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世之时,赵高驾鹿而从行。王曰:“丞相何为驾鹿?”高曰:“马也。”王曰:“丞相误也,以鹿为马。”高曰:“陛下以臣言不然,愿问群臣。”臣半言鹿,半言马。 当此之时,秦王不能自信其自,而从邪臣之说。
——《新语·辨惑》
《新语》是汉初政治家陆贾的一部理论著作。相传汉朝刚建立时,陆贾在高祖刘邦面前称说诗书,刘邦骂道:“乃公居马上得之,安事诗书?”陆贾回答说:“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乎?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刘邦醒悟说:“试为我著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及古成败之国。”于是陆贾便写了《新语》12篇(见《史记》本传)。这段写作缘起很有代表性,代表了汉代理论著作和寓言创作的基本倾向——总结前代经验,为中央政权寻求长治久安之道。“指鹿为马”即其一例。
这个故事大家都很熟悉。一般人都认为它出于《史记·秦始皇本纪》,其实《新语》的记载要早半个多世纪。两书的记载小有出入,说明它是出于传闻,至少经过了人们的加工,有虚构成分;两书记载目的也不同,《新语》是为了说明哲理,《史记》是为了证实赵高的专权和阴险,前者为寓言,后者为逸史。
美国著名小说家霍桑说:“每一个惊人的事件都有它自己的寓意。”(《韦克菲尔德》)“指鹿为马”的故事富有惊人的传奇色彩,可以使人们联想到很多东西。陆贾赋予它的寓意是什么呢?他说得很清楚:“群邪所抑,以直为曲;视之不察, 以白为黑。”秦二世被以赵高为首的邪恶势力所包围, 自己又不能认真考察,因而颠倒了曲直黑白,终于导致倒行逆施,身死国灭。如果秦二世认真观察,仔细研究,那么鹿与马应该分辨得清清楚楚;在辨清了事实后,便可识别赵高的奸诈,进而摆脱其控制,振奋精神,改革政治,也许秦朝不至于二世而亡呢。当权者要明辨是非,谨防被奸邪之徒包围,这便是作者所总结出的寓意。对一般人,也有借鉴作用。
用历史故事作寓言题材,本是先秦寓言的一个传统。《新语》取刚刚灭亡的秦二世朝的故事作题材则是一个独创;殷鉴不远,对汉初统治者更有劝戒效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