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赶忙来到大门前，看着林兮和翠霞已经走出去好远了，还象征性的在挥手，并对柳絮说道；“太太回屋吧；外面有些凉”。
柳絮慢慢的往回走着，吴妈锁好了大门，也关好了小门，跟着柳絮后面进了屋子。
当看到赵雨楼此时坐在沙发上面沉似水，毫无刚才的笑容，心里便有些紧张，这样的嘴脸虽然这几年里已经看惯了，不过这也反差太大了，和她们俩的到来有些关系。
柳絮也不去理会就一言不吭地做到了离他最远的沙发上。
吴妈此时已将用过的茶具收拾了下去，用抹布反复仔细的擦拭茶几的每一个部位，唯恐哪里没有做好再受到主人的责怪，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是觉得早点离开比较好，所以起身去洗刷杯具了。觉得不应该不说话就离去，还是壮着胆子问了句；“先生、太太一会吃什么？”。
赵雨楼板着脸看着那边坐着的柳絮，却没有回应吴妈的话。
柳絮见吴妈还是站着，便说道；“随便做几个雨楼爱吃的吧，我不饿”。吴妈见有吩咐了，便快步退了下去。
秋天的黄昏在雨后总是那样的清澈和鲜艳，一丝丝阳光中残红在一天的冷雨过后终于露出了真容，余晖总是不解人意，带着早到的萧瑟照到了柳絮眼前茶几的玻璃上。本应在这样的屋子里一切都应是温暖的，可柳絮却感受到异常的冰冷和压抑，也许这是老天也在戏弄自己屋子里异常的安静，只有随着钟摆的左右有规律的晃动传出咔咔咔咔的声响。
“这两个女的是你什么朋友?以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赵雨楼终于开口了，这和柳絮心里预想的差不多，所以慢慢悠悠的回答道；“林兮是我上学时的同学，比我小两年级，由于我们两家离得不太远，所以关系很好，翠霞是我家邻居，一起长大的，她看着挺大的，其实比我还小几个月，我们三个关系最好了，只是近几年都分开了。上几天吴妈是翠霞家的铺子里买东西，说起话来，听见我的名字和年龄，就偷偷的过来看看，才知道我确实在这儿，偶尔来过几次。你不在家，所以你没见过。我知道你不欢迎也不喜欢我认识的人到家里来，所以我也没有提。今天林兮听翠霞说也在这，就来看我了。赶巧你碰见了，我跟她俩也没提你，也不想让她们知道你是谁”。
我不是反对你有同学，也不是不让你和人交往，只是你现在身份不同了，别总和那些穷姐妹来往，传出去会笑话的，你别总和这帮人搅和在一起。时局动荡，明哲保身才是上策。我是为你好，今天来个女同学，明天来个男同学，后天再来个男亲戚，孤男寡女能做出什么好事，你是不是还想找个小白脸呀?”。
告诉你以后少跟这边帮人鬼混，赵雨楼狠狠得把烟掐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来来到钢琴前面，看着那幅西洋人体画，眼睛露出色眯眯的眼神。转身指着柳絮说道；“这个家你要什么，给你买什么，你还不老实在家呆着，还把人领到家里来了，以后是不是还领回男人呀，在生个小兔崽子”。
柳絮听着开头还觉得有些道理，越听越不是人话，原来他的目的是让我不和任何人来往，自己男人的能力不行，还怕我偷野汉子，越想越生气，知道和他理论也没用，气的浑身发抖无力，扶着楼梯扶手就往楼上走。回头看着赵雨楼说；“告诉你，我柳絮谁都爱就不爱你，昨天不爱，今天不爱，以后也不爱”。
赵雨楼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你是我的人，这辈子就得陪我，别像个木头似的”。
