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山,两重山,阻隔着关山迢递;恨不得来见你,空想着佳期。默地里思一会,想一会,要写封情书捎寄。才放一只桌儿,铺着一张纸儿,磨着一池墨儿,拿起一支笔儿; 未写着衷肠,泪珠先湿透了纸,先湿透了纸。
这首民歌的女主人公与情郎远隔千山万水,欲前往而不能,欲写信而未诉衷肠泪已流,写得哀婉幽怨,缠绵悱恻。
“一重山,两重山,阻隔着关山迢递;恨不得来见你,空想着佳期。”迢递,遥远的意思。情郎离家,远去他乡,他们之间阻隔着一重又一重高山,一道又一道峻岭。三个“山”字连用,令人顿生沉重感。表达了这位女子思念之重,心事之重。迢递写的是关山遥远,也是她思念遥远。一重又一重的迢递关山,挡住了她翘首以盼的视线,把他们隔在两处,却挡不住她的心,隔不断她的情,更阻止不了她的日夜思念。关山青了又黄,黄了又枯,枯了再青。高插云霄的山峰,似乎成了不可逾越的屏障,久久地阻隔着情郎的音讯,情郎的归期。她恨不得翻山越岭,投入情郎的怀抱,以诉满腹的恋情爱意,有情郎何在,茫然无觅。更何况自小三门不出四户的她,小脚弱质,且又关山重重,荆棘遍地,如何行得?欲行不能,欲罢难忍,无可奈何,只剩下了 “空想着佳期”。
“空想着佳期”,写出了她心中不尽的凄苦。“空想”与 “佳期”相对,“空想”是现实,“佳期”是憧憬; “空想”的现实是严酷的,“佳期”的憧憬是甜蜜的。在严酷的现实中咀嚼着憧憬的甜蜜,这甜蜜不仅不能冲淡现实中的苦痛,反而使这苦痛愈烈!下句中的“默”字,正好说明她日日夜夜都默默地忍受着相思病的痛苦熬煎。
空想终是空,佳期却无期。日日的思恋,夜夜的想念,形成了浓浓的、厚厚的感情积淀;这浓厚的感情积淀在一次次失望、惆怅、令人心悸的猜断臆想的轰击下,更令人难以容纳、忍受。无可奈何,她同其他人一样,选择了一条无可选择的路:借一方尺笺,略略释放少许积聚她胸中太久太多的爱情能量。
“才放一只桌儿,铺着一张纸儿,磨着一池墨儿,拿起一支笔儿”,四个动作依先后次序而成,虽貌似平静,平静中却又透出无奈、苦涩,透出她心灵深处的圈圈涟漪:一只桌儿一人孤坐,一张纸儿能载起几许忧愁?一池墨儿是用眼泪磨成,一支笔儿又怎能写尽这许多情?往昔的鱼水相谐,今天的孤寂难耐,将来的渺渺无期,叫她先说什么?又怎么说?结果呢,“未写着衷肠,泪珠先湿透了纸。”
“未写着衷肠”,含意颇丰。或许她写了,但终因心乱如麻而致语言驳杂,词不达意;或许她已写了许多,但仍觉不及衷肠万一,纸短情长;更可能的是她要说的话太多太多,它们都冲向喉咙,结果一句也没挤出去,反倒让眼泪先打湿了信纸。而 “泪珠先湿透了纸”,是对前面种种的概括、印证和进一步的生发。至此,感情的闸门再也关闭不住,感情的洪涛奔腾汹涌。尤其最后的反复,如泣如诉,催人心酸。
这首民歌在艺术上颇有可取之处。它继承唐宋元词曲的婉约之风,又从劳动人民的口头创作汲取大量营养,人物素描,以静衬动;特别是笔未动、泪先流,纸已透、书难就的细节刻画,细腻入微地再现了人物的心灵颤动,写得凄丽哀婉,真切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