飞机的航线是固定的。鱼雷一旦投放，复仇者鱼雷轰炸机便侧滑，贴着甲板飞走，直到飞离日军火炮射程范围。尽管鱼雷攻击战术在战争期间不断发展，但在战争初期，美国海军鱼雷轰炸机却饱受鱼雷缺陷之苦。
在这张图中，复仇者鱼雷轰炸机在接近大和号战列舰的右舷，前方的大和号战列舰正在全速前进，并绝望地对空发射着5英寸防空炮和25毫米防空炮的弹幕。在鱼雷马上要被投放时，飞行员必须保持对目标稳定的航线以确保鱼雷精准的下落。一旦鱼雷投放出去，他便朝目标俯冲且尽快飞走。
1942年11月14日击沉比叡号战列舰的战斗使美国海军明白用飞机击沉一艘重装甲保护的战列舰是多么困难。比叡号战列舰的设计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完成的，其排水量都不到大和号战列舰或武藏号战列舰的一半。但是在后来航空母舰舰载机和世界上最大的两艘战列舰的两次巅峰对决中，胜利明显属于美国海军航空兵。
在这样的鱼雷攻击战术之下，1944年10月24日的莱特湾海战中，被视为“永不沉没”的超级战列舰武藏号在五波空袭中被命中19枚鱼雷，17颗航空炸弹之后，终于倾覆沉没。关于战列舰武藏号的最后一战，请参看笔者的另一篇文章《歌利亚之死：战舰武藏的沉没》
一幅反映武藏号战列舰最后时刻的艺术画
1944年10月对日本海军第一游击部队的空袭代表了当时规模最大的海空战。日本海军栗田舰队的29艘军舰遭到美军259架舰载机的空袭。美国海军以18架飞机的代价击沉了武藏号战列舰，并使得妙高号重巡洋舰遭受鱼雷命中，重创后迫不得已返回基地。另外，三艘其他的日本战列舰被炸弹攻击后遭到轻微损伤并于翌日成功地进入了莱特湾。很显然，这场胜利属于美国，但在这次胜利背后，有些问题值得反思。
最为明显的结论是武藏号战列舰的抗打击能力超过了设计要求。甚至在第三波空袭之后，武藏号战列舰仍然能够返回港口。第四波空袭中的武藏号战列舰没有掩护且不能躲避，这波空袭也敲响了这艘战列舰的丧钟。历史上没有其他任何的战舰遭到过如此严重的打击——11至15枚鱼雷以及16枚炸弹命中这艘战列舰，还有许多近失弹的伤害。没有任何其他的战列舰在遭到这种程度的打击后还能漂浮在水面上。
现存于英国帝国战争博物馆达克斯福德（Duxford）分馆的一架TBM-3，涂装样式为老布什以其夫人命名的座机“芭芭拉3”号。驾驶舱下方涂有老布什和芭芭拉的名字。（本文作者供图）
关于该博物馆的详情请参阅《【军事博物馆巡礼】英国帝国战争博物馆Duxford分馆（上）：各航空展馆》
此外，日军的防空炮没有发挥作用。这一天的空袭中，美国海军舰载机在日本海军整个战争中最为密集的高射炮弹幕中穿梭，只有6.9%的飞机被击落。18.1英寸口径的三式烧霰弹完全没有作用。出于战术规范的原因，89式5英寸高射炮的使用范围也非常有限。这样一来，日本海军防空的主力就只能是轻型且精度不高的25mm防空炮了——关于日本海军的防空系统，笔者会另外写文涉及。
但从另一个角度分析，美军第38特混舰队超过250架飞机对日本海军第一游击部队的空袭带来的战果并不大。从这个意义上说，武藏号战列舰为日本海军的捷一号作战计划做出了有价值的贡献，因为10月24日空袭日本舰队的美国舰载机大多数都瞄准了武藏号战列舰这一个目标。这在很大程度上归因于美国各航空母舰的舰载机大队各自为战，没有统一的空中协调指挥。每支空袭部队都会寻找显眼的攻击目标，而武藏号战列舰又是两个最大目标中的一个，当这艘战列舰被击伤，舰艏下沉，航速缓慢从舰队中掉队时，击沉这艘战列舰的诱惑对于美国海军飞行员而言是无法抵挡的。
1944年10月24日，武藏号战列舰被一枚鱼雷命中的瞬间，战舰左侧激起了巨大的水柱
其结果是武藏号战列舰在当天承受了美国海军第38特混舰队主力空袭部队几乎全部的打击。在武藏号战列舰受到一波接一波攻击的同时，日本海军第一游击部队的其他战列舰受到的损失非常轻微。大和号战列舰和长门号战列舰都被两枚炸弹击中，而榛名号战列舰很轻易地扛过了五枚近失弹的攻击，这三艘战列舰都可以在阵型中航行。
与此同时，武藏号战列舰的姊妹舰大和号和其余三艘战列舰却穿过了圣贝纳迪诺海峡到达了萨马岛，并于第二天对美军的护航航母进行了炮击，这组连续拍摄的照片中，美军的护航航母白平原号（USS White Plain）遭到日军炮弹跨射