柳絮拖着软绵绵的身子来到了卧室，随手开了灯。拉过被子盖在了身上，却丝毫没有觉得暖和。望着眼前白色的墙壁，犹如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屋顶灯光照着洁白的纱帐，洁白的有些刺眼，这是否如天堂一样的无暇。真想就这样安静的躺着，不再睁开眼睛，可是却不能。
雨后的街道和房屋一切都焕然一新，青的砖、红的楼、白的墙，绿的瓦都变了本来的颜色。从柳絮家出来穿过不长的巷子便到了通往翠霞家铺子的街道，街道两旁的店铺，绸缎庄、服装店、饭庄酒楼、当铺、银号、商行、还有最喝人血的烟馆妓院在人流中显得格外重要。这里虽然没有上海，北平，南京的繁华与时尚，却有着一样的灯红酒绿。
林兮挽着翠霞的胳膊沿着街道边慢慢的走着，各样的轿车偶尔从身边驶过。有钱和穿漂亮衣服的太太小姐怕黄黑色泥汤溅脏了裙子和鞋袜，都坐着黄包车在泥泞的街道上穿行，道路也有坑坑洼洼，坐在车里颠颠簸簸，但还是得意的不行。即使青石路这样不平整，车夫还是都加快了脚步，争取多拉一趟买点吃食回家。也会有一两个空车路过林兮翠霞的身旁问道；“两位小姐坐车吗?还没等反应过来，黄包车已经坐上了新的主顾”。
“翠霞姐，柳絮怎么来到这里了？”。林兮轻轻的问道。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是去过几次，但有的事我也没好意思问，毕竟有几年没见了，人都在变化，要不是她家的吴妈和我说起，我到现在也许都不会知道。
她家的的房子太阔气了，哪像我家就那么一个糊口的铺子，每天起早贪黑也收入不了几个钱，咱们穷苦人就是命苦。但这样也过得踏实，人这一辈子，平安最好，大富大贵的咱还享受不了，也许天生就是贱骨头。哪像柳絮呀，现在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人伺候。翠霞感叹的对林兮说道。
“要是咱们姐妹都像柳絮那样就好了，也不白活一生”。
“人有时就是命，皇帝有皇帝的命，丫鬟有丫鬟的命，争也争不来，躲也躲不去。八字生成，上天早就安排好了。柳絮现在生在福堆里，要是她爹娘知道一定高兴。咱们姐妹却在这里遇见了，注定咱们三个有缘，也许是上辈子缘分未尽，今生才能在一起。从小她就心气高，现在可好了，随了自己的愿”。
翠霞喋喋不休的说着，林兮只有听的份，却不知道怎么来接话茬。也搞不懂翠霞是羡慕呀还是不羡慕。
“有时铺子里没事了还挺惦记她的，但觉得人家现在和咱们不是一样的生活，就不怎么去了，今天要不是你来，提起了柳絮姐，我原本是不想去的。她家我每次坐着都觉得屁股像针扎一样别扭，你没见我今天都没怎么说话吗，不是不想说，也不是觉得咱们姐妹生分，咱这破衣粗布的再把人家的沙发，地毯弄脏了，总觉得不亲近”。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说一个听挽着胳膊沿着道边就这样走着，也许是雨后的黄昏有了凉意，翠霞无意之间把身子往林兮身边靠了靠。
“翠霞姐你冷了吧？林兮也觉得有点凉，所以觉得翠霞应该是冷了”，才这样问道。
“不冷，只是觉得来了一点凉风”，林兮这是已经把白色外衣脱了下来，就往翠霞身上披。
“我不冷，真的，不用给我”，翠霞觉得林兮的衣服太贵，所以尽力反对。
“给我了你就一件单薄的衬衫会生病的”。
“我没事，我早上都和学生们跑步”，林兮说着已经把衣服按着披在了翠霞的肩上。我的衣服厚，一点都不觉得冷，林兮怕翠霞在给自己还回来，在街上不好看，才反复的说着，翠霞觉得确实比刚才暖和多了，所以也就没有再推辞。
一道道细小瘦弱的阳光，穿过稀疏的薄云照到了街上的树木，照着高楼与矮房，也照着翠霞和林兮俏人的身姿。阳光是平等的没有人间的私心杂念。翠霞披着林兮白色的衣服映着自己青绿色的旗袍，加上丰满的身形在淡黄色的夕阳下分外妖娆。街道走着和停留的人们用不安分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来回打转，有的走过了还不忘转身在饱几下眼福。
