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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刻(2)

  “不要!”

  窗外零零碎碎地下着小雨,他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残影像梦魇般浮现在他的眼前,仿佛身临其境似的,那般无比的真实。他使劲地摇着头,想要将脑海中的记忆摇晃出去,却发现自己越是想忘,梦境却更加地真实。

  更何况,这本来便不是一场梦,而是七千年前真真实实、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实。彼时他还尚未得道升仙,所在的也不是这桃夭仙境,更不是仙界闻名遐迩的桃夭上仙,不过是凡间一个修道的凡人而已。可世间沧桑几千年过去了,从前的一切再不复过往,就像他与桃夭一样,失去了,也过去了,只是漫漫长夜中偶然曾想起罢了。

  一连好几个月,雨势都不见半分停下的意思,不过也没有变大,一直都只是下着连绵不断的小雨,他觉得心情也都似乎被同化了,有时无聊紧了,想要找个人聊聊天,可惜放眼整个桃夭仙境,不过他一人而已。

  仙界的人大都清高得很,一个个的要么修仙,要么打坐,再不行就是找个实力相近的仙家切磋一二,除此之外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虽位居上仙,但飞升的世间长长短短也才七千年,仙界的人大都不认识,少数几人,还又都忙于修炼。

  上仙之上,乃是大罗,也只有成就大罗方能够真正地长生不死,与天同寿,不过他倒觉得自己已经活得够长了,如果早知道成仙之后的结局是这样,打死他也不愿成仙。如果一切能够重来,自己一定会做出别样的选择的,他想。

  可惜,没有如果,世间的一切因果都是早已命中注定好了的,就像他杀了乔夭,已成定居,再不重来。

  ……

  微弱的火光在屋子里显得摇摇欲坠,叶白离小心翼翼地从柜子里取出一面镜子,轻轻擦拭着,就像抚摸着情人的手那般,他的目光生得奇异,镜上并没有照射出他的模样,微黄的镜面上只有一个字。

  敲门声微微响起,他如惊弓之鸟似的快速将镜子放回柜子里,推开门,却是一个女孩,迎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头发自然地披散在两肩,十八九岁的模样,倒有些像邻居家的姑娘,他不由得想道“邻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你好,有什么事吗?”叶白离不由得问道。

  女孩微微一笑,露出一对可爱的虎齿,“听说,这里能够找回前世的记忆?我想知道,前世的我,究竟经历了什么。”

  叶白离点了点头,递给了她一块奇怪的石头,女孩好奇地看着这块石头,通体呈六芒星型,倒是有点像块玉珏,上面还刻着一个她不认识的符号,看着像一种文字。

  “进来吧,外面下着雨,当心着凉了。”叶白离笑道,女孩对以一笑,并未拒绝。

  ……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怯生生地看着少年,然后摇了摇头。

  “你没有名字?还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少年追问道。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眼光死死地盯着少年的腰间。

  少年取下腰间的玉珏,递到她的眼前,“你对它感兴趣吗,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上面的这种符号是原始文字,这叫作桃,你的名字叫桃?”

  女孩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小桃,嘿嘿,你的名字不好听嘛。”少年调笑道,“《周南》里有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叫你桃夭好吧?”

  桃夭此生最美的时光就是在最初的时候遇见了最初的他,她的名字是他取的,他不知道她不是人类,也不知道杀了她夺取她毕生的精华将会得到多么不可思议的好处,他只当她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这年,他十三岁。

  十六岁,他被道家的人看重,于是他告别家人,踏上了漫漫求仙之路,事实证明,他是个天才,百年之后她再见到他,他已是半个得道之人了,然而这时的他却已经全然没有了关于她的一丝半点的记忆。

  他看出她非人的体质,使出了几乎可以夺走她性命的杀招,她拼尽了力量,却还是不敌,直到他看见她腰间的那块玉珏,看到那个桃字,那个他母亲留给他,他送给她的玉珏。他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做桃夭,并不是一个巧合。

  桃夭,就是桃夭。往事幕幕,仿若眼前,他让她离开,越远越好。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是,昆仑首座何仙寻放走了桃夭。他不是天下第一,即便是,也不是以一挡千的天下第一。

  再见他,已是五十年后。

  桃夭死了,死在了他的手中。她以为可以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却不曾想,她为他挡下的伤,不过是场戏,为了取她性命的戏。

  他的道成了,飞上了无数修道之人的梦想之地——仙界,成为了史无前例的飞升即上仙,他想着以桃夭为自己的仙号自己便不会太过于愧疚,可终究,七千年,她还是成为了他的梦魇。

  ……

  何仙寻吐了口浊气,手中的玉珏丝丝破裂,他将玉珏收了起来。

  “你究竟是谁?”

  青年微微一笑道;“你可以称我为太古。”

  “太古仙叶白离?”何仙寻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是你?你用了前世镜!”

  叶白离轻笑道,“不,不是我,准确地来说,是桃夭。”

  “她还活着?”

  叶白离道;“更为准确地说,是桃夭的转世。毕竟是天生的精灵,即便是身死道消,可灵魂是不灭的。”

  何仙寻惨笑一声,“可玉珏碎了。”

  ……

  雨势忽地减小了许多,透过窗外,他仿佛看到了林轻瓷在对自己微笑,女孩缓缓地睁开了双目。

  “这块石头上的文字,是‘寻’,对吗?”她的声音不由得有些低沉。

  叶白离笑了笑,指了指墙壁上的表,时间惊人般停留在凌晨十二点,“‘零刻’是找回前世记忆的地方,或是良缘、或是苦恨,一场姻缘一场梦,过去的无须去当真。”

  “我想知道,他还活着吗?”女孩问道。

  叶白离摇了摇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往事已休止。”

  女孩似有所悟。

  女孩转身离去,叶白离再次打开柜子,镜子上浮现着一个字,如果她还在这里,一定会惊奇地发现,这个字,和玉珏上面的字虽然不是同一个字,但却同样是那种文字,叶白离轻叹一声,“悔不当初,既然后悔,那便没必要开始。”

  ……

  夏晚尘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迎面走来一个青年,让她感觉有些莫名的熟悉。

  青年擦着她的肩膀走过,忽然她感到自己的肩上多了一双手。

  “小桃。”

  夏晚尘猛地回过头去,只见青年正一脸歉意地看着她,“对不起。”

  对不起,情伤己……

  叶白离正要关门,却被一只强劲而有力的手给拦住了,露出一张极其欠揍的面庞。

  “你来了。”

  来人自顾自地走了进来,熟悉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次是谁?”

  “大罗。”叶白离道,“看来我猜错了,那么你应该是红尘或者缥缈了。”

  彭雨松轻笑道,“你猜不到。”

  叶白离耸耸肩,“无所谓,对了,玉珏?”

  “嗯。”

  叶白离伸了个懒腰,“很晚了,我有点困,先睡了,有人来叫我。”

  彭雨松无奈地摇了摇头,“唉。”

  叶白离眨了眨眼。

  门忽然开了。

  “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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