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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荡(七)

  那一刻

  

  艾稚丽在方向恒家里住了两宿一天,直到第二天早晨他们在一起吃过饭后,他才把她一直送到长途汽车站,为她买了回程的车票后,他看看时间尚早,领着她走出候车室。

  

  刚走出候车室的大门,一阵清冷的寒风将她的头发吹扬起来,她马上把手伸到他的兜里,身子很自然地靠在了他的身上,两只手在一个兜里握得紧紧的,咋一看,让人以为是一对感情十分融洽的中年夫妇。他们一同来到外面的一个广场上,天气十分寒冷,周围雾茫茫的,夹杂着轻微的阴风。她感到一丝的凉意倏地涌遍了全身,禁不住把身体往他的身上靠紧一些,他也知情地伸手紧紧地揽住她的腰。不觉中一股疲乏后的依赖感油然而生,她则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抬着头,似看非看地望着前方,让她感到一阵的迷茫。有一件事她从昨晚一直想着也没想明白,这个并没有让她在床上获得满足,甚至还令她颇感失望的男人,怎么会让她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眷恋。按理说,两个从未见过面的男女,带着各自丰富的人生阅历,仅仅在床上睡了两宿,而且基本是什么都没有做,竟然会生出这样的感觉,她感到莫名其妙,如果两人皆是二十左右岁的孩子也就罢了,偏偏是一对经过风见过雨的人。一丝留恋刚升起来又被她压了回去。她不敢做过多的奢想,最痛苦的经历的告诉她,凡是动感情的事儿,最后受到伤害的总是她,要不为什么她的网上昵称是‘红颜情伤’呢。她心里更清楚的是,今天分手后,他与她或许永不相见,而在这短短的三十个小时里所产生的异样感觉,她知道自己今生今世不会忘记了,虽然时间不长,但在她所经历的生活中,却是一件少有的事情。她怕自己走后真的会像忘记所有男人那样把他也忘记了,于是拿出手机提议说:“我给你拍一张照片啊?”

  

  他面无表情地拒绝了,一张脸马上变得让她看了便会感到有些拘谨的严肃中。她微感失望地瞟了他一眼,把手从他的兜里拿出来,转身向前走去,走到一定的距离后,回身观察广场上的立体雕塑像,并前后走动调整着距离。她担心自己真的会把他忘了,因此要拍下一张照片在手机里储存起来,上面会把拍摄的时间自动记载下来的,这样她只要看到照片,或许会联想到和他在一起的感觉。

  

  见她拍照完毕,他走过来提议去吃点早餐,她说自己从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他让她看看时间,见离开车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他提出绕道走回汽车站,她点点头,把手再次放到他的兜里和他握在一起。两个人一路慢慢地走着,彼此说些应酬的客气话。走回车站时离发车还有十分钟,他们上到二楼,他把她一直送到检票口。彼此道别后,她转身进站上车,他在外面稍站了片刻,一阵困乏之感涌将上来,急忙匆匆下楼回家。

  

  发往蓝石市的长途客车驶离了长途汽车站,坐在05号位置上的她,再次感到有一丝莫名的留恋在心底如破土的芽苗似的拱动,想起和他呆在一起的情景,感到十分好笑,自己竟然和他一样,在床上像个孩子似的胡闹,但又觉得十分好玩、有趣。在床上自己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在那些男人中,没有一个像他那样一旦严肃起来让她从心里感到害怕,也没有一个男人敢和他一样骑在自己的后背上,用手打着她的屁股,嘴里还喊着‘驾’,简单是拿她当驴马了。她知道自己一向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不知为什么偏偏在那时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感,反而还怂恿他胡闹。这还不算,他还霸道的逼她赤身裸体在床上躺好,把她捂在乳房上的双手打得直到规规矩矩地放到两腿边上为止,然后从上到下仔细地看了一遍,像购买什么东西要检查一下质量似的,当他的目光扫过她的那个部位时,她下意思地想伸手遮盖,他一掌把她抬起来的手打回原处,抢白她说:你别臭不要脸行不行,我没你那么多的邪念。本来是她想他可能要对她做出什么变态的行为,结果被他抢白一句后,她倒显得被动了,按理自己当场应当有一种被人羞辱的感觉,可到现在她回想起来还是没有一丝这方面的感觉。更让她不解的是,当他把她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后,最后目光停留在她的乳房上,左看看右看看,又比较了一会儿,最后竟提出向她要左边的乳房,并正经八经地告诉她说:这只乳房归我了,从今天开始任何男人想碰都必需经过我的同意,你把它给我看好了。她想也没想地一口答应下来,又忍不住的暗自好笑,他怎么能向一个女人单单要一只乳房,而她怎么能把自己的一个乳房给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真是天知道怎么回事。

