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动荡的岁月 第二节 端午节好热闹
1946年过去了，1947年接踵而来，春节过去了，端午节又来临了。妈妈领着王伯伯和桂香姐姐又忙碌起来。桂香姐姐在各个房门前挂上艾叶、菖蒲，还不停地打扫房间，点蚊香驱蚊虫。给几个娃儿泡澡的药水也熬好了，晚上就可以给我们洗澡。王伯伯告诉妈妈，用艾叶熬成的药水洗澡可以保护孩子肌肤，百毒不侵。
稍有空闲，王伯伯就忙着包棕子，除了用棕叶包制传统的白棕子外，还包了不少孩子们爱吃的腊肉棕，南京人爱吃的叉烧肉棕和喜沙棕子，她包的棕子不仅好吃，外观也很漂亮，大人小孩子都很喜欢吃。
到了端午节这一天，外公、外婆、幺姨娘和辉翼哥嫂都到我家过节，四姨娘带着鑫全表哥也来了，大家聚在一起拉家常、议国是真是其乐融融。
我和冬姐屋前屋后找寻趙习光四姨夫和淑香四姨娘，可是怎么也找不着，后来，妈妈告诉我们，半年前他们已隨国府迁回南京了，淑香四姨娘怕你们伤心，叫我不要告诉你们，听完妈妈讲的话，我们就伤心地哭起来。……
饭桌上，爸爸用雄黄酒点在小孩们的额头上，辉世弟弟当时还不到两周岁，摇头晃脑总是不让抹，哄了一阵子才好不容易搽在他的额头上。
辉翼大哥哥把雄黄酒给大家都满满斟上一杯，长辈们都不推辞，王伯伯和桂香姐姐平时不喝酒，按照当时的习俗，她们还是很爽快的一口喝下肚。
端午节午饭主食以粽子为主，各类菜肴以蔬菜为主，最醒目的蔬莱是鲜红色的旱菜，白皮红心的咸鸭蛋也是每年端午节必备佳品。但是晕菜可较平时少多了。只有点大家都喜好的腊肉，香肠，但是大家都吃的很开心。
王伯伯包的白粽子成了大家的抢拿货，大家剥开粽叶细细评尝，桌上还摆了几个碟子，分别装满白砂糖和黄豆粉，用白粽子沾着吃可香啦！大家先尝白粽，然后再品尝其它口味的粽子，腊肉粽和南京叉烧肉粽也特别受欢迎。
外公连吃了两个南京叉烧粽，妈妈和四姨娘吃的是喜沙粽，爸爸和辉翼哥哥连同几个小孩吃的可都是请一色的腊肉粽。大家对王伯伯的手艺赞不绝口，弄得王伯伯很不好意思。
午饭时，爸爸还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根据重庆民俗和国民政府组织，今年端午节要划龙船，赛龙舟。据说各种龙舟有四五十条，欢迎市民前去观看，大家听了都很高兴。
吃过午饭后，爸爸领着大家去看划龙船。刚走出大门，四方井街道上人潮湧动，浩浩荡荡向嘉陵江边走去。爸爸特地嘱咐辉翼哥嫂和桂香，一定要照顾好外公、外婆和几个调皮的小孩子！后来，几经商量，永淑嫂子专门负责关照两位老人，看管小孩子的事情交由辉翼哥哥和桂香负责。
爸爸陪着外公、外婆边走边聊，妈妈抱着辉世弟弟与两位姨娘一道不停地往前走，隨着欢乐的人群向保定门方向走去，幺姨娘总是走在妈妈身旁寸步不离，她躭心妈妈太累了，总要抢着抱抱小辉世，让我妈妈稍事休息喘口气。
淑勤幺姨娘是妈妈最小的亲妹妹，1937年南京沦陷前夕，隨同外祖母和淑云、淑香两位姐姐西迁重庆，外祖母王焕梅在九江病逝。淑勤幺姨娘当年才三岁，每当看见这个小妹妹，妈妈心中总是难免阵阵酸楚。
走呀，走呀，当我们跟隨欢乐的人群经过巍巍保定门下到嘉陵江边的时候，只见两岸人潮涌动，观众如云，一派热闹景象。几位戴着红袖标的工作人员告诉大家，赶快找地方座下，龙舟竟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辉翼哥哥在岸边找了一会，在一个较高处找了个地方叫大家坐下观看。永淑嫂子心细，她从挎包里拿出一张毛巾，把座位处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才安排长辈们座下。桂香姐姐带着冬姐和我坐在妈妈旁边，冬姐不时用手摸摸弟弟的小脸，表兄弟们也不时向刘家台方向张望，希望龙舟竞赛早点开始。
不一会儿刘家台方向响起了惊天动地的炮声，在一阵阵强劲有力的锣鼓声中，数十条彩色龙舟拼尽全力向保定门方向疾驰而来。两岸围观人群拼命鼓掌，呐喊肋威。凡是龙舟集群经过的地方，都有人在江边点燃早已备好的礼炮和鞭炮推波助澜，送上一程。当龙舟群接近保定门一带的时候，胜负己初见端倪，
