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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中消失的岁月(第三章 解放初期轶事 5)

  第三章 解放初期轶事 第五节 解放后的第一个春节

  一1950年春节是解放后重庆人民过的第一个春节,欢乐而详和,供应的物资也比较丰富。为了严防敌人破坏,江北地区军管会组织解放军上街巡逻,确保社会安全。

  根据江北区军管会的安排,所有机关、厂矿、工人职员一律放假三天,彰显新中国維护工人阶級的基本利益,充分展示山城人民重获解放和新生的新气象。

  1950年春节到来的前几天,军管会組织南下干部挨家逐户进行家访调研,摸清江北地区阶级构成的基本情况,领导江北地区的工人群众开展春节来临前的准备工作,把热闹场所和街道环境打扫得干干净净。从江北公园直到上横街、下横街一带也早早就拉起了横幅,横幅上贴满标语口号,在沿街楼房阳台前面掛上象征吉祥如意的大红灯笼,在十分显眼的重要位置,掛上了毛泽东主席,朱德总司令的画像,不断引得江北人们驻足围观。

  那时,人民解放军全面进军大西南战役进行得十分顺利,1949年12月9日川军将领刘文辉、邓锡候、潘文华等在彭县龙兴寺联名发出起义通电,宣布脱离国民党政权,接受中央人民政府領导,指挥驻防大西南的国军嫡系将领胡宗南仓皇逃往海南島。

  1949年12月30日,贺龙指挥人民解放军一野十八兵团在成都市民的热烈欢呼声中,举行了隆重的入城仪式。江北地区大小街头也都贴满了热烈庆祝成都和平解放,庆祝四川全境解放的标语口号,给春节的节日气氛增加了更为欢乐祥和的气息。

  在贩买各种春节衣物、日用品和川味美食的沿街鋪面和米亭子菜市场一带,都有配带红袖章的工作人员监管、巡查,严防地痞流氓搗乱、破坏。配带卡宾枪、全付武装的解放军战士四人一组按划定的区域来回巡逻,给国府残渣余孽以致命打击,给江北的老伯姓増加了极大的安全感。

  由于江北地区军管会的全力监管,1950年春节期间敌特组织和反动帮会组织的干扰、破坏活动都大有收敛,社会秩序良好,老佰姓走上街头时,每当看见巡逻的解放军战士,都免不了竖起大姆指频频称赞,夸奖他们才是真正的人民子弟兵。

  除夕那天晚上,外公、舅舅和辉翼哥嫂全家都赶到我家团聚,几个月来大家一直都是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这下可好啦,诺大的重庆城就这样平平安安的解放啦!亲人们见面时可别提有多高兴了。小伙伴们见了面也不停地叽叽咕咕互相问好,讲一些学校的变化和有趣的事情,子钰小哥哥看看四周,忽然问冬姐:怎么没有看见桂香呢?冬姐微微一笑,不作答覆。

  子瑾大哥哥和冬冬姐姐是孩子们的小头目,他俩带着几个小弟妹到天井上方的小阁搂去玩,当冬姐打开小阁楼的房门时,一个漂亮的大镜框展现在我们面前。小伙伴们啊、啊的叫出声来,其实他们都知道,四姨夫和四姨娘抗战期间常来小阁楼常住,抗战胜利后隨国府一道迁回南京。南京城是49年4月23日解放的,可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收到他们的来信,真是令人担心啊!后来,我和冬姐又把大家带到小阁楼前边的的阳台上观赏美景,放眼望去,嘉陵江对岸的城市轮廓隐约可见,但是,不少地方还留着“九。二”火灾的遗痕,令小伙伴们心中十分难受。

  过了一会儿,妈妈带着辉仙小妹儿上楼来叫我们下楼去,原来是王伯伯为我们准备了好多零食,中厅饭桌上摆放着不少磁盘,磁盘里装满了芝麻糖、麻杆糖、牛皮糖、江津米花糖……大家一哄而上,十分开心地吃起来。

  小孩子们在中厅饭桌上叽叽喳喳地谈天说地,还不时跑到天井里看看那熟悉的假山,冬姐悄悄拎了一桶水倒进假山后面的进水孔里,霎那间清水从正面凸出部位的缝隙中流出,婉如山中的瀑布从天而降,其景象壮观幽美,令人拍手叫绝!这时候冬姐悄悄地告诉大家:桂香姐姐春节前就回乡分田地去了,小伙伴们听了又是高兴又是十分惋惜。

