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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郑二秧子斗黄陂(五)

  五

  这些天,江大妈的病经常犯,最严重的时候是不论在家还是在外边,一犯了病就立马往地下一躺,先是浑身发抖,继而,开始抽搐,翻白眼儿,顺嘴冒白沫。这工劲儿,若是有明白的人,用手掐一下人中,立马就能过来,紧接着又是说又是唱,闹起来没完没了。直把江大叔魔的焦头烂额,死的心都有了。

  这些天,郑老太爷也一直在观察柳罐斗子的动态,时而,也会看见柳罐斗子在动,就知道那柳罐斗子里肯定是老黄皮子在动,于是,他就开始琢磨一个问题。他在想,用什么最巧妙的办法,能把这只老黄皮子逮住。更重要的是,一定要一举成功,否则,一旦打草惊蛇,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一日,刚吃过早饭,就听说江大叔和江大妈拌了几句嘴,这江大妈就犯病了,躺在炕上,闭目合眼,又是哭又是闹,继而,唱唱咧

  咧,顺嘴胡说。

  听说海峰媳妇又犯了病,郑老太爷不慌不忙来到生产队马棚子旁,抬头往山墙上一看,柳罐斗子正一抖一抖地晃悠着,不用说,一定是老黄皮子在里面作妖呢。

  郑老太爷找来了早已准备好的一块小石板儿,石板儿的直径刚好比柳罐斗子上口小了一点点儿,顺兜里掏出一根细麻绳把石板儿绑好,用一根长木杆挑着,悄没声地来到马棚子旁,看着石板儿已对准柳罐斗子上口,只一松手,就听“嘎”地一声,那原本悠荡的柳罐斗子,立马就停了下来。

  郑老太爷到生产队院子里搬来一架梯子,蹬着梯子上去,摘下柳罐斗子下了梯子,看都没看一眼,拎着柳罐斗子就回了家。

  回到家里,老人家把柳罐斗子往炕梢儿柜子上一放,并没有着急逮下面的老黄皮子,心想,老鸟儿,你不是神通广大吗,你不是要出头露面吗?我先憋你一会儿,刹一刹你的威风,然后,我再让你好好地“出出头,露露面。”哼,等我吃完了饭,看我不活扒了你的皮?

  “爷爷,你那是整的啥呀,弄个破柳罐斗子也往柜子顶上放?”孙子媳妇雅琴不知道咋回事儿,一边说着一边把柳罐斗子从柜子上面拿了下来。

  “给我放那儿,谁也不许动?”郑老太爷嗷唠就是一嗓子,吓得雅琴急忙又给放在了柜子上面,回头笑着跟爷爷说:“爷爷,你那里装的是啥呀?”

  “天机不可泄露!”

  和往常一样,郑老太爷吃完了饭,头朝里躺在炕上,只一会儿的工劲儿就睡着了。

  “哼,这老爷子,一天到晚神神叨叨地,不知道都干些啥,还天机不可泄露,我倒要看看你这里装的是啥。”孙子媳妇雅琴不知道爷爷葫芦里卖的啥药,很想知道究竟,于是,鸟儿悄地过去,把柳罐斗子从柜子上面拿了下来,放在炕沿儿上。当她用一只手轻轻地把斗子里的石板儿掀了个缝儿,就见那石板儿猛地动了一下,一只带着黑嘴巴的老黄皮子就从石板儿底下拱了出来,直吓得雅琴“妈呀”一声急忙闪到了门口。老黄皮子乘机从柳罐斗子里窜出叱愣一下子就跳到窗户台上。

  听到孙子媳妇“妈呀”一声,郑老太爷立马被惊醒,这工劲儿就见老黄皮子冲着玻璃窗子来回地跑着跳着,寻觅着逃生的出路。

  “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找家什儿打?”郑老太爷一边喊着一边光着脚跳下了地,拿着一只鞋就跳上南炕。

  老黄皮子顺着窗户台来回跑了好几趟也没找到出口,看到郑老太爷跳上了炕,直急得它满屋子乱窜,猛然间看到门槛子底下有个猫洞眼,顺着猫洞眼就钻了出去。

  “我说不让你动,不让你动,你偏要动,跑了,你放心了吧?”郑老太爷光着两只脚拎着一只鞋站在地当央儿生气地说。

  “那,您也没说里面到底装的是啥玩意儿,我就随便看看,可谁知,它能从里面跑出来?”孙子媳妇低着头说。

  “知道吗,我光是琢磨它就琢磨了大半个冬天,这可倒好。”