然而，美国海军飞行员提交的战斗报告则完全不同。他们报告两艘大和号战列舰均已瘫痪，有一艘或许已经沉没。长门号战列舰被击中后遭遇重创，而一艘金刚级战列舰也瘫痪在海面上。此外飞行员们还报告，4艘重型巡洋舰、两艘轻型巡洋舰和6艘驱逐舰被击沉或击伤。如此巨大的损失只能说明栗田舰队完全失去了战斗力。当美军最后一架空袭飞机离开战场时，日本舰队乱作一团，准备退却。美国海军飞行员对局势完全的误判导致了莱特湾海战中最富戏剧性的一幕。哈尔西于翌日率领部队追逐日本的航空母舰，而栗田舰队通过了圣贝纳迪诺海峡，向南部冲向莱特湾。要不是武藏号战列舰的抗打击能力无以伦比，而美国飞行员又决定击沉这一诱人的目标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在大和号战列舰最后一次出击时，美国海军吸取了若干重大教训。每一支参与攻击大和号战列舰的舰载机大队都有一名空中协调员，这就解决了在同一个目标上过度浪费兵力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复仇者鱼雷轰炸机中队只会攻击这艘巨大战列舰的一侧船舷。即便如此，大和号战列舰还是挨了9到12枚鱼雷和7枚炸弹之后才沉没。与之相比，美国的损失十分轻微，只有10架飞机（3架地狱猫战斗机、4架地狱潜水鸟俯冲轰炸机和3架复仇者鱼雷轰炸机）和12名机组人员（4名飞行员和8名机组成员）。
与1994年10月攻击武藏号战列舰相比，美国海军飞行员在1945年4月攻击大和号战列舰时取得了更好的效果。美军的三波空袭集中在战列舰的左舷，导致战列舰迅速左倾并最终倾覆。大部分的鱼雷命中都集中在大和号战列舰主体防御的同一个区域，摧毁了战列舰的水下鱼雷防御体系。对于大和号战列舰而言，第二波空袭尤为致命，这次空袭中三枚确认的鱼雷命中和一枚疑似的鱼雷命中都集中在军舰左舷。和武藏号战列舰的情形一样，精确的命中数字难以统计。当天天气条件较差，影响了俯冲轰炸精确度，大和号战列舰仅被命中7枚炸弹。
大和号战列舰的遗影
最终，在美国海军鱼雷攻击机和俯冲轰炸机的攻击之下，战舰大和倾覆沉没，与此同时大和号战列舰的弹药库发生了大爆炸，蘑菇云冲天而起
大和号战列舰的最后一战毫无价值。美军用极小的代价就击沉了这艘无法自保的战列舰。日本海军设想大和号战列舰吸引美军太平洋舰队航空母舰部队的注意力，让日本的自杀飞机有机会发动攻击的想法。这被证明是很荒谬的。大和号战列舰沉没之后，日本海军就只能靠着自杀攻击去抵挡美国预定对日本本土发动的进攻了。
和大和号的白白牺牲不同，武藏号战列舰在战斗中证明了自己，也表明了世界上装甲防护最好的战列舰是多么难以被击沉。它的沉没至少为日军作战计划作出巨大的贡献，因为美国海军舰载机1944年10月24日在锡布扬海攻击的主要目标就是这艘超级战列舰。这样就使得日本海军第一游击部队的其他舰只以最小的损失进入菲律宾海，让日本人在第二天看到了胜利的幻觉。然而，有一点是非常清楚的，即便日本海军第一游击部队攻入莱特湾，它们也不能对战局做出明显改变，而作为代价，整个栗田舰队会被困在那里并最终全军覆没。日本海军第一游击部队的官兵做出了巨大牺牲，但捷一号作战计划却辜负了他们。
对于美国海军而言，经历战火洗礼的航空母舰成为美国海军作战的核心力量。航空母舰这一战略地位经历冷战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动摇。不过，战列舰的消亡和反舰导弹、制导鱼雷的出现也意味着鱼雷轰炸机的生涯走到了尽头。二战结束后不久复仇者鱼雷轰炸机和地狱潜水鸟俯冲轰炸机便退出现役，而像F4U海盗战斗轰炸机这样的多功能飞机成为了主角。新一代的攻击机，如新型A-1（AD）空中袭击者攻击机，在设计时就没有地狱潜水鸟俯冲轰炸机那样的诸多限制，后来也被证明其性能远远超越前辈。尽管太平洋战争结束后复仇者鱼雷轰炸机的使命就此戛然而止，但这种飞机继续以非舰载机的身份飞行，执行巡逻监视和反潜任务直到1954年，而执行其他任务的这种飞机甚至服役了更长的时间。
复仇者鱼雷攻击机在战后更多地执行反潜和观测飞机的任务，这架TBM-3S2复仇者在日本战后的海上自卫队服役，昔日的敌人现在在同一个阵营了。（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