  

  怪人怪事。这个一见面便让她感到拘谨、害怕,又有一丝眷念的男人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让她恨时气时总暗暗告诫自己,一旦离开永不再见他,稍候又会将这种的念头忘得一干二净,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提出的一切问题。尤其是他向她提问题时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眼睛,连眼皮也不眨一下,仿佛把什么都能看穿似的,让她顾及不到去想什么是该说的和什么是不该说的。而自己稍不留神,他会轻易地说出她当时的心里状态,虽然他说的有很多偏差和不对的地方,但她还是提心吊胆不敢放松下来。她经历过其她女人没有经历过的一切,也曾忍受了其他女人没有忍受过的一切,虽然不敢说是看惯了尘世浮华,但见识过的男人也不算少,至今也没发现一个能让她从心里感到佩服的男人。在很早的时候她为自己定下一个信念:没有男人就自己扮演男人。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她把所有的男人看成是小逼崽的。如今第一次遇见这么怪的男人,好奇心特重的她,把自己经历过的所有男人拿出来和他进行比较,结果找不出一个男人来能和他进行比照。他完全是独立的,在他身上找不出其他男人的影子,其他男人身上有的东西他好像一样没有,让人感觉他有点不食人间烟火,同时活得又非常真。正是这一点让她感到惊奇,没想到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男人,而这样奇特的男人总能唤起她想要猎奇的兴趣,当时她就决定想要对他做进一步的了解。可现在一想到他送她走时的冷淡表情,和那副玩世不恭、大大咧咧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气人样子,她恨得牙痒痒;那些男人哪个敢对她这么轻视,生活中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被男人轻视,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不是遭她一顿毫不顾忌情面的奚落就是想法给予毫不留情地报复,因为她有这个资格,她的漂亮就是随意奚落别人的资格证。偏偏这个小逼崽的男人对她一向自认为优越的外表视而不见,总是用眼睛往她的心里扎,总是毫不客气地说出她心里想说的而又表达不出来的东西。她感觉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有点怕他,而让她真正从心里往外感到害怕的人实在是太少见了,这就引起她极大的兴趣,事情不能这么完了,适当献一下殷勤或者讨好一下是女人对付男人最有较的法宝,又没什么损失,干吗不用?

  

  茫茫人海有缘  

  珍重是我铭言  

  愿你梦里有我,  

  但愿你常有梦。

  

  他坐上105路公共汽车,汽车开出一站多地时,他在座位上控制不住地打起了嗑睡,手机的震动让他勉强打起精神来,看过她发来的一条手机信息后,他坐在车坐上陷入久久的沉思之中。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如此的复杂,复杂的让他找不到一条具体的思路来,真是出乎他的预料。论长相,这个女人虽然已经三十四、五岁了,却出奇的漂亮,尤其是那双大眼睛里盛着的东西,和琼瑶以四十余岁之龄的文笔,描绘少女梦想一样的让人充满了幻觉,而她以现实的具体的三十四、五岁之龄,同样能在她的眼睛里,找到一种好像从未泯灭一如燃烧在少女眼中的梦想。这个女人百分之百是个理想中的情人,做性伙伴更是无可挑剔。问题是这两夜在床上自己的表现实在欠佳,一再被她讲出的一些经历弄得精疲力竭,动不动便分心走神,像守卫在战壕里的士兵似的,被敌方的宣传攻势搞得失魂落魄,完全失去了原有的实战能力。