  “爷爷,都是我不好,惹您生气了。”雅琴说。

  腊月二十三早上,天刚蒙蒙亮,郑老太爷正睡得二马天堂忽听院子里有人大声豪气地说话。

  “这还是过日子调儿吗,嗯,也不说都早点儿起来,喂喂猪,喂喂鸡啥的,就知道闷头睡,睡,睡,赶明儿管阎王爷要个贴儿,成天睡。”外面那人一边嘟哝着一边开门进了屋从猪食锅里擓了一瓢猪食又出去走到猪圈门口,“哗”地一声把一瓢猪食倒进猪食槽子里,然后,“咯唠唠,咯唠唠……”地吆唤猪们起来吃食。

  “这是谁呀,起得这么早,天还没亮呢,你喂的是哪门子猪呢?还大声豪气地嚷着,你不睡觉还不让别人睡?”郑老太爷正寻思着,忽听那人又说:“你瞅瞅这院子造得,都啥样儿了,干脆就下不去脚儿。”说完,又听见院子里有“哗哗”地扫院子声音。

  “嗯,怎么好像是老三在说话呢?”郑老太爷忽地一下坐起,趴在窗户上很想听个究竟,可这工劲儿又啥动静也没有了。“不能啊,老三都死了十多年了,岂不是活见鬼?那么,又能是谁在说话呢,莫非是守义,可守义说话也不是这个语声啊,哦,我是在做梦吧?”于是,郑老太爷回身躺下又睡。

  孙子媳妇雅琴睡得正香,朦胧中,听见窗外有人说话,然后,又是喂猪又是扫院子的,就知道是爷爷起来了,可是,当她睁眼冲着窗户一看,天还黑黑的,根本就没有亮的意思,心想,“这老爷子,又是起得什么高调儿,大黑的天,离亮天还早的呢,这咋又是喂猪又是扫院子的,这么一大家子人,哪儿用着您干呐,瞅着不顺眼说句话不就结了。再说,您干就干呗,这咋还一边干着活儿还一边骂骂咧咧地,犯得上吗?”于是,一忽身起来趴在窗户上想看个究竟,当然,那玻璃窗子上了隔着厚厚的一层霜是啥也看不见的,于是,用哈气把窗子上的霜吹化,用一只眼睛往外看,啥也没有啊?再侧着耳朵细听,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哦。

  儿媳妇赵氏也睡得正香,忽听窗外有人一边吵吵吧火儿地一边扫着院子,一翻身起来,栽愣着耳朵想仔细听听是谁在说话,可这工劲儿又啥也听不见了。于是,顺炕梢儿柜子地下捞出老烟袋,又捞过来烟笸箩,听到北炕雅琴好像是醒着,一边装着烟一边冲着北炕说:“瞅瞅你爷爷,这又是睡不着了。”

  “人一老了,觉就轻呗。”雅琴说。

  “呵呵,叽噔咕咚地,他不睡还不让别人睡。”婆婆赵氏说。

  “等有空儿我跟爷爷说,家里这么多人,哪儿用得着他干活儿啊?”

  “干就干吧,也累不坏,你就是不让他干他也得干……”

  婆媳俩说着说着又都睡着了。

  雅琴起来的最早,开门出去到柴禾垛往屋里抱柴禾,看见院子被扫得干干净净,心说:“这老爷子啊,就是呆不住。”

  当她抱完柴禾回屋来到东屋间,看见爷爷正坐在炕沿儿上给靰鞡絮草,于是说:“爷爷,打明儿起就不要起得那么早,家里的活儿有的是人干,用不着您跟着操心。”

  “我也没起多大早啊?”郑老太爷头也没抬一边絮着靰鞡草一边说。

  “您说您恁大的岁数,黑灯瞎火的起来又是扫院子又喂猪的,一旦磕着碰着咋整?”雅琴说。

  “扫院子又喂猪的,没呀,我这不是刚起来,正在这儿絮靰鞡草呢吗?”郑老太爷说。

  “那院子,不是您扫的又是谁扫的呢?”雅琴说。

  “是不是守义干的?”郑老太爷说。

  “守义去给老谭家做豆腐半夜就走了,这工劲儿都不能完活儿,他哪来的工夫扫院子啊?再说,我和妈都听着了,是您一边吵吵吧火儿地一边扫着院子。”雅琴说。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我一边吵吵吧火儿地一边扫着院子,我都说什么来着?”郑老太爷忽然想起天没亮那工劲儿的事儿,于是问。

