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有哪一个动物灵巧得我不能模仿?”猴子这样对狐狸夸口。
可是狐狸回答说:“你告诉我,有哪一个动物下贱得想去模仿你。”
我的民族作家!——还要我更清楚地解释吗?
——《莱辛寓言》(高中甫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 年版)
这是表明莱辛文学观点的一则著名寓言,也是德国民族文学的一则宣言。德国在18世纪虽然政治经济还很落后,但生产和科学仍然有所发展,并在法国、英国先进思想的影响下发生了启蒙运动。德国启蒙文学可以40年代为分界线分前后两期。前期以高特舍特(1700～1766)为代表,他推崇法国古典主义的戏剧理论,立意改革德国戏剧,但他机械地用古典主义理论主宰一切, 遭到了同时代人的反对; 克罗卜史托克(1724～1803)则主张以英国资产阶级革命诗人密尔顿为榜样,创作感情充沛的诗歌,但他缺乏密尔顿的革命精神。他们两派曾发生争论,很多人卷入,互相攻讦。但他们所争论的焦点不过是以哪个国家哪个作家为模仿对象,他们的创作都缺乏德国民族自己的风格。后期以莱辛为代表,他主张德国应建立自己的民族戏剧, 反映德国的现实,描写德国市民的悲剧, 反对一步一趋模仿法国古典主义作家。从莱辛开始,德国文学才开始走向一个光辉的时代。莱辛是德国民族文学的奠基者,是歌德、席勒的先驱者。《猴子和狐狸》这则寓言,借一只善于模仿别人而且因此骄傲自夸的猴子,辛辣讽刺了盲目崇拜外国而缺乏独立性、创造性的作家。莱辛的批判和主张,对于我们的时代和我们的国家,仍有借鉴意义。
莱辛这则寓言主题重大,关系到建立德国民族文学的一个根本问题,但体制极短小,语言极简洁。猴子的话为自己画了像, 狐狸的话针锋相对,异常辛辣,然后作者略加点拨,便戛然而止,让人家自己去思索。这种写法正实践了莱辛对寓言创作的一贯主张。莱辛不同意拉封丹诗体寓言细腻描摹的作法,要求寓言简炼而准确地表达道德教训。他在《散文体寓言》第一篇“幻象”中便借寓言缪司(缪司是希腊神话中主管文艺的女神)之口说:“真理需要寓言的优美;可寓言何必要这种和谐的优美呢?你这是往香料上涂香料。它只要是诗人的发现就够了;一位不矫揉造作的作家,他讲的故事应该和一位智者的思想一样才对。”
莱辛常用寓言故事来阐明其文学观点。除本篇之外, 尚有讽刺志大才疏的《麻雀与驼鸟》、《驼鸟》,揭露文人相轻的《夜莺和孔雀》、《青铜塑像》,描写劣作充斥文坛的《牧人与夜莺》,告诫不应脱离群众的《夜莺和云雀》,抒发天才者孤寂之感的《凤凰》,憧憬产生伟大民族作家的《牡牛和牛犊》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