一条白色龙舟己渐呈领先态势，一位身着白衣的领班人背靠龙头，双手挥舞，面向拼命划桨的健儿们大声呐喊，擂鼓助威。当龙舟鼓声连珠炮式的响起，爆发出阵阵惊雷，霎时间老白龙风掣电驰般冲到龙舟集群的最前面，把其它各色龙舟甩在后面。当时重庆的小孩子都非常喜爱，尊敬老百龙,看见白龙舟领先，我和表兄弟们都快乐的鼓掌叫好。
这时，一条快船在远离龙舟群约100米远处抛出十数隻鸭子，然后急速驰离。鸭子在水面挣扎、漂流。当白龙舟驰近鸭群时，领班人身手骄健，急速弯腰抢得一只，随即挺身而立，拎着鸭子向两岸观看的乡亲们频频致意，两岸又爆发出雷霆般的掌声和礼炮声，观众的情绪高涨，把龙舟竞赛推向高潮。
参赛龙舟驰过保定门后胜利结束，老白龙赢得龙舟比赛第一名，金龙第二名，青龙排在第三名。当设置在江边神坛上的主祭人员宣布这一比赛结果时，嘉陵江两岸无数礼炮沖天而起，震撼山城上空，两岸无数参观人员双手合什，齐齐向龙神致敬，虔诚地祝愿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随后，在一阵震天撼地的礼炮声中，龙舟健儿抬着龙头在江岸神坛前祭拜神灵，然后抬着龙头游街，为山城父老乡亲们祈福。
妈妈和四姨娘，幺姨娘急急忙忙带着桂香姐姐领着我们几个小孩到下橫街一带去看热闹，桂香姐姐还十分认真地告诉我们：看龙王爷游街可不许乱跑、乱跳，不然龙王爷要发脾气，晚上要派虾兵虾将来打你们的屁股，你们都要老实点！讲得我们几个小家伙频频点头，老老实实跟在大人后边爬坡上坎，再也不敢乱跑乱跳了。
辉翼大哥领着大家到上、下横街交界处江北嘴码头路边站好，静候三位龙王爷大驾光临。他走到我身边悄悄对我说：牛儿，今天可是端午节，看龙王爷遊街的人很多，你要尽量往前站！如果还是看不着，等会我来抗你的马马肩。
附近老百姓知道龙王爷马上就要游街了，都自动地让开道路，在马路两旁站好。过了不多久，巡游队伍中一位身穿白袍的大哥哥快步走向路中心，他把几枚大炮竹和两串长长的鞭炮同时放在地下后点燃，震耳欲聋的炮竹声和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惊得我和哥哥、姐姐们赶紧捂住耳朵。
一阵阵清脆柔美的音乐声和轻松欢快的锣鼓声由远而近，人们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候龙王爷大驾光临。过了一会儿，穿着五颜六色漂亮服装的鼓乐队过来了，鼓乐队后面就是八人扛抬的老白龙，紧跟着的是金龙和青龙。大人们都双手合十，心中默默祈念，祈求龙王爷保佑山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冬冬姐姐赶紧告诉我们几个小兄弟，学着大人的样子双手合什，沉默祷告，不准吵吵闹闹。还比比划划的教我们怎么做，我们果然很听话的学着做起来。
大人们让王伯伯和小孩站在最前排，当龙王爷巡游队伍过来时会看得更清楚一些。走在最前面开道的是数十名吹鼓手，随后是龙王爷巡游登场。三个龙王爷都挺威风，龙眼园睁，龙须飘飘，龙角峥嵘，坐在八抬大轎上，在阵阵鼓乐声中稳步前行。龙王爷过去后，又是数十名吹鼓手压阵，乐师们摇头晃脑憋足了劲的吹奏不息，观众们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拼命鼓掌叫好。
走在巡游队伍最后面的是八个和尚，他们手执铜钵，两人一组开始向道路两旁围观的人群化缘，他们虔诚地告诉乡亲：此次募捐系为东海龙王重塑金身，望各位施主乐助隨缘……道路两旁的乡亲们都自发，热情的掏钱捐助。站在前排的人掏出钱后直接投进和尚端着的铜钵里，站在后面的乡亲就只好把钱揑成团直接丢进去。妈妈和四姨娘正好站在我身后，她们掏出钱后也顺利地投进和尚端着的大铜钵里。
王伯伯刚刚才捐了钱，她又从口袋里掏出点钱来递到我手上，悄声对我说：牛儿，快给龙王爷捐点钱，今后跟妈妈坐船回南京也不会掉到水里去，王伯伯才放心！我接过王伯伯给我的钱赶紧投进一个老和尚端着的铜钵里，老和尚看着我双手合十，慈祥地说：小施主眉清目秀，心地善良，今后定能逢凶化吉，长命百岁。