林兮草绿色的裤子，白色蕾丝衬衫，齐肩的短发，圆圆的大眼睛，弯弯的柳叶眉，白皙粉红的脸庞，如熟透了樱桃一样的双唇在这样雨后初霁的天空下，犹如盛开的莲花，粉的蕊，白的花瓣，绿的叶，在轻柔的风里是那样的纯洁清澈，香掩群芳。
“人哪有命好和命不好之说，除了时机的巧合，就是自身的条件。哪一个旷世英雄，开国君王不是靠总觉得才干个谋略打下一片江山的。八字再好，只信命到都来也是空欢喜，你看现在这些权贵名流有多少能得到善果，又有几个事清清白白的。一生中的胜败荣辱又谁能看得准，看得清，放得下。世界上的人有几个能在名利的诱惑下坚持自己，有的出卖良心，有的出卖感情，有的出卖肉体，还有的在出卖自己的一生，着其中的谁又能看得透。面对粗茶淡饭谁又能守得住不被诱惑，不被左右。甘愿一生平淡清白是这些到头来谁有能理解。我们女人不能封侯拜相，不能指点江山，但我们有民族意识。现在军阀混战，百姓流离失所，这帮大老爷们只顾着作威作福，贪图享乐，百姓的疾苦谁又能看得见。这样的政府只会屠杀自己的同胞，面对外敌却视而不见，在中国的土地上横行霸道，饿殍遍野。很多看着像个人似的只会阿谀奉承，帮着外国人祸害自己的同胞，这就是我们的民国政府，就是在继承了孙先生的三民主义，我看是挂羊头卖狗肉。丝毫看不见民族危机国家兴亡，整天还花天酒地，纸醉金迷”。林兮一边说一边还激动的挥舞双手，翠霞拉了一下林兮的胳膊，示意不能乱说的，林兮这才有所平静。
“我们一个女人家，有个家，有人知冷知热的人，有个吃饭睡觉的地方就知足了，别的我也不懂，哪像你们识文断字的，接触新文化，新思想”。
说话间拐了一个弯，在巷子口就到了翠霞家的铺子，门的上方端正的挂着一块木质的匾额，绿色的隶书三个大字{裕华祥杂货铺}，这是一个不太大的地方，昏暗的门脸，有一盏油灯在破旧的柜台上面有力无力的亮着。屋子东侧是一排排圆形的酒缸，上面贴着方形的红纸，用毛笔写着酒的名字，高粱酒，女儿红，花雕，状元红，绍兴黄酒-----。
西侧是一排架子上面摆着针头线脑，锅碗蜡烛，还有煎药的砂锅和其他零碎小物品，由于光线太暗，林兮也看不好。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穿着粗布大褂在柜台旁擦着新来的砂锅，看见翠霞和林兮到跟前了，便朝里面喊了一声“蛋蛋，你娘回来了”。
只见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跑了出来，直接就扑到了翠霞的怀里，嘴里直说着；“娘，怎么才回来！，爹都做好饭了，我都饿了，爹也不让吃，说等你和小姨”，一条不大的小黑狗跟着蛋蛋身后，看见翠霞直摇着尾巴，围着打转，还冲着林兮旺旺几声。
翠霞抱着蛋蛋，“向小姨问好，小姨是教书先生，你得听小姨的话”，蛋蛋怒着嘴说“今天小姨来时我都说小姨好了，怎么还说呀？”。
林兮看着蛋蛋挺可爱的就抱了过来，蛋蛋已经说过了就不用说了，说着亲了蛋蛋脸蛋一下。"小姨你真香，今天晚上我和小姨睡，娘可以吗?".
蛋蛋说着看着翠霞，翠霞说"你问小姨吧，看小姨愿不愿意！“。
林兮看着蛋蛋可爱的样子，但觉得不方便，就找了一个借口，对蛋蛋说：”小姨愿意，但小姨最怕老鼠了”。
蛋蛋听林兮说愿意了，就是怕老鼠，蛋蛋想都没想就对林兮说道，我家没有老鼠，我娘和爹每天晚上把床弄得吱吱响，说是吓唬老鼠，所以老鼠不敢来。
翠霞听见蛋蛋这样说，便羞红了脸，林兮也觉得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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