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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逝再生缘(二十三章 侠女认亲)

  转过了拜金亭,又上了迂回的两个台阶,便是宽敞明亮的聚义厅了。单洪先一步进去,少顷,长华母女被带了进去。

  她们哪见过什么土匪,只是想象过听说书人传说里的那种形象,进得里面,才知道并不像人们传说的那样恐怖。东西两侧是两排搁放长短兵器的架子,前面是几张宽面长条桌子,配上高脚座椅,是他们开会聚餐的地方。正前方的台子上,一把宽大的虎皮太师椅,上面端坐一人,但不是人们想象的凶神恶煞,倒是位粉面俊俏,英气十足的青春男子,身穿绛紫色金丝织就窄袖短衣,外罩大红色飞龙翔云长袍,俨然是位伏龙降妖的山寨之王。

  尹良贞听了女儿的劝说,暂时安了安心,见了这位英俊的年轻寨主,又添了一分踏实。暗想,看寨主的外貌形容,俊逸不凡,端庄沉静,又有些帝王之气,莫非元廷气数已尽,何当新王出世?听那人说要把长华配与寨主,看这人品倒也堪配女儿。长华出世时就有月华盈天的异兆,又生有翔凤之态,怪不得多次议婚均无果,难道竟是应在眼前之人?

  尹良贞自顾自的在遐想,那位寨主先开言问道:“你母女是因何故被押解进京?”

  听他出言温和,倒是一个求其相助的机会,她便说了自己家被奸臣所害的经过,寨主也是唏嘘感叹。沉思片刻道:“我叫韦勇达,也是被奸人所害,家父蒙冤,流落此山,与你们是同病相怜。”

  长华道:“韦寨主既是怜惜我们母女,就请放过我们,必会感恩戴德,来世结草衔环。”

  勇达微微一笑,离了座位,缓步近前道:“即使我有怜你之心,可这些弟兄们也难放过你们。”

  他轻轻绕过长华,来到尹夫人面前道:“皇甫夫人既已到了山寨,就是有缘,你们是钦犯,又能逃往何处?不如权且住下。”

  尹良贞感激道:“韦寨主若肯收留,自是感激不尽。只是我们仆人众多,倒是分外的讨扰了。”

  勇达也道:“夫人虑的也是,我们山上向无女眷,你们确有诸多不便。”他细细打量长华,见此女雍容贵气,端庄妩媚,又隐隐透着霸气,不觉赞赏。对尹夫人道:“我观小姐气质不凡,十分喜爱,不知夫人可愿成就这段姻缘?”

  这句话也合了尹夫人刚才的心思,只是不知女儿怎想,也不便立时应允。长华上前对勇达施了一礼道:“请恕小女不能答应,我虽落难在此,但不能不尊家训,现父亲沦落敌国,婚姻不能亲允,况兄长尸骨未寒,胞弟不知生死,焉能有洞房之喜。”

  勇达听了,不禁叹道:“小姐如此守礼,在下钦佩。不过,小姐应明白,非常之时应有非常之礼,眼下家仇国恨系于一身,若应了婚事,便能安居在此,岳母亦是山寨之尊,谁敢不敬。几年以后,养足兵马,就能救出岳父,此是至孝,惩处奸佞,此是至义,有什么不好。”

  尹夫人听了,倒是一条万全之策,便想应了。长华拉过母亲道:“母亲怎这样糊涂,终身大事岂能做委身之计?我虽无能,也不能苟且在此。”

  尹夫人道:“你也糊涂,怎叫苟且,我看这个寨主堂堂仪表,非是久居山寨的人,一日报的冤仇还罢,若不能遂愿,就是反了昏君,做个皇帝也未必不行,到时 你做个昭阳后主,还屈了你不成。”

  长华也急道:“母亲直是胡说,我横竖不愿,难道能摁着头拜堂?”

  勇达一旁听她母女争执,暗暗好笑,这个诰命夫人见识不俗,长华小姐人品也堪敬,只是不知她要怎样守住自己的贞节,我倒要试她一试。他走近单洪吩咐道:“你去叫人布置新房,在厅里摆下宴席,今晚就是本大王的花烛夜了,只是那些仆人丫鬟不许骚扰,一切等我安排。”

  今天的山寨之夜,因有了长华等人的到来,也变的活跃起来,明显的多了许多火烛。大厅里,灯火缭绕,一桌桌的酒席摆就,就只等老大拜堂了。那些啸聚山林多年的粗野汉子们,酒肉女人是唯一宣泄的乐趣,等不迭的纷纷议论着,难不成大王见了美人,不等拜堂就入洞房了吧,众人起哄的笑着。美寨主不去理会众人的起哄,径直进了新房。

  新房里,尹夫人还在耐心的劝女儿。长华见这个韦寨主谨慎的很,自己一点找不到转寰逃脱的机会,竟被关在戒备森严的新房里无计可施,心里焦急,母亲的话一点也没听进去。

  见勇达进来,尹夫人迎上去说道:“我这个女儿犟得很,有什么得罪,还请寨主担待,若她执意不从,就请寨主宽限几日,慢慢再劝。”

  韦寨主知她担心女儿,意味深长的说道:“您放心,自去休息,我保证您女儿没事的。”

  尹夫人出去后,勇达走近长华,笑微微的看着长华的眼睛,觉的这双眼流光中带着一丝丝冷峻之气。

  长华被他看的羞涩,低头后退了一步,两手反被在身后。

  勇达收起笑,说道:“事已至此,小姐还不应从吗?”说着走到侧面,一只手按在长华的肩上,瞅瞅她放在身后的双手。

  长华又退一步说道:“请韦寨主放过我,你即是我的救命恩人,又为何强人所难,小女实不能从你。”

  勇达又笑起来道:“你母亲都愿意了,这事还能由得了你。”他伸手去拂她的鬓发,眼里略过一种顽皮的挑逗。

  “你敢!”长华扬起右手,一只簪子冲勇达而来,勇达早有准备,闪身抓住她的手腕。

  长华立时觉出他的臂力之大,挣了两下,竟未挣脱,自己被关押已久,体力不支,竟不是他的对手。

  勇达道:“久闻小姐武艺,还想与在下比试吗?”