  

  他用手支起了下巴,感到有些头痛,这个女人的经历刚刚露出一点端倪,他便感觉心乱如麻,缕不出一根头绪作为线索,以便慢慢地切入到她的内心世界里,从中找出支撑她变成今天这种样子的全部答案。在火车站看到她的第一眼时,他知道她尽管漂亮得四处招惹眼球,却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女人,从表面上看不出她和她说出来的某些不幸有什么联系。这是一个从骨子里向外成熟的女人形象,那股醇熟和阳光漫射的神气劲儿,往往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一个成功、富足,并稍带点儿没达到让人产生反感的优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感到心乱,要是把她放到一个更远的位置上让她来讲述,自己或许能冷静的对她说的话进行分析、确认,并从中找出她所讲述的一切是真是假,和隐含在这些真假话后面的所有动机。他知道自己对她说出的事情半信半疑,因为到现在他仍无法把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女人,和她所讲述的事情合为一个整体。他陷入更加迷乱的挣扎之中,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抬起头想分散一下自己过分纷乱的心绪,这时他看到自己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位白发老人,忙起身让座,却发现老人毫不领情地瞪他一眼后坐下来。他无暇多想是怎么回事,掏出手机想了想,给她回了一条信息:

  

  干吗这么客气,  

  梦里人多拥挤,  

  按人编排秩序,  

  正好你排月底。

  

  她接到他的信息后,顿时气得火冒三丈,立刻将他发来的信息删除。这个小逼崽的男人真是太狂妄了,还有脸面和她说这些大话,和他睡了两夜也没见他有什么起色,真不知道和他上床的其她女人是怎么熬上一夜的,要不是、要不是……她一想到自己来见他的目的,恼怒的情绪渐渐地又平稳下来。她是发自心底地想找个人把自己的经历讲出来,可又怕把听她讲述的人吓跑了。如今的男人怎么没有一个长点硬骨头的,而他竟然大言不惭说能把他吓跑的人还没出生,上到床上时又再三告诉她说自己没病,还直眉瞪眼地指问她:你看我像有病的人吗?瞧那架势好像是说她有病似的,没病怎么起不来?好容易起来一回还像个老头似的东摇西晃,不知道的还以为连底下也灌了假酒了呢,要不是给他留点面子,早就让他当场下不来台了。不过他在床上时说了些关于男人和女人之间让她半信半疑的话,引起她强烈的好奇心,女人真的能有像他说的那种感觉吗?太让人难以置信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和男人在一起时,她想要高潮不用男人也能达到,对她而言,男人在床上不过是个道具而已,充其量是个异性活人罢了。但他说的那些话总是盘旋在她的脑海里,仿佛具有某种魔力似的,勾引着她想去对这个男人做进一步的了解。于是她又给他发回一条信息:

  

  还是要感谢你,  

  把我排在月底,  

  那怕是在年底,  

  证明没有忘记。

  

  手机进来信息的震动声音刚刚响起,那位老人显得十分热情地拉了他一把说:“小伙子,谢谢你。我下车了,你坐下吧。”

  

  他一时不解地瞅着正热情地拉他坐下的老人,半天才转过神来,不禁暗笑。原来刚才自己是走神了,没有看到老人站在自己的身边,等他抬头看到老人时才急忙起身让座位。而老人误以为他是故意装作没看见,直到要下车了才起身给他让座位,当然是满脸的不悦。现在见他又坐了几站还没下车,方明白他不是故意的,因此满面春风地把座位又给他让出来,高高兴兴地下车了。他笑着点点头坐下来,开始查看信息,看过后不由得咧咧嘴:现在的女人一个个的真他妈的疯了!他暗骂着。

  

