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死后我姥姥常把灵魂啊月亮啊挂在嘴边，把我这个小文青羡慕得死去活来，正好时值周末，秉乘着母亲大人钓凯子(就是我爸)的死缠烂打软硬兼施的精神。经过一日一夜的激烈口水站，最终以我的那句口头禅"你要不说就不是我姥姥"的微弱优势为"老少口水战役"拉下帷幕。我得意忘形，欢呼雀跃，连方圆五百里号称"五百里第一波"的楼下A大妈的一句惊日月，泣宇宙的:你丫老太婆敢圈养非洲大象"也不充耳不闻，继续玩"火山爆发"。
姥姥勒马似的"咻"几声我就停下来了。姥姥一屁股倒在太师椅上，太师椅惯性的嘎吱声清晰可闻，重重晃了晃尔后又悄无生息，姥姥肥大的身躯全部战领了太师椅。她轻声喊在书房的我。书房离姥姥的位置全程约五十米。我跟吃了兴奋剂的运动员似的飞奔，姥姥坐在后头一直低垂着对我在她一声轻唤后就能来她的面前吃惊不小，茫然的眼神茫然的语气，闺女，啥时瞬间移动，吓着姥姥了。我一听立马赔理道歉，声音比林志玲还嗲，要多淑女有多淑女，姥啊，您老受惊了，都怪闺女我平时被使唤惯了，不是吹，现在我连微生物的咳嗽都能听出节拍来，您一开口我不敢怠慢就以平常速度加上速度10m/s来见您，让您吓着，怪我。我姥姥听完我的一番疯话直愣愣看了我30秒，白了我一眼，然后以频率5%摇头且叹气。我不知趣地问，姥姥，你吃摇头丸了吗?姥姥的摇头频率每秒降1%的速度在5秒后中止了摇头，只在一边叹气，灰泥啊，让姥姥包包你。我心里嘀咕:抱就抱呗，我不会喊非礼。姥姥拥抱了我五秒不撒手，我被抱得喘不气来，直告饶，姥姥抱够了，以后有时间咱再切磋，五六小时还不随您。姥姥被刺激得抱得我跟紧，隐约还有眼泪出眶后顺势流下时清脆的声音，她是尖叫着的，萌啊，没时间了，姥姥活不长了，我看到我的月亮模糊的轨迹，越来越淡，很可能今天就会消散。姥姥的手臂因为哭泣时动作太大松懈下来，我看着姥姥湿润的眼眶说不出话来。死亡。有谁能逃过?千年王八活得再长也是要死的。死亡，有谁不畏惧?神仙也是要吃仙丹才延年益寿或苟言残喘的。
姥姥正伤心呢，可我很想问她她嘴边那句不离不弃的话"每个都有灵魂，每个灵魂都有月亮"什么含义，但见到姥姥对死亡这样畏惧也不好问，因为那无异于往伤口上撒盐。我于是发挥特长，娇滴滴得安慰她，姥啊，您能活到一百三十岁，吉尼斯纪录等着您破呢，您别再哭了要不我也哭，难道您忍心看到这么美丽的一朵话，枯萎吗?这话可把姥姥吓坏了，她立起来摸摸我细皮嫩肉的小脸没摸到眼泪嘘了一口气，哪能啊，闺女，我闭月羞花的闺女，我这辈子都将爱着闺女，我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害。姥姥已经破涕为笑了，她一向是乐观开朗积极向上的老太太，死亡这种小事不会缠绕太久，她笑成了活佛，她说，死亡酸什么，月亮消散又怎么样，想当年你爸死的时候月亮一点一点消散我硬是挺过来，我还不是跟你吹，我都没流一滴泪。我一听牢牢提我爸，那个死去的男人，心里就先咯噔一下，鼻子一酸，眼泪就跟黄河水泛滥似的一发不可收拾，蛙蛙哼哼唧唧不停跟演出似的。姥姥见过我这阵式，一般情况下她就坚守一个字:等。我这丫头片子哭也快停也快，我妈就算过我哭的最快时候和停止的最快时间，相隔仅分钟。姥姥听我妈讲过，又亲身经历了几次所以当真理一样深信不疑。我也很给我妈面子我哭的时候是下午13:25零19秒。在呜咽声最后不见的那一瞬间，时间停在13:24零2秒，创了纪录，我想看回去一定得告诉我妈，她一定欣喜若狂，我闺女又长大了。
我和我妈住在市内乌烟瘴气的"工业雪"里，而我老拉住在镇上清新空气遍是，蓝天是蓝色，白云是白色的桃花源里。我鲜明镇上的所以人，他们得病的机率一定小之又小，这是我多年生活在市内而体弱多病给我的感觉。我家和姥姥家远极了，我要坐一天一夜的车才能见到姥姥，因为上学，一个月我只有一次机会回到镇上，昨天到，今天就要走，而且是下午。我妈说，思念是珍贵，所以她总让我搭乘两点的早到车回家。
我不哭了，瞟了眼手上印有孙武空孩子气的脸的卡通表，想起传说明天有<犬夜叉>的第X部，凡小学初中高中毕业生都不容错过。我姥姥特舍不的我，哪次不哭个泪人就差没下跪求我留下，我每次一想起动画片就特狠心，象刽子手。我的眼睛闪烁，每跟汗毛都在蠢蠢欲动，把积聚起来的智慧叫给嘴，嘴就编出了一次又一次花样翻新的理由，经过长时间临考的磨练，我已经做到张口就来像说书似的，落啊，我要走了，您要原谅我，我因正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我妈还不富裕，来您这里的车费还是额外开支，虽然我是多么想多陪您几天，可金钱主义害死人啊。
我姥姥被我弄的一愣一愣的，我都觉得有点傻逼性质，姥姥疼我，从来不怪我，她说，萌啊，姥姥会想你的，记住，你上车以后看看天壁，如果你看到月亮，就笑一下，好吗?我觉得姥姥是太爱我了，下午两点多哪有月亮?可我不能再多等了，车要到了，上次就因为没完没了的谈话而没搭上，这次……一定不能重蹈覆辙。我说，好，我一定笑得倾国倾城，叫月亮自卑死。姥姥笑了，倾国倾城。
到车站时还差两分钟就两点，我回头望了望姥姥家的窗户，姥姥不在。车按时到，司机，妇女朝我直翻白眼，因我我长的象多话，而她连自卑的资格都没有，我每次我一上车就先拿出粉黛涂涂抹抹，她羡慕得牙根痒杨。
在车上不知怎么的我感到了隐隐约约的不安，头上总觉得有乌云盖住，我照例打开包，拿出粉黛左涂右抹，擦拭完毕，就顺便借玻璃照照镜子，不错，真是个美人坯子。自恋了几分钟，突然想起外婆的话，傻逼似的望了望天壁，白云啊好白，蓝天啊好蓝，月亮啊----怎么可能!?这时候为什么会有月亮?我很好奇得看了又看，片刻过后，月亮消散尽了，我才回过神来，喃喃地说，那个方向好像是姥姥家，姥姥没事吧……
回家后母亲就告诉我，萌，姥姥在你走后的那天下午过世了。
什么!?
她过世了……妈妈哭了。
这是我第一次正经地对您说:对……不……起。
写此文时我没想到要表达什么，但现在我知道我要表达现代人对亲情的疏远，我写地还不够，我把它写成了悲喜剧
困兽 作 2007.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