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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老黄

同事老黄

恍惚还在昨天,却又知道不是。背靠椅子默默算来,那应是1999年的冬天,距今已是十几年半的光景,他,我们的老黄,离开了人世。当时,他正值四十多岁的壮年。

老黄同志是个农村教师,即使从农村中学调到郊区中学,浑身仍然散发着浓浓的土气。他身体矮瘦,隆鼻炯目,皓齿乱髭,皮肤暗黄,笑意盈盈,却不修边幅,一套蓝色中山装,色泽不正,也谈不上干净,皮鞋好像常常在菜园中劳作踏归,劳动人民的本色永远不变的样子。即使后来发财,在大家的怂恿下,用大约当时三个月工资的价钱,很时尚地穿上皮装,也仍然不改其形貌神态,一看就是个农村人。买来的第一代豪爵摩托,没骑多久,就已像是个二手货。

年轻时候的老黄同志我没有见过,但从一张照片上可以看到他风流儒雅、气宇轩昂的一面。那该是他刚刚结婚去北京的存照吧。正是夏季,在一处园林墙外,他虽身瘦却挺拔屹立,颔颈轩然,短发一指,衬衫雪白,手握纸扇做指点状,仿佛庄子孔孟,汉响魏音,皆在手下。不知为何,照片上的他还带着一副墨镜,平添了一份神秘和威仪。当时,几个同事正在他寄居学校的家里围着饮酒,见此艳照,一起起哄,敬酒罚酒,闹满一室,溢窗外校园。盖其是人生的一瞬美好光阴吧。

在原来同事的那所郊区中学,有我们几个年轻人终生不忘的快乐时光,其中和老少同事一块儿喝酒,是课余相聚、交流感情的主要方式。“吃对牛”是经常的,偶尔是谁升了职、调了资、进了职称,甚至是谁给谁作了媒人,不管成就已否,都是请客的理由。而请客最多,遭到众人“打劫”最多的,老黄同志是主要成员之一。他财运未通之际,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就住在学校,一盘炒鸡蛋,几根黄瓜,两瓶俗称“大象拖小象”的宝丰酒,就是一次谈笑的沙龙。他思维开阔,抓住家禽养殖的市场要求,和家人一起或谋划或投资,不久便成了当时的“有钱人”。如此,他被“打劫”的几率大大增加。想喝酒找老黄。“兄弟们想喝酒,来找我”。至今还能想起当年他豪情的模样豪爽的声音。说喝酒,他不仅豪情待人,而且时有兄长之风。记得一次,一桌十人喝下八瓶,还有一瓶却不知放到了哪里,大家哄哄乱找一气找不到,原来被他藏在怀里,大家不依不饶不仅喝完了最后一瓶,还要继续,终被他用划拳输面条的怪招拦下。就这样,嬉闹着、哄笑着,我们相互“打劫”着彼此的情感,度过了那些快乐的时光。

后来,他突发急性肝炎,住进了医院,大家分头去看他,我们几个则合群到传染病区找他,仍然插科打诨,笑声在病区的寂静中传荡。那次他大难不去,人更为洒脱豁达,不说当年我刚上班时因母重病,他热情地做中人替我借钱,他病愈之后,大凡众人有急,他都会出手襄助。他尊重人,高看人,私下称赞一个年轻的人说:谁谁是一本书,要用一生来阅读。他以诚待人,释嫌宽人,对冒犯过他的同事,既往不咎,一笑了之,和气宽厚。

然而,一个冬天的深夜,我被一个电话叫醒,说老黄出事了。起先,我以为是年轻同事的醉话戏言,不以为然,虽然我当时已离开那所学校一年,但春节期间还和一个老同事一起到他家做客,说好不久还要和众同事相约,我不相信嘿嘿笑谈的老黄同志会有什么变故。但是,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生命像纸一样稀薄,我们一直生活在死亡的边沿,死神手拿剪刀,就站在我们的背后,随时刺穿你,随意剪破你。这点启示,总是告诫我,要牢记珍惜,珍惜友情、家庭、工作,珍惜生命的光阴,抓紧做自己的事情,那与社会、亲人、友人、一切善良的人密切相关的事业。

事故第二天,我与旧同事约好去看他,我们怀着复杂的心情,满路寒风,少人说话。走进他的宅院,来到他的灵前,望着他一条棉被掩盖已变形的遗骸——那是被汽车撞昏迷之后,又连遭风雪中不知几辆车反复碾压的残骸。我说,老黄,我们来看你来啦,弟兄们来看你来啦。同事点上成盒的香烟祭奠他,说,老黄,抽包烟吧。不久,那成盒成盒的香烟缓缓燃起,弥漫整个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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