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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顶头上司

  四月下旬的一天,我从松溪际下谋生受挫,狼狈地背着包裹,乘坐班车回家。途经杨源喇叭口停车的一瞬间,听到了供销社招工的消息。晚饭时,大哥证实了消息的真实性,便鼓励我去报考。虽然,心里颇不甘愿,但是,面对着山穷水尽的囧境,别无选择,只好答应下来。

  第二天,大哥正好要到乡政府开会,便开了一张证明,带上了我,一同前往。

  供销社是一幢砖木结构的两层楼房屋。一楼是营业大厅,琳琅满目的商品,美若天仙的营业员,成了众人溜达的场所;二楼是领导层的办公室与员工宿舍。所有行政人员,都聚集在一间大厅办公。叶主任就在这大厅里,见到我大哥,急忙站了起来打招呼,随即沏了两杯茶递上。大哥介绍说:“这是我的四弟,高中学历,想报考招工,不知道行不行?”叶主任端祥了我一眼,然后说:“傅主任(正主任)刚刚出去,据说报名的名额早已满了,不知能否添加一个,等他回来,我跟他商量一下”。于是,大哥把我的证明递给了他,寒喧了几句便离开了。

  过了几天,供销社捎来通知,让我到县供销社参加统一考试。科目是语文,数学,珠算。我记得作文的内容是描写一个人物。我塑造了一位心灵与外貌俱美的女营业员,并凭借作文高分,弥补了数学与珠算的短板,顺利地录取了。被安排到坂头购销站,接替城关籍的员工,当了营业员。

  开门营业的第一天,顾客如蜂而入,我们四个营业员中就有两名新手,被闹得手忙脚乱。忽然,洞宫村来了一批村民,说是农药指标被购销站挪去卖给别人,还搬上其村上在乡政府当官的人来施压,差点打了起来。我立即跑到村部向叶主任打了电话,便迅速得到指示。闹事的人折腾了一番,也就默默地走了。不仅是农药、肥料,就连布料、冰糖、肥皂也要凭票购买。就这样,购销站成了香饽饽的单位,却也常常会发生纠纷。

  一年半后,我被调到基层社百货仓库当管理员。 这时,傅主任被提拔到县供销社当副主任,叶主任也就顺理成章地转为正主任了,便成了我的顶头上司。

  刚到百货仓库,由于业务生疏,上千种商品,验货,开单,发货全由一个人做。每到基层社开完会,门市部,购销站来调货的人,往往一拥而上,就像打劫一样,抢着新货,一片狼藉。要费上好几天的功夫,才能恢复整洁的局面。到了月底又要做帐,往往加班到凌晨两三点,光是一个月的进出货凭证,叠加起来,伸直双手撑着就可以顶至下巴。白天照常工作,累得头晕脑涨,无精打采。繁重的工作量,压垮了我的负荷。又传说值班室的楼下曾经吊死一个人,每晚睡觉前提着手电筒心惊胆颤巡视着,常常在噩梦中惊醒,造成精神极度紧张。于是,我跑去找顶头上司,气喘吁吁地说:“叶主任,我的工作实在忙不过来,也吃不消,能否增加一个人,开单与仓管分开。这样既可以解决工作量不公问题,又可以互相监督。”

  “年青人多做一点,是好事嘛!”叶主任端祥了我一下眼,蛮不在乎地说。

  “不是我想偷懒,而是真的吃不消了。”我说。

  “百货仓库历来都是一个人做的。”叶主任很不耐烦的说。

  “以前多少员工,现在多少员工,其它部门都加人了,为何百货仓库不加人?为何总是老眼光对待新问题。”这下我忍不住发飙了。

  “什么老眼光不老眼光的,只能一个人做,你如果不做,我安排别人来做。”没想到最后一句话,把叶主任气急了。

  “权利在你手上,加不加人,安排谁来做,都是你的事。”我愤愤地说。

  边上的人见我脾气越发越大,急忙把我拉开。有人幸灾乐祸,暗中欣喜。有人为我担忧,一位亦商亦农的老员工,悄悄地对我说:“阿弟,你胆子太大了,敢跟领导吵架?是要吃亏的。我以前就是跟领导顶了一次嘴而遭到报复,工作二十多年了,至今,连个合同制工人都没份。”

  没有想到, 过了几天,叶主任到百货仓库找我,对我说:“我知道你的工作是全社最繁忙的,可是所有的岗位都是‘一个罗卜一个坑的’,短时间内,人员安排不过来,再说了,即便加了一个,而又跟你不能配合的人,也不利于工作。”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但是,你说我是‘老眼光对待新问题’,我难以理解。”

  我说:“叶主任,我被累得身心疲惫,倍感无助,才向你求援的。敬请谅解!”