  天井里小伙伴们越聊越开心,大人们在客厅里也谈得很热烈。大家对解放军快速解放重庆、成都,引导不少国军、川军部队阵前和平起义的作法大加称赞,爸爸还十分感叹地说:孙子兵法曰不战而屈人之兵,实乃上上之策,若两军死打硬拼,青山上又不知道要添多少寃魂?讲得长辈们频频点头称是。后来,大家议论得比较多的还是共产党的土改政策和阶级成份划分问题,但是长辈们始终相伩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心中十分坦然。

  后来,大家谈得最多的话题就是解放初期各家的近况和今后的打算。外公和舅舅谈得都很简单,外公还是在21兵工厂上班,舅舅还是在唐家沱50兵工厂工作,工作职务暂时都没有变化,住房条件暂时也没有改变,只是传言工资待遇今后要作适当调整,工人干部的待遇差别不大。

  比较大的问题还是解放了,我们这一大家子究竞应当怎么办?爸爸毫不含糊地讲出了自己的观点,想听听大家的意见:笫一:关于泰裕银行是否能继续经营的问题,要看共产党的政策最终怎么执行。如果认定是官僚资本,没收的可能性非常大,好在董事长罗君彤已经和平起义了, 看看政策能否宽松一些。如果共产党坚持按相关政策执行,那么, 我和其它股东的股份能否全部退给我们?我有30%股份, 那可是数十年辛劳挣来的血汗钱。如果仍然坚持全盘没收,那可就亏大了!只好认命吧!

  笫二: 解放前曾准备买下头塘那处别墅,现在看来十分不妥, 好在当时只交了少许定金,亏得也不多, 决定不买了。将视适当机会向房东主人表示歉意。

  笫三: 四方井1#大宅院太大了, 家里人本来就不多,现在改朝换代了。继续住下去实在太打眼,我的想法是抓住机会尽快出手,卖个好价钱,买个小院子住住就行了。

  笫四:如果泰裕银行实在干不下去了,就自已做点生意养活一家老小,或者干脆改行行医吧!把过去杨外公教给我的本事贡献给新社会。

  外公、舅舅听完后都表示理解和赞同,到底还是舅舅年轻些, 对新生事物接收快,他慎重地告诉爸爸,要尽量多看报接受新鲜事物, 多了解政府的政策再决定自巳干什么,不能瞎干,到时 后悔都来不及,爸爸听完后会意的点点头。辉翼大哥哥也对爸爸说,现在厂里己经复工了,经常参加开会、听报告,以后我带个小本子作好记录,回家时把共产党的政策讲给二爷听,那样做更靠谱一些,爸爸听得直点头。

  谈到最后,爸爸诚挚地告诉外公和舅舅:春节前不久,桂香这个孩子回老家分田地去了。我们家中还有七口人,老人孩子这么多,家庭的生活来源一定要解决好,不能委屈了孩子们。

  这时候王伯伯来喊大家吃饭,大厅的桌子上早己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大家聚在一起,过起了新中国的第一个春节。我家还是老规矩,年前宰杀了壹头大肥猪,王伯伯告诉大家说,这头大肥猪快200斤重呢,妈妈请杀猪师付把它们分成几大块,委托辉翼大哥给各家亲戚送去,剩下的大多做了腊肉和咸肉,夠吃一整年。

  大家品尝莱肴的时候,发现有两个大菜是往年没有的,一个菜是黄豆屯猪肚,另一个菜是红烧大肥肠,大家都说很好吃。

  团圆饭后,还是四川老习俗---打麻将,推十点半。大家玩得很爽意,辉翼大哥告诉大家:听说新社会要严禁赌博,咱们赌一回是一回,以后真的禁赌就不玩了呗!讲得大家都哈哈大笑。大家还七嘴八舌地说:大年三十晚上家里人赌钱是好玩呗,又不是真赌钱!抓赌的人才是有毛病!大家又嘻嘻哈哈地笑起耒。

  过了好一阵子,爸爸、妈妈还在客厅里陪着长辈们聊天,下横街方向传来阵阵礼炮声、冲天的礼花腾空飞起,把夜空照得通透明亮,爸爸摸出上衣里的怀錶看了看,己经是深夜十一点半了,赶紧叫辉翼大哥准备放礼炮。一听说要放礼炮,小傢伙们可又来劲了。我和冬姐、小毛(辉世)弟弟与舅舅家的子瑾、子钰、子英、子铨四个孩子纷纷吵着要放鞭炮。辉翼大哥只好带着几个大点的男孩子忙活起来,放置礼炮,摆放鞭炮忙得不亦乐乎。