  再坐两站地就要下车了,他勉强地睁着眼睛望着窗外,感到晃过眼前的树木、楼群和行人,都显得极其的灰暗和模糊,任何一种颜色在他看过后皆变成了流体,而让他产生阵阵地晕眩感。他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脑袋却无法控制地飞速旋转着。除了去一趟骆驼山散散步和起来吃饭外,他整整和一个女人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呆了两夜一天。这个迷一样的女人,尽管漂亮成熟得像个成了精的妖精,却怎么也唤不起他强烈的冲动。他记得她把身体转过来和他搂抱在一起的一刹那,突然觉得自己的生命仿佛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之中,一切感知统统地消失殆尽,犹如人被强烈的撞击休克后,缓醒过来那一瞬间,能感到生命飘忽着依然存在,其它的一切皆丧失掉了,包括搂抱在怀里的女人。这样的时刻一直延续了很久,他想,他们在那一刻里一定像两个在冰天雪地里被冻僵的尸体,已经与这个世界整个地连接在一起,完全彻底地物化了。怎么会这么静?他自言自语地说。她好像问过他什么这么静?你永远也不会明白的。他说完不再理她,独自陷入对这种静的体味和思索之中,却怎么也找不到应有的答案。在这样的状态中,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个男人的自尊和对女人应尽的义务。然而他却把这样一个连自己也找不到答案的问题推给了她:你一点也不缺少性感啊,而且应该说是魅力十足,可我怎么会这样呢?她安慰着他,告诉他放松点,别紧张,男人第一次和陌生女人上床时基本都这样,同时还告诉他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不会让他担上任何责任,她最怕的就是给任何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她来见他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个,就这样抱着什么不做也挺好,最后还假装亲热地吻了吻他。他冷眼瞧着她把发热的身子不时地拿到被子外晾一晾,用以冷却不断高涨的欲望时,却仍然把自己不能正常勃起归罪于她,因为三天前他和女人上过床,而且也不是第一次和陌生女人上床,况且今天正是他和女人上床的时间,由于半路杀出这么个女人来,他才匆忙推辞和另一个女人约会。他为今天自己出现这种状态感到好笑,这才强行将被子掀开把她的整个身体检查一遍,结果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只好玩笑着从她要了左面的乳房,没想到她倒挺认真的答应了。两人就这样相互搂抱着躺在一起,沉浸在谁也说不清的静寂之中。这样的时刻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地感知到此时此刻自己正和一个女人搂抱在一起。当他看到她神情古怪地瞅着自己时,便毫无目的的和她目光相对,而她的眼睛一旦离开,他的目光不知觉地便会茫然地移到别处,心里却想着她讲述的一切完全是他始料不及的,虽然还没达到自己所不能承受的地步,但乱糟糟的心绪却无法调整过来。如果真像她信誓旦旦地保证那样,说她要告诉他的一切决不会让他感到失望的,为什么他问如果她是一本书的话现在是向页时,她竟胸有成竹告诉他才四页,而一本书刚展开区区的四页,他已感到有点晕头转向地力不从心了,这本书自己还有能力再继续读下去吗?他觉得自己已被这个离去的女人深深地吸引住了,况且自己身上所发生的奇怪现象完全和怀里曾抱过的这个女人一样,全部进入待解的谜中。这样的女人自己怎能轻易放过。

  

  再过一站他就要下车了,他振作一下自己的精神,集中精力给她回了信息:

  

  月底已经过去  

  注意保养身体  

  它日以力再战  

  只望低吟轻语

  

