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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莎》人物形象及性格特点分析

  丽莎,是蒋光慈一九二九年的中篇小说《丽莎的哀怨》中的主人公。

  丽莎来自俄国,出身贵族。父亲是沙皇的御用将军,丈夫是一个英俊、漂亮的青年军官。新婚燕尔,晴天霹雳炸响了,十月革命的狂风暴雨,摧毁了她的好梦。她和丈夫白根,仓皇逃往中国上海。为了生存,她先做裸体舞女,继而沦为卖淫妇,这样度过十年哀怨的生活,最后患了梅毒,痛苦地离开了人世。

  贵族的生活,养成了她的自尊性格。她曾有一个金色的梦。上帝保佑:她找到了一个理想的丈夫。名门将子,也许有朝一日飞黄腾达, 青云直上,受到皇上的恩宠,当上外交官。到那时,她可以坐着光彩夺目的汽车,漫游繁华的巴黎、清雅的瑞士、风景优美的意大利。在高加索,伏尔加河岸上,建造自己的别墅,过着罗曼蒂克的生活。多么幸福啊!她和白根将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贵族的自尊心理,强烈地驱使她追求所需要的一切,支配着她的爱与憎的感情。白根晋升为哥萨克的团长,受到嘉奖。她庆幸他的成功。尽管白根的面孔布满了令人害怕的杀气,残酷地杀害了许多衣衫褴褛的乡下人和布尔什维克,她还是为有这样的丈夫而感到光荣。她祈祷上帝,保佑俄罗斯帝国的胜利。她相信俄罗斯永远是贵族的。她的自尊,带有浓厚的贵族意识,如同所有被革命政权推翻的沙俄贵族一样,都认为俄罗斯命运掌握在他们的手里,布尔什维克一定会被消灭的。

  然而,贵族的自尊,无法抗拒历史前进的车轮。生活改变了丽莎的命运。

  在中国上海流亡十年,她从一个外籍侨民,沦落为妓女,经历了苦难的历程。为了生存,抛弃了贵族的自尊,去做下等的裸体舞女,开始走上苦难历程的第一步。她曾向往东方巴黎——上海。然而,当她踏上中国的土地,上海的一切使她惊奇而又讨厌。两年之后,随身携带的财产逐渐耗尽,生计发生问题。开始感觉到贫困的痛苦。最使她痛心的是白根变成了一个孤僻冷漠的人,完全失去了青春的活力、往日奕奕的风采,往日的爱情也开始黯然失色,他们之间的感情天平开始倾斜。在严峻的生活面前,他们的感情开始发生裂变。白根依赖丽莎,过着寄生的生活,不愿当保镖,当店伙,害怕丢掉贵族的身份和尊严。而丽莎却正视现实,艰难地负起家庭生活的重担,忍受羞辱,去尽一个女人的责任。丽莎认为: “事到如今,只要能混一碗饭吃,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她决定去新世界游戏场,充当裸体舞伴。从此,她的心理和性格,都受到生活的强烈冲击。

  丽莎苦难的历程的第二步,即被迫出卖肉体,充当妓女。这是她生命史中最羞辱的一幕。如果说,她当舞女感到羞辱,还时时流露着贵妇人的自尊情绪,那么,当她度过妓女生活的第一夜之后,她已失去了一切尊严。她说: “当我们失去了一切的尊严的时候,我们是有出路的,我们的肉体就是我们的出路。”作为一个肉体和精神上的受害者,一个普通的妓女,她顾不了一切的羞辱,什么团长夫人,俄罗斯贵妇人,什么贵族的身份和自尊,全部化为乌有。她除开感伤自己的身世而外,已经没有什么别的想头了。