  “先前我没在意,听见有人说话我就醒了,只听见您说:‘你瞅

  瞅这院子造得,都啥样儿了,干脆就下不去脚儿。’然后就听见您在扫院子。等我起来趴窗户上再细听,啥动静也没有了,这工劲儿我妈也醒了……”孙子媳妇说。

  “是啊,我也听着院子里有动静……”儿媳妇赵氏也过来了。

  郑老太爷穿好了靰鞡,下地来到院子里,果然,院子被扫得干干净净,一应家具摆放得井井有条,于是,回屋冲着赵氏婆媳俩说:“天没亮那会儿,我也听见有人说话,听那说话语声像是咱家你三爷,还一边干着活儿一边吵吵吧火儿地,也是,可等我起来想仔细听听,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了。后来我在想,八成我是在做梦吧,于是,也就没管它,照样睡我的觉。”

  “呵呵,莫非是三爷真的显灵了,回家来看看……”

  “哦,兴许是吧,你三爷活着的时候最能起早,多咱都是鸡叫为亮天……”婆婆赵氏笑呵呵地冲着儿媳妇雅琴说。

  说的是,第二天早上,还是这个时辰,照样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先是骂骂吵吵地说着:“嗯,这个家,离了我就玩不转转,瞅瞅,就一天的工夫,院子又造成这个样儿……”紧接着,就听哗啦哗啦扫院子的声音。屋子里的人听见了,很想出去看个究竟,等到屋里稍微有一丁点儿动静,外面立马鸦雀无声,屋里的人出去却啥也没有,弄得一家人莫名其妙。

  “爹,您说,咱家是不是犯点儿啥邪巴气儿啊,好端端地大清早出这事儿?”儿媳妇赵氏跟公公说。

  郑老太爷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一准儿就是那只老黄皮子干的,于是就说:“哪儿来的邪巴气儿,兴许大伙儿都听错了呢。”

  “那,院子又是谁给扫的啊?”孙媳妇雅琴搁一旁插嘴说。

  “管它呢,有人给咱扫院子还不好吗?”

  “那——”

  孙媳妇还想说点儿啥,被郑老太爷一摆手给制止了,然后说:“该干啥干啥,既然这几天没动静了,咱就从此谁也别提这个茬口,跟谁也不要说起这事儿,权当啥事儿也没发生。”

  紧接着,这就过年了。

  年三十晚上,饺子包好了,看着天还早,屯子里谁家也没个动静,

  是没到接神的时候,雅琴就把两个盛饺子的帘儿端到外屋灶房放在水缸盖子上面,又用两张报纸分别把两个帘子盖上。于是,一家人就坐在一起一边聊着天一边等着接神。

  听到隔壁几家开始放炮仗,郑老太爷就冲着孙子守义说:“接神了,去,把火盆端到院子里,把供桌摆到门口……”郑老太爷一边在祖图前点香一边说:“来福,去,鞭炮都在东屋柜子地下,自己去拿。”

  “好了。”重孙来福一个高儿窜了出去。

  郑老太爷来到大门口,和孙子守义把供品摆好,点上一炷香,烧了几张纸,吩咐孙子和重孙一起跪下冲着大门外作揖磕头之后说:“来福,放鞭炮!”

  “好的。”

  “噼里啪啦咚,噼里啪啦咚……”“咣,咣……”

  灶房里,雅琴正张罗着煮饺子。当她把水烧开,回手去端饺子下锅,发现水缸盖子上面的两帘饺子只剩下一帘,而另一个帘子却无影无踪。于是就冲着屋里的婆婆喊着:“妈,这饺子咋少了一帘儿?”

  “啥,饺子少了一帘?”婆婆赵氏急忙从屋里出来,看着水缸盖子上确是一帘饺子,于是就说:“媳妇,你是不是搁忘地方了?”

