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傍晚,夜色逐渐朦胧了。一只工蜂吃力地回到了巢房。这是一只年老体弱的蜂,在大流蜜的季节里,每天不知采回了多少花蜜和花粉。今天,她感到翅膀格外沉重,显得特别劳累,好不容易才飞回到家门口。
“大婶,你回得最晚了。”守卫的蜂迎上前,亲热地招呼道。“嗯, 嗯。”老年的蜂勉强应答着,她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这时, 从里面飞出一只年轻力壮的蜜蜂,想减轻老蜂的负担, 主动上前说:“让我把您的蜜放好。”老蜂摇摇头,她知道,每一只工蜂都没有闲暇的时刻。她自己慢慢爬进了储藏室,把花粉囊里的花粉尽数取出,又将采来的花蜜,经过加工, 放进了大伙酿造的蜜汁中。这时,她已经耗尽了全部精力,几乎即刻晕倒过去,但她猛然一震,抬头瞅了瞅整齐、洁净的内室,严厉告诫自己说:“不行,我得去外边。”她深情地望了蜂房一眼,毅然往外一滚,掉在嫩绿的草地上,翅膀轻轻抖动了几下,再也不能动弹,永远地休息了。
——林植峰寓言(载《小蜜蜂》1985年12期)
寓言是一种讽刺文字。它通过简短精警的故事,总结生活中的教训,讽刺现实中不合理的现象。有人说,寓言应富有哲理。这话不错,但寓言的哲理应在总结教训、讽刺不合理现象中体现出来。林植峰的许多优秀作品是符合寓言这种特定的要求的。如《老虎打喷嚏》《猴子帮忙》等便都是艺术性很高的讽刺寓言。他的这类作品,题材新颖,情节生动,读起来使人忍俊不禁,读者会在轻松愉悦的艺术享受中得到教益。
然而《晚归的蜂》却是另一种风格完全不同的作品。作者突破了古老寓言的旧的模式,把寓言用于歌颂。一只年老体弱的蜂,辛勤地采了蜜,最晚才回到蜂巢。它谢绝了别的蜂的帮助,亲自把花蜜加工装进蜜室。它使尽了最后一点力量,倒下去了。即使到了这种境地,它也没有忘记不要倒在蜂房,以免给同伴们带来麻烦。它深情地望了蜂房一眼,毅然退出蜂房落在嫩绿的草地上,“永远地休息了。”这是一首抒情诗,一首歌颂献身精神的抒情诗。它的主题是严肃的,崇高的。这只老蜂为集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己,不仅没有任何一己的要求,甚至连遗体也不烦伙伴们清理。作者是在歌颂一只蜂吗?当然不是。他歌颂的无疑是那种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把整个生命都献给国家民族的人们,歌颂那种平凡然而高尚的灵魂。读了这篇作品,它不会引起笑声,也不会招来眼泪,但它能把读者引入一个崇高肃穆的境界。
用非人的东西(大多用各种动物)作为主角的寓言,塑造它的形象要求两个真实:一是物象的真实,是拟人化,不能把它当人,要保持物象本身的特点;一是生活的真实,作品总是反映生活的,寓言形象必须联系生活中的某种现象。《晚归的蜂》的形象正满足了这个要求。它是一只蜂，“在大流蜜的季节里”辛勤地采蜜;它太累了,“感感到翅膀格外沉重”;它进蜂房,酿蜜汁;后来退出蜂房,落在草地:它完全是一只蜂,一只朴实无华的可爱的蜂。但它的寓意(或者喻意)是非常明白的,看到这只蜂读者会立即联想到那些朴实的劳动者。他们于群体一无所取,却无私地奉献出自身的一切。蜂与劳动者,两者契合得“亲密无间”。作品的语言也朴素明净。作者把他的“主人公”放在一个安谧、幽静的环境中,“春天的傍晚”,朦胧的夜色,呈现出一派庄严的气氛,富有浓重的抒情意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