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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灾多难的草莓

  院子西边的一块菜地——基本丧失了原貌,芜乱地长着几棵草莓。它们在茂密丛生的蒿草中挣扎,略显枯黄消瘦的叶片,擎着几朵毛茸茸的小花,似林黛玉般弱不禁风、苟延残喘,可怜兮兮。蹲下身来小心翼翼拔除每一棵蒿草,纤细蜿蜒的藤儿稍不注意就会被连带扯断。约两袋烟的功夫,纯净了它们的生存空间。几日未曾吸吮甘露的土地,干旱结痂,像得了慢性湿疹的皮肤——增生肥厚、皱皱巴巴。拎过两桶水,给每株秧苗饮一瓢。稀疏寥寥噙着水珠的叶片在微风中摇曳、婆娑,有了些精气神,如同乞丐感激投掷钞票的施者,点头颔首,匍匐作揖。

  以后,每隔几日,来松松土顺便清理一下复燃的杂草,撒些水。病殃殃的草莓,康复起来,新吐的叶儿绿油油、亮闪闪,蔓茎粗嫩健壮,向周边伸延,落地生根,一株变成四株、六株……如此下去,一年,两年……,多年以后,这里会成为草莓的原野、草莓的海洋或草莓的天堂吧。那时,将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堆积如山的莓果与大家共享——和捡个鸡蛋,幻想孵出小鸡,鸡再生蛋,蛋再生鸡何其相似啊!

  久了,几天不来这里,会感到有什么重大事项没做,心里不落实。伺弄草莓已成为我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草莓已扩展到一大片,桶里拎的那点东西已成杯水车薪,满足不了现有的旱情了。不经意间,发现枝叶缝隙中挂出密麻麻红澄澄熟透的果实——虽然个头不大,也不圆润,甚至看去有些丑陋,但色、香、味俱全,口感颇好,很值得品嚼,清醇留齿,三月不知肉味也不算太夸张呢!而且什么添加都没有,绝对绿色的呀。初愈就给人回报——这是“得人点滴之恩,报以涌泉”吗?


  又好久没下雨了,连续几天三十七八度的高温,所有的植物都蔫萎了,地面热得隔着鞋底都烫脚。草莓也不例外,同样忍耐着太阳的灼烧,足下的烘烤,刚刚有些起色的秧苗又在经历新的煎熬。幸好气象预报提示今日大雨。滴滴贵如油的雨,多少人翘首期盼,望眼欲穿了呀!午时刚到,黑压压的乌云从天际聚拢来,带着耀眼利剑般的闪电,尾随滚动轰鸣的雷声,气势汹汹,穷凶极恶,霎时间吞没了太阳,几朵白云兔子似的在灰暗的低空蹿来蹿去,一阵飓风袭过,飞沙流石,枝折叶落,天昏地暗,西游记里的妖精出现般,令人毛骨悚然。豆大雨点倾泻而下,在田畦地垄激起黄色的烟幕,窗玻璃被击打得噼啪直响,仔细观瞧——不好,有冰雹!初起为豆粒大,后来指肚大,个别的能赶得上乒乓球。体格魁伟的树木、玉米、高粱片刻之间肢体残缺,碎叶狼藉,那尚未完全脱离羸弱的草莓更倒了霉,几乎全毁了的茎叶大部浸没于泥泊中,战栗在冰雹间,体验着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完了,这回肯定彻底报废了。Ade,我的蟋蟀们!Ade,我的覆盆子们和木莲们!在这里,我要说,Ade,我的草莓们。

  好在冰雹持续时间不长,“雹打一条线”(一窄条),一片草莓完了没关系,但愿别处的农作物能避开这一劫。

  几天过去了,我认为早已over的草莓依然绿着,而且各个都吐着新绿,捧着晶莹的小花——它们坚挺地活着,乐观向上,没被挫折、恶魔屈服、吓倒。周围的杂草萎靡不振,蔫了吧唧,霜打一般,失去了往日骄横跋扈、不可一世、咄咄逼人的态势。小小的草莓,我暗暗为你竖大拇指。

  我恢复了往日的生活节奏,业余时往这来的更勤了。

  如今,这片草莓已经历两个完整的春秋,正生机勃勃、无忧无虑生长着。可是,它们哪里知道,这片乐土就要挪为他用了——一个月后会修一条柏油马路,两边硬化,刚好覆盖这里——丁点不剩。——未拥有丝毫土地的我,能把你移到哪里,你们为什么如此多灾多难呢?ade,我的草莓们,你们的日子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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