  “怎么能忘了呢,清清楚楚放在这儿两帘,怕落上灰,我还特意用报纸盖上的,这不,报纸还在这儿。”媳妇雅琴说。

  “别,兴许就忘了呢,你再找找。”婆婆说。

  雅琴东西屋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另一个帘子在哪儿。

  郑老太爷和孙子守义进了屋,听说饺子少了一帘,也帮着满屋子找,可怎么也没找到。

  “难道被小偷给偷去了?” 婆婆赵氏说。

  “这大过年的,哪来的小偷啊?”媳妇雅琴苦笑着说。

  “是啊,大过年的,谁家不预备点儿嚼果儿,稀得偷你这点儿玩意,叫我说呀,肯定是黄皮子豆鼠子们干的。”守义说着一屁股坐在炕沿上。

  听守义说话,郑老太爷打了个哏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于是说:“找不着就算了,就把剩下这帘煮吃了吧,明早早点儿起来,咱再包嘛。”

  “呃,呃,呃……”郑老太爷话音刚落,就听守义那边干嘎巴嘴说不出话来,继而,“帮当”一下倒在了炕上,浑身抽搐,顺着嘴角冒着白沫儿。

  “这是咋地了,儿子?”看着儿子“帮当”一下倒在炕上,赵氏急忙上炕搬着儿子守义的肩膀喊着。

  媳妇雅琴正在外屋灶房里煮着饺子,听婆婆在屋里不是好动静地喊着也跑了进来。

  “别着急,没事儿的,孙媳妇,你去煮饺子,这儿用不着你。”郑老太爷说着话顺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儿,打开布包儿从里面抽出一根大马蹄针,穿着靰鞡就上了炕,冲着儿媳妇赵氏说:“帮我按住他的头。”

  待儿媳妇赵氏费了好大的劲儿按住守义的头之后,郑老太爷用大

  马蹄针照着守义的人中穴位就是一针,没一会儿的工劲儿,守义就恢复了正常。

  “这孩子,大过年的,啥都说。”看着儿子已缓过神儿,赵氏在一旁嗔怪地说。

  “妈的,跟我较劲,看我咋收拾你。”郑老太爷一边说着一边下了地,听得儿媳妇赵氏一头雾水不知咋回事儿。

  过了正月十五,天儿就一天天变暖,看着大地上的雪已经消失,再过十天半月土一化通就好该种地了,郑老太爷就吩咐守义说:“有工夫抓紧把后园子自留地里的苞米荄子背回家来,都搁在那儿一冬天了,眼瞅着要种地了,把这些零活儿干利索了……”

  听了爷爷的吩咐,守义只管答应了一声却迟迟没动,一连几天过去了,看守义还是没有动静,郑老太爷沉不住气了,于是,就自己拎了根绳儿来到后园子,想自己把那两堆苞米荄子背回家堆放起来。

  当郑老太爷把绳儿往地下放好展开,回手去拿苞米荄子,当他刚刚捞起一捆苞米荄子,就听“呼窿”一声从苞米荄子堆里窜出一只黄皮子,“噌噌”几个高儿就窜上了后山。

  平常,人们在大山里走路、砍柴、挖野菜等,突然从草丛里窜出一只黄皮子或一只兔子啥的,都是很平常的事儿,所以,郑老太爷也就没太在意,冲着跑远了的黄皮子嘿嘿一笑,回头继续捞他的苞米荄子。等把这一堆苞米荄子捞得差不多一半的时候,就见苞米荄子堆里分别有白花花一堆饺子和一堆黄橙橙的黏豆包,看着崭新的堆放整齐的饺子和黏豆包,就知道这些东西是刚放在这儿不久的。

  “嗯,这里咋还能有这些玩意呢,难道是谁家孩子淘气从家里或谁家倒蹬到这儿来的?不对呀,好么样的他倒蹬这些玩意干啥?难道是小偷放在这儿的,也不对,小偷偷东西干嘛不直接拿回家,放在这儿干啥……”

  “噢,对了,我想起来了,一定是那只老黄皮子干的!”郑老太爷望着黄皮子跑远的方向自言自语。

  “是啊,大年三十包两盖帘儿饺子就愣是丢了一帘儿,哦,对了,年前二十八吴三子媳妇站在大街上骂杂儿,说是谁偷了他家黏豆包,如果我猜得不错,那帘儿黏豆包一准儿是吴三子家的,老黄皮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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