  她感伤自己失去了真正的爱情。当她把客人引到家时,白根就静悄悄地走出去,情愿把自己的妻子送给别人玩弄,而没有一点愤怒和醋意  她怀疑起自己的丈夫: “这是我的丈夫吗?这是我从许多情敌的手中夺回来的爱人吗?这是我十年以前唯一理想的那个人吗?”十年前,她曾经爱过青年木匠伊万,但是,白根闯入她的爱情生活时,她以自己特有的魅力抓住白根,战胜了情敌莲嘉。从此,爱情就像一条富有魔力的绳索,将她与白根捆在一起。现在,白根已经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一个卑微的可怜虫。她过去所追求的崇高美妙的爱情,少女那纯洁的灵魂,都因为自己地位的变化而化为云烟消失了,她怎能不为自己逝去的神圣爱情而感伤呢! “我痛哭我的命运;我痛哭那曾经是美妙,然而现在已经消失去的神圣的爱情……我痛哭娇艳的白花遭了劫运,一任那无情的雨摧残”。多年的妓女生活,改变了贵族地位,也改变了贵族的心态和情感。

  “哀莫大于心死”。在羞辱和恐惧的包围中,丽莎似乎变成了一个失去感觉的人。一个受人践踏,任人玩弄的女人,陷进不可测的深渊之底,肉体和精神全部麻木了。丽莎几乎成了一个供兽欲发泄的器具。一个没有精神,没有灵魂的人,也是最痛苦的人。丽莎从伯爵夫人被哥德曼抛弃的事件中,更感到一个女人命运的不幸,世界如此不公道。因此,她对一切都没有兴趣了。她不愿像伯爵夫人那样去追寻低级的刺激和欢乐,却甘愿用洛白珂夫人给予的鸦片来麻痹自己精神上的病痛,走向慢性自杀的末路。

  丽莎患上了很重的梅毒,万恶的病魔折磨着她。但是,丽莎清楚地知道,梅毒并不是不可治愈的绝症,她不相信,治好肉体的病,能解救灵魂的痛苦,更不相信生活能把她从黑暗的深渊里拯救出来,走上愉快、光明的路。逼她走向死路的,并不是病症,而是她对于生活的绝望。因此,她决心悄悄地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丽莎认为,当妓女是最羞辱的事。这种堕落生活使她失去一个普通女人的自尊。丽莎爱美,追求美好的事物,不甘心堕落。在她陷入绝境、无力自拔时,只好痛苦地寻求死的解脱。

  面对死神,她沉浸在深深的回忆和忏悔里。在梦境中,见到了久别的姐姐薇拉、母亲、父亲和丈夫。薇拉在十二岁时,脱离了家庭,去参加革命,为追求自由和光明而活着。而她却过着羞辱的妓女生活,该是怎样的羞惭和战栗啊!内心的惭愧,驱使她产生一种强烈的愿望,就是跪在上帝面前,哀求上帝赦免自己堕落的罪过。在离去人间之际,她还不忘以忏悔来报答父母养育之情。丽莎,是善良的,富有人情味的女子。

  对白根,丽莎没有怨恨他。其实,丽莎与白根的爱情生活早已结束,并不需祈求死神的宽恕。爱神也不会给她带来生的希望。她的回忆和忏悔,只是表白她对于爱之忠贞。

  死神来临之际,丽莎不再怨恨任何人了。过去,她诅咒过布尔什维克,现在,她感到什么希望都没有了,一切于她都是无意义的了,因此,她容忍一切, “我谁也不怨恨”,惟愿孤独地走入自己的坟墓。

  高尔基说: “人们是形形色色的,没有整个是黑的,也没有整个是白的。好的和坏的在他的身上搅在一起了——这是必须知道和记住的。”蒋光慈选取丽莎形象反映现实生活,这对于扩大革命文学创作题材,具有开拓意义。“五四”以来,描写外域人物的作品中,丽莎这个形象的出现,标志着这类作品有了新的发展。蒋光慈认为:“将一个革命人的英勇表现出来,固然是革命文学,就是将一个反革命的卑鄙龌龊表现出来,也何尝不是革命文学呢?”毫无疑问,作者的创作动机是试图通过十月革命后的白俄贵妇人丽莎的命运,从一个新的角度揭示无产阶级的胜利,贵族阶级消亡的历史规律。同时,我们也不怀疑作者通过丽莎沦落为妓女的苦难历程的描写,表现她内心世界中善与恶、美与丑两种力量的相互碰撞,互相转化的矛盾状态。好的和坏的东西在她身上搅在一起了。丽莎形象的真实性,正是表现在作者没有把丽莎写成全黑的,也没有写成全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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