  事后我一直琢磨着:叶主任到底是不是“老眼光看待新问题” ?从此,我再也没有向叶主任提起增加人员的事,独守孤房,与鬼为邻。每年捧着一张张奖状,默默地做了四年半。又被调去当采购员了。不久被选为供销社理事会成员,跟叶主任正面接触的的时间渐渐的多了起来,办公室也就成了我茶前饭后,闲暇之余的逗留场所。偶尔也会拿些出差费用去报销,叶主任总是先端详了我一眼,然后,仔细地翻看每一张凭证,确定无误后,才签上:“准付:叶某人”五个字。即使没有违规的废票,也是一丝不苟地审核。这是他雷打不动的工作习惯。

  随着商品市场逐步开放,供销社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叶主任想方设法地寻找出路。他带上一位员工到湖南怀化采购山苍籽油,不小心遇到骗子,被骗了两万多元。连续去了几回,总是找不到人,这似乎成了他人生仕途上的阴影。于是,叶主任把 这个情况向县社汇报,县社领导向检察院报案。有一天,叶主任与县社及检察院相关人员一起,乘坐县社唯一的一辆小车去怀化逮人,可是,偏偏路不遂人意,车子在半路上出了车祸,撞死一个人。不得不半途而归。怀化诈骗案也就不了了之。叶主任为了弥补这个亏欠,以供销社的名义与他人合作,在苏州开了一家土特产经营部,意欲开辟出另一条活路。又偏偏机不逢时,不能产生效益。因而,有人向上级反应,说他以权谋私,挪用公款云云。弄得他焦头烂额。

  有一次,远在苏州的他,得知供销社的营业额雪崩式聚降,范副主任又在建阳商校学习,单位领导只剩张副主任,焦急万分。于是,连夜打来电话,要我代理主持供销社工作。我考虑了片刻,便答应试试看。第二天,我举着顶头上司的尚方宝剑,组织了一帮人(包括张副主任,陈会计,以及食品仓库,百货仓库的仓管员)到各个门市部,购销站检查。对私自进货的问题,进行现场处理,对短缺的商品立即开单,送货上门。

  叶主任从苏州回来后,立即来找我探索供销社的经营出路,于是,我写了一份《强化管理,以销计酬》的改革方案,直接呈送到县社黄主任(后来任县政协主席)的手上。过了几天,黄主任向杨源供销社主任及理事会做了批示,敦促研究落实。

  随着年龄的变老以及形势的变幻,叶主任产生了退位的念头,多次找县社黄主任蹉商接班人问题。有一天夜里,五金柜的其林在窗下叫我,我朝下一看,叶主任正朝我微笑。我们三个人边走边聊,到了其林的门市部,乘着其林去值班室开床铺期间,叶主任对我说“黄主任要求我把你带上一年,明年正式接替我。” 我说“叶主任,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个担子我挑不起。”

  叶主任退意的事,渐渐地在供销社传播,有人蠢蠢欲动,磨刀霍霍。有一次,在吸收新党员入党的组织会议上,叶主任向组织推荐了三个 预备人名单:我,其杏与物价员老张。会上有人以我与其杏很年轻,将来有机会为借口,把指标让给了即将退休的物价员老张。叶主任以软弱的姿态,无以坚持,轻易地通过了决定。

  而有一次,有人举报我有计划生育问题,列上了乡政府结扎名单,叶主任得知后,背着我三番五次找乡长,书记澄清,才悄悄躲过了一场暗潮汹涌所引发的海啸,我竞毫无知觉(直到叶主任告老还乡,离开上海后,有人告诉我,才知道这件事)。这年供销社实施了大承包,我向叶主任释放了心房,叶主任以行政人员下门市部承包,可以优先选择的名义,把位置最好的溪面两间门面,让给我与物价员老张承包。 我利用自己业务熟悉的优势,开展多渠道经营,挖到了第一桶金。

  一九九五年农历正月,我从政和一位亲戚家里得到了上海发展商机的讯息,立即奔赴上海考察,随后转让了店铺。叶主任同意我:将铺底金作为临时借款携带到上海。经过多番邀请,即将退休的叶主任,于当年年底孑然一身来到上海。大年三十,伙伴们为他举办了简陋的六十寿宴。九七年三月,我们共同组建了上海夷峰实业有限公司,他任董事长,管经营,理内。我任总经理,管采购,涉外。企业如虎添翼,渐渐地发展为一家拥有建材批发总部及虹口、宝山、普陀、徐汇等六个经营分部的贸易公司,业务拓展到东北、山东、江苏、浙江、安徽等省及上海最大的胶合板制造企业—国营上海人造板厂。

  后来,叶主任因为年事已高,回到了政和安度晚年。从此,一段亲情、感情隔离在千山万水之间;一位贵人、长者魂牵梦绕在心灵深处。

  2017.8.30.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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