  看过他发来的信息,她忍不住笑了。昨晚他举着那个东西摇摇晃晃想和自己做爱时,她被他软了吧叽的样子弄得欲火中烧,一时失控,不再顾及他会怎么去想,自己在底下竟然大动了几下,结果产生一丝惯有的快感,而一旦进入这样的时刻,她则会大喊大叫,不管不顾地想继续下去,虽然她极力地想控制自己,但控制的时候她会感到心口里面憋得慌,喘不上气来。当时他一直像个旁观者似的瞅着她,那副司空见惯的样子,仿佛是个骑在马上的骑手,在瞧着自己的坐骑打喷气。经这个过程之后,她本以为他会露出任何一个男人看到这种情景应出现的表情,结果他把她轻轻地搂在怀里,温和地问她是不是经常出现这样情况,当她毫不羞涩地承认下来时,他把她抱紧了一下说:真是可怜的女人!她对他的感慨感到莫名其妙,想不出他称自己为可怜的女人是什么意思。至于当时还有什么无意识的动作,她自己想不起来是否有过他说的某种举动。从这些事里她渐渐地明白,这个在外表上看似粗心大意的男人,其心细的程度让她从心里感到震惊、害怕,有时她不经意露出来的一个下意识动作,他都会追根问底想知道个究竟,从逼问到诱导,直到他重新再给她解释一遍并分析得让她满意为止。更多的时候,她想说什么刚把话说一半,另一半正想着怎么表达时,他却能帮她把想说的意思表达出来,而且比她自己想要说的更准确。由此她在感到轻松的同时,也感到一丝的不安。面对如鬼一样精明的男人,她担心把心里想说的一切一骨脑的说给他,会让他瞧不起或把他吓跑了,如果这样自己岂不再次落到对所有男人的失望之中。但隐隐约约的她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承受起自己所有的不幸,或者只有他才对自己的不幸感兴趣,有时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那副充满尊重和对一些细节让她再重复述说的认真样子,她打心里渴望着把这些年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卸到他身上,让他帮自己分解承受一些,哪怕是一时的承受也能让她感到轻松一会儿。

  

  然而,他究竟是谁?短短的三十几个小时他能帮自己承受嘛?她有什么权力让他帮自己去承受呢?他们是来自两个不同世界中的人,各有各的生活经历,彼此之间的生活方式是如此的巨大,简直是天壤之别,难道仅仅因为和他相处了两夜一天,便幻想着将身上的重担放到他身上一些吗?这么多年来,或许是她太渴望找到这样一个人了,才到处像抓救命稻草似的四处乱闯,她明明知道生活中的幻觉太多了,但还是天真烂漫的不愿放弃,不愿停下寻找多年的脚步。当过程演变成目的时,从过程中无意产生出来的各种乐趣和刺激,会起到麻醉的作用,这时,飘渺虚幻的救命稻草早已变得无足轻重了。没有想到的是和他仅仅相处了三十几个小时,那种埋藏在心底的一息尚存的渴望,她认为根本还没有充分地表现出来多少,立刻就被他敏锐地触及到了。

  

  他给她的感觉仿佛是生命中注定要出现这样一个人似的,不管是机缘还是无意撞上的,她想对他多少再了解一些。可她一提起关于他的事情,他马上会一脸的不悦,不是避开她的话题就是直接把她的话顶回来,一再提醒她摆正位置,少问一些没有用的费话。猎奇的心理和对盛载物什不确切感,让她又忍不住想去探个究竟。刚进到他的家里时,她看到满屋的书,问他这些书是不是全看过了,他瞪她一眼回答说:你以为我是摆样子给别人看的嘛?一句话把她噎个半死,气得马上想离开。他不会客套,不说费话,说出的每句话都在告诉她什么或让她必需去回答,说话的口气又臭又硬,完全不把她自认为优越的一切放在眼里。正因为这样她发自心底地产生一种信任和想要依赖他的感觉,过后她又觉得自己有点发贱,或许是这些年自认为从未遇到过比自己强的男人原故吧,不管是那些有权有势有钱的,她都能很随便地骂他们一声小逼崽的。虽然她在心里也骂过他,但那仅仅是一种对男人的失望和在生活中看透了一切的习惯使然。善良的本性和服从于真的良知,让她不敢背离自己真实的感觉。这一次她又有了这种感觉,所以才在床上向他发出挑战,鉴于屡战屡胜的功绩,她对这一胜券在握的结果充满自信。没想到她刚发出挑战,立刻被他蔑视的表情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落不着底。想到此她难为情地笑了,而这样的状态是很少有的:

  

  哈哈……  

  车轮飞转,  

  带走思念,  

  黄叶飘落,  

  吾心茫然;  