回到家里，我兴高采烈地把捐钱的事情告诉爸爸，爸爸问我：钱是哪个长辈给你的，我闭着嘴吧不啃声。爸爸故着神秘的屈指一算，然后笑着说：我算出来了，肯定是王伯伯给牛儿的！牛儿说爸爸算得对不对？我只好乖乖地点点头，引得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晚饭后，大家坐在天井里乘凉，天上的月亮如明镜般透明，天上的星星也闪闪发光，晚风吹来，给大家带来阵阵清凉。天井里的小假山在月光的辉映下时明时暗，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两座山峦之间有一座自然形成的弯弯拱桥，一个由陶瓷烧制而成的彩色牧童坐在老牛背上缓慢地向左峰“玲珑宝塔”方向走去。爸爸拎来一桶井水，从假山后面遗留的孔洞中灌入，霎那间清水从正面凸出部位的缝隙中流出，婉如山中的瀑布从天而降，其景象壮观幽美，令人拍手叫绝！
这时，辉翼哥哥当着大家的面提议，请爸爸讲讲端午节的来历。爸爸推辞着要请外公主讲，外公回话说：还是润祥讲更合适，润祥古书读得多一些，讲起故事来总是有板有眼，大家说怎么样？坐在外公旁边的幺姨娘、四姨娘带头鼓起掌来，大人小孩一道起哄，爸爸只好听从外公安排。他低头又喝了一口浓茶清清嗓子，慢条斯理地娓娓道来。
爸爸一字一板地向在座的家人谈起了端午节的来历:那是春秋战国时期，楚国重臣屈原愽学多才，他倡导限制贵族特权，举贤任能，富国强兵，联齐抗秦。遭到皇室贵族进谗言陷害，去职后流放至沅，湘一带。流放过程中屈原大夫仍不忘忧国忧民，写下【离骚】、【天问】、【九歌】等不朽名著，流传至今。
公元前278年，秦军攻破楚国都城郢都(荆州以北约8公里处)，屈原闻讯后悲愤加交，于农历五月初五日写下绝笔诗词【怀沙】后抱石投入泊罗江，以身殉国。
老百姓十分尊敬和热爱屈原大夫，闻讯后纷纷赶到泊罗江边焚香祭奠，并划船到处搜寻，一直追到了洞庭湖。为保护屈原大夫遗体不受江水中鱼、虾、龟、龙等动物撕咬，有些老百姓还用树叶包上饭团投入江中。
此后，每年农历五月初五那一天就成了中华民族祭拜先贤的传统节日，借以弘扬中华民族伟大的爱国主义精神。随着祭奠仪式的不断发展、完善，各地过节方式也有所不同，但是四川、湖北、湖南一带却也基本类似。人们把这个节日定名为端午节，或称端阳节。每逢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挂昌蒲，包粽子，喝雄黄酒，有江河的地方还要组织划龙舟，组织龙舟大赛……这就是端午节的基本来历。
爸爸讲得很起劲，我们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最后桂香姐姐领着我们几个小家伙鼓起掌来，大人们看见小孩子鼓掌了，也跟着鼓起掌来，弄得爸爸反而不好意思了。
最后，外公作了个总结性发言，他说：润祥今天这堂课讲得很好，小孩子们也能受到教育。我建议今后过节时都请润祥给孩子们讲讲节日的来历，比如说中秋节怎么来的，春节又是怎么来的？都要让孩子们从小就明白中华民族传统节日的来历和意义。不然他们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吃和玩，哪可不好啊！外公一席话可讲到妈妈和四姨娘心眼里去了，她们都表示坚决支持，爸爸也只好点点头表示同意。打那次以后，凡是过节，爸爸都会认真地给子侄后辈讲讲节日的来历和民间习俗，让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文明在子孙后代的心里牢牢地扎下根。
后来，我们也一天一天地慢慢长大了，经历了许多成功的喜悦和失败的波折与痛苦，但是，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和民俗己在我们心中深深地扎下了根，想到爸爸当年对我们的敎诲，心中真是充满感慨和真挚的敬意。
本节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