  当大厅里那个古老台钟敲响了十二点,隨着一阵阵孩子们的欢呼声,天井里阵阵闪光过后,振耳欲聋的礼炮声冲天而起。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也响个不停,和江北地区各个地方腾空而起的欢乐炮声连成一片,衷心欢庆重庆人民的解放和新生,整个江北地区都沉浸在春节除夕的吉祥欢乐之中。爸爸、妈妈和王伯伯领着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妈在大厅神龛前站成一排,辉翼哥嫂则领着一帮子小孩站在两侧,毕恭毕敬地向神灵朝拜。大人们黙默祈祷,期盼我们这个大家庭能顺利地渡过一切难关,和我们的中华祖国一道奔向幸福的明天。

  大年初一早晨,大人小孩子在阵阵礼炮声中起床,王伯伯带着永淑嫂子忙着在厨房里包汤元,大家起床洗漱后,忙着品尝各类美味汤元,对她们的手艺赞不绝口。妈妈还专门来到厨房,用鳮蛋煎了几盘江苏年糕送到桌子上,大家都吃得非常快活。早上吃过汤元后,妈妈和淑珍舅妈、辉翼哥嫂带着我们几个大点的小孩上街闲逛,街面上各式各样的年货还是应有尽有。大年初一上街看热闹的人也很多,江北老百姓边走边看边尝新,心里面都是乐滋滋的,对新生活充满了希望。走到下横街,有时还可以看见身着黄军装的解放军战士在路边巡逻,当市民们热情地向他们鼓掌致意时,他们往往报以十分真诚的微笑。军民关系显得非常融洽,妈妈和淑珍舅妈禁不住佩服地说道:共产党真是有办法,解放才两个多月,重庆的治安就稳定起来了。

  让我们小孩子感到失望的是,春节期间没有看到狮子滚绣球和我们最喜欢看的玩龙灯。后来听人们说,那是军管会的人考虑重庆才解放不久,那样做太热闹了,担心敌特乘机搞破坏活动,所以暂时不允许搞。

  大年初一过后,外公就领着舅舅全家返回21兵工厂金陵村去了,解放初期,舅舅还在唐家沱50兵工厂上班,全家人都住在唐家沱大兴集简陋的职工宿舍里,平时他们难得回家一趟。这次过年,只能在我家玩两天,然后再到金陵村住几天就必须赶回50兵工厂上班。临行那天,妈妈带着我和冬姐俩把外公、舅舅一行人送到平儿院那儿坐班车回金陵村。看着几个从小都在一起长大的表兄弟马上都要离去,心中真是好难受。

  回到家里,我和冬姐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爸爸、妈妈都很理解我们的心情,总是想方设法逗着我们玩。

  初二的下午,家住化龙桥的四姨娘带着鑫全小表哥和三三小表弟来看望我们,大家回忆起重庆解放前昔,相约到头塘小别墅避难的経历真是感叹万分,后来,妈妈又向他们谈起解放军驻扎在我家的往事……

  这时王伯伯正好送茶水到客厅来,她当着大家的面谈起当时江北解放的真实经历:说来也巧,那天二小姐专程带着桂香回家来看我,恰好解放军进入江北了,四方井一带家家都关门闭户,当时心我里面却老是犯嘀咕,要是共军烧杀抢掠出事了,那可是我造的孽哟!可是真没有想到,大泠天里,解放军宁肯睡在家门口地铺上,也绝不敲门扰民。后来,解放军住在我家时,还天天帮我们挑水打扫清洁……不经允许绝不进入内宅。你们说说看,天底下哪个见过这么好的军队!

  在我家期间,鑫全表哥总是悄悄对我说,哪天我们再到头塘那个小别墅去玩玩多好,那个池塘里的魚真多哟!可惜我们再也没去过那儿了。

  一九五四年九月,我家己搬到江北水沟街居住,我从江北平儿院小学毕业后考上了重庆溉澜溪第十四中学。爸爸送我到溉澜溪十四中报到,经过三洞桥、民生公司造船厂,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后才赶到溉澜溪小镇上。当我们踏上学校大门外亢长的坡道时,学校门前的坡道与头塘乡间小路相连,勾起了我们的回忆和返思,解放前昔和亲人门在头塘一个乡间别墅避难的场景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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