  承诺约定,  

  保证兑现,  

  睡吧朋友,  

  不然没电。

  

  此时他已下了公共汽车,正走在回家的路上,接到她的信息后,知道这个女人和他一样不愿放弃进一步的交往,看来彼此已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到她在床上时竟提出让他给她三天的时间,言下之意只需要三天时间就可以把他完全征服了,真不知天高地厚。一个女人竟然靠着几分徐娘半老的美色,视天下所有的男人如家养宠物,稍示一点温情和手段,便可以把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如此忘乎所以的自信,未免可笑。要不是对她讲的经历产生出一点兴趣,当时想一脚把她踢到床下去。他想起一个朋友曾在西藏住了两年,回来写了一篇颇能震撼人心的感言后,再写作品时和文革时期的口号一样,让人不忍瘁读。一个对艺术对自身的经历如此迟钝之人,应该明智地放弃艺术创造。而这个女人的直觉和对自身经历的认知程度,时时让他暗自惊叹。第二天晚上在床上时,他感叹地对她说:如果她出生在一个大城市里,或生长在一个良好的环境中,她完全可能成为一个杰出的女性,言外之意是说她的天赋高得惊人,只要给她相对的条件,将来翻开历史的一页时,完全可能找到艾稚丽这个名字。仅凭她对事情的直觉所产生出来的相应情感,他愿意心甘情愿的把作家的身份让给她。但感叹归感叹,发生过的事情不会因感叹而重新修正,一切优秀与不优秀的都会在时间里消失它所要向这个世界呈现出来的个人魅力,他只是拿她和自己的那个朋友比较一下后才发出由衷的感慨。另外,她对任何想说想要的一切丝毫不加掩饰,直率得近乎于一个执拗得想要什么就必需得到的孩子,并能做出让人认可的良好解释。他把这归于她的放荡生活和看透所有男人的女人式悟性,和长期被男人宠坏了而感到自身优越的习惯。但她把相同的方式用在自己身上,或许是这一招屡试不爽的原故,她才敢随心所欲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他从第一眼开始就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女人,这一点无庸置疑,在第一天晚上喝酒时,他直截了当地告诉过她,说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并且不无恭维地说自己非常愿意和聪明的女人打交道,尤其不仅仅只是聪明而且还漂亮的女人。她当时的表情给他的印象是对这样的恭维早已习以为常了,她还借风扬帆地说自己的悟性更高,虽然她的文化程度和他有很大的差距,但她会凭着自己的经验尽一切可能让他了解自己,自信的程度和提出让他给她三天时间来征服他的表情如出一辙。对此他得遵从于自己的良知并给予相当的认可,悟性之高是她提示给他的,而不是他通过观察了解认识到的,他做不到为某种私利而丧失自己做人的原则。

  

  这个离去的谜样的女人,所带来的震撼力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从最初逢场作戏的应付到和她在一起两夜一天的重新认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可读性已经超过最初的想象。但自己和她在一起时遭遇的尴尬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他无法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她一定会把自己看成是一个性功能低下的男人。没想到一个久战床衾之间,并一向获得女人好评如潮的他,一夜间失去了往日在女人身上施展过的所有雄风,他感到十分难为情地笑了:

  

  也许哈哈一笑  

  也许有情飞转  

  承诺笑而纳之  

  管它有电没电

  

  无赖、狡辩,瘦驴拉硬屎。她感觉自己已经看透了他,但马上又否认了自己这种感觉,她极聪颖的悟性告诉她,这个男人并非是她想象那样的性无能。或许是自己讲述的经历把他吓坏了,要么是他做为一个文化人的思想太复杂了,而导致他过分专注于她讲的事情。尽管当时她像安慰所有第一次和自己上床的男人那样,让他一百个放心,但他的表现仍是无法从某种心思里摆脱出来。她多少次有意无意地用手或用臂肘去碰他的那个东西,毕竟是和这个男人第一次上床,她才没敢主动把它搞起来,没急着在他身上进入自己的疯狂,去完成自己的性需求,他那个东西总是时软时硬,让她一再怀疑他的能力,同时又不断地否决这种怀疑。