  长华恨道:“你持强欺人,大不了还有一死。”

  勇达右手用力,左手抽出簪子,握在手里,说道:“不可,小姐死了,倒是我的罪过了。”他笑笑,转身走出去,对门口的手下说道:“你们去告诉单头领,先不忙婚宴,等我的吩咐。”

  长华怔怔的,刚才勇达冲她的笑里,似乎有一种隐藏在内心的温柔,让她消除了许多紧张。见他关上门,笑吟吟的说道:“长华小姐受惊了,请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样,因为我和你一样都是女子。”

  说完他脱下靴子,解下脚上的裹布,那双脚虽不至三寸,也是小的可怜,长华这才信了。想起方才他对自己的种种试探,竟把脸羞的通红,说道:“即是这样,干嘛不早说。”

  勇达道:“刚才在外面人多,怎么敢说,不过这一试,倒也试出小姐人品,让我越加佩服。”

  勇达亲自把尹夫人请了过来,说了真相。尹夫人也是惊诧,说道:“我还真把姑娘当成了奇男子,差点认了女婿,你怎么装的这么像?”

  勇达道:“不能不像,在这帮人里面,露了陷,一天也混不下去。”

  三人坐下,勇达说道:“我真名叫卫勇娥,是松江府华亭县人,卫焕是家父,皇甫元帅出征时,是表姑夫孟士元推荐到他麾下任总兵。这次同元帅一起被俘,又遭陷害,幸亏因家母去世早,我寄住在远房叔叔家,才逃得追捕。但叔叔婶婶岂敢再留,只得换了男装,往江浙寻亲。路过吹台山下,遭到抢劫,是我一双金锏杀了他们的头领蹇虎等人,这些人才降在我手下。又不敢露出破绽,故一直男装,在此招兵买马,以图能救得父亲。虽是占据山林,我却从不让他们祸害百姓,专抢那些恶霸豪绅。今日劫得囚车,惊了夫人小姐,理应赔罪,但也因此与夫人相见,刚才是恐众人冒犯,所以才借婚姻为由,这事只有我们三人知晓,万勿泄露。”

  听卫勇娥说完,尹良贞说道:“姑娘哪用赔罪,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还有这样的胆量,竟在这男人里面当得大王,以后皇甫家的冤仇还要仰仗姑娘的力量呢。”

  长华也笑道:“亏得你早说明,上山时,我就拿过主意,怎样才能取了这山大王的命,自立为王呢。”

  勇娥笑了,说道:“早就知道皇甫小姐文武双全,熟悉兵法,以后我们一起共谋大业,争取早日挥兵高丽。”

  长华道:“我也正是这个意思。”

  外面人声喧哗,厅里人大概也等不急了。勇娥对尹夫人道:“我从小没了母亲,如夫人不嫌,今天就拜夫人为母,与小姐兄妹相称,不知夫人可答应?”

  长华母女自是高兴,论年龄,长华确比勇娥小半年,自称小妹,尊勇娥为兄长。

  勇娥道:“请母亲和妹妹收拾换装,一会儿参加我们的认亲宴。”

  勇娥来到大厅,说道:“如今长华小姐因父亲陷在敌国,无法说定婚姻,本王敬她孝道,与她已结为兄妹,她的娘亲就是我的母亲,以后你们就像敬我一样敬她们,现在这个就是认亲宴了,大家多吃多喝,与我同喜。”

  勇娥见单洪有些不快,便对他道;“我们又不是那等欺良霸女的强盗,婚姻不能强求,如今是大业为重,待得功成,何愁没有家室。”说完,以劫了囚车为名,赏了他许多银两,单洪便也放下了。

  厅里摆下香案,红毡铺地,燃香写贴,勇娥跪拜了义母,又与长华行兄妹礼,一个着红袍,正金冠,行如玉树临风,一个眉挑春山,眼盈秋水,端庄聘婷,说是兄妹结拜,更像是帝后临朝,一龙一风,惊羡了满厅众人。

  长华又与母亲商议,除留下锦瑟、瑶琴和男仆外,其余十几名丫鬟仆妇随其自愿择婚。这些人见主人已留下,又脱了死罪,哪有不愿意的,有那中意的,也就嫁了。勇娥也赏了她们银子作为结婚聘礼,一时,山寨一片祥和喜气,众人对这位惠质仁心的寨主义妹也刮目相看。

  随后,勇娥把山寨的十二位头领一一介绍给义妹,里面竟有几位还是当年梁山好汉的后裔,这让长华钦佩不已,拱手拜见。说道:“小妹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望众位哥哥还多多教导。”说完依次敬酒。

  众位头领见她谦虚有礼,豪爽大气,又实藏着暗暗心机,不由对这位将门虎女心生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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