  

  和一个男人在床上赤身裸体抱在一起竟然什么都不做,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新鲜事情,简直是天方夜潭,虽然自己想得到的一直没有得到,她还是感到新鲜并带着某种少有的兴趣。就床上的男人而言,她不差他一个。问题是他在一个女人面前没有充分地表现出自己的性能力,竟然还霸道得让她有点无法忍受,但她并没感觉到自己受到了真正的伤害,奇就奇怪在这里,致使她在第一天早上时向他提出想再呆一天的愿望时,他的反应是即不反感也不挽留,态度随便得让她感到那种难为情的尴尬时刻,仿佛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一样,她为此感到十分不解。按一般的男人在女人面前表现出哪怕是临时的无能之后,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她挽留住,找机会重新证明自己不是个性无能者。恰恰是这一点也符合了她顺其自然的心里状态,也唤起了她反过来想探个究竟,同时也考验了自己一把。因为她无法想象自己也能克制住和一个男人躺在床上什么不做,这岂不反了常规。

  

  第一夜她和他整整一夜没合眼,彼此都处在高度的精神紧张之中。直到第二天早晨她提出要再留下一天后,他提出到外面走走,她马上就明白了他的用意,知道他是想借此分散一下自己的精神状态。正是这一趟的外出散步,导致她对他的重新认识,使她真正地回归到自己仅仅是个倾诉者的位置上,并发自心底地向他表示自己的信任。

  

  汽车开上了一座桥上,她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等她再向远处望去时,心里倏忽间再次涌起一缕留恋,比在广场时产生的那股留恋要强烈许多。她赶紧掏出手机,随着汽车的移动她终于看到他们一同走过的羊肠小道,枯黄的野草在脚下发出的细语之音仍在她的心灵深处回荡,就是在这条羊肠小道的尽处,她开始释放淤积在心头中的苦楚。也正是在这个静寂的山坳里,那个陌生的男人和昨夜她所看到的已判若两人,亲和的面孔和极附磁性的声音又一次向她焦渴的心灵袭来。许多年了,她一直向往着这样一块土地,承载她多年的酸甜苦辣,哪怕仅仅是块临时的寄放之所,她也愿意结束自己不断地去寻找,不断四处乱飘的空乏生活。然而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是那样的飘乎不定,说出的每句话她都得费心思地去猜测,去理解,有时自己还得不懂装懂地拿出一副已经懂了的样子,生怕他对自己失去了兴趣,对于自己会产生这种心态,她不知该自己做何解释。但隐隐的不舍和一再出现的留恋,令她陷入数不清理还乱的迷惑之中。她没有得到任何承诺,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为什么还要怕失去呢?对还没得到的东西就开始怕失去了,岂不是荒唐可笑。然而在这样迷惑的状态里,她仿佛受到什么驱使似的,毫不犹豫地决定向他敞开自己的内心世界。

  

  那座她已忘记了叫什么名字的山渐渐远去,但她仍觉得从那个山坳里,仿佛有一个尚未成形的梦,被自己似有若无地留在了那里,朦朦胧胧成为放不下的牵扯。她可以忘记一切,但忘不了他用手握起她的双手,问她从现在开始是不是愿意做一个真心相诉的朋友时的那份感觉。要不是为急着回去参加一份婚礼,她真想多呆几天,管它是什么样的男人,在一起能感到愉快一会儿就是一会儿:

  

  回去参加婚礼,  

  望你注意身体,  

  也许已经结束,  

  也许还要继续。

  

  他回到家里后,觉得有些饿了,于是将吃剩的饭菜放在一起重新热了一下,但吃饭的时总是魂不守舍,嘴里面还咀嚼着食物便呆愣在那里,连含在嘴里的饭都忘了下咽: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走南闯北,四处漂泊,几乎走遍了整个中国,可以说是见识的东西不算少,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足以让他从此坐下来去把所经过的一切叙写出来。为什么会在这个女人面前出现了连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怪现象呢?她讲述的一切充其量是一些梗概,并无具体的实质性内容,他虽然立刻认识到这是难得的好题材,完全有可能成全他的写出部作品来,但他却手忙脚乱地不知所措,像个未见过世面的毛头小伙子,失去了一贯严谨的章法。

  

  这时,她发给他的信息进来了,他无精打采地看了看,顺手把手机扔到床上,然后继续呆坐在椅子上,极力回想和她在一起时的每一个细节。她曾反复几次向他提示,要向他展开自己的另一面,而现在没有向他透漏任何实质性东西,大概是在考验他的承受能力吧,或许她曾用自己的经历吓跑过许多男人。看来要想完全把这个女人打开,彼此还有一段艰难的路要走。她来的信息说明她并不想放弃彼此继续交往,他也想再准备准备,看看自己是否能完全的投入到对她的了解之中,如果可能,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地把她的另一面打开,并从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疲乏、困倦一阵紧似一阵地袭来,二夜一天仅仅似睡非睡地迷糊了二三个小时,吃过饭后,他像刚刚经过一场紧张残酷的战争,整个身心开始松弛下来,便一头扑到床上。他躺在床上,晕糊糊地想睡而又睡不着,折腾了好一会儿,他重新起身把衣服脱掉。钻进被窝后,特意在被褥上闻了闻,没有她身体上留下的任何气味。真是一个干净的女人,干净得如晚秋之后隐藏于杂草丛中的一潭清水,清澈而凉意十足,让人想拔开散乱在上面的杂草,探出头去看个究竟,或者用它照映一下自己。

  

  他在床上摸到手机,重新打开看了一下她发来的信息,然后给她发回一条信息。信息刚发出去不久,他的手机发出进来电话的提示,他拿过来放到耳边上:

  

  “你好,哪一位?”

  

  “是我,你在哪儿呢?”

  

  “噢——我刚出门回来,正想睡觉,你还好吧?”

  

  “挺好。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没事的,你明天晚上过来好吗?”

  

  “行吗?我怕你太累了。”

  

  “休息一天就好了,你明天晚上过来吧,我等你。”

  

  “好吧。”

  

  “明天早点过来呵,我着急。”

  

  “哈哈……知道了,再见。”

  

  “再见。”

  

  给他来电话是一位小学美术教师,叫刘玥,人长得虽然很普通,但非常有气质,身上有那么一股子想与任何人都保持着她自认为满意的距离。两人之间的床上关系已保持有两年之久。在他的印象中,刘玥是一个非常有个性的女人,他们虽然相处两年有余,但她基本没在他这儿吃过饭,每次来时大都是在晚上,一成不变的使用自备的床单床罩,只是枕巾每次都是新的,第二天早早便离开。她也是唯一一个从不帮他收拾屋子和洗碗的女人。她的孩子正在念小学,丈夫在另一处中学里当老师。他约她来并不是为了解决自己的性问题,而是想在她身上证明一下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性障碍。如果在她身上证明自己的性生活一切正常,那么他和艾稚丽在一起时产生的片刻宁静和性的无能又该做何解释呢?想到此他的倦意慢慢地消退了,发神精一般从床上一跃而起,立刻打开电脑,把自己刚才产生的一些想法写到自己的博客上:

  

  宁静。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它是如此的陌生而又熟悉。

  

  歌词曰:未经过风雨,如何见彩虹……不知为何突然失去了对彩虹的兴趣,经历许多年的风风雨雨后,没想到自己所需的竟是没人太在意的静:

  

  那一刻,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欲望,只想相拥着一动不动;

  

  那一刻,是两颗心饱受世事沧桑之后,带着一路风尘,都在渴望着就这样一动不动;

  

  那一刻,任何朝思暮盼,梦寐以求的所有诱惑,都失去了往日的梦幻般的魅力,只愿就这样一动不动;

  

  那一刻,情感如一潭秋水,无波无澜,只是静静地存在着一动不动;

  

  那一刻,是两条赤裸裸的生命,心照不宣地查看着彼此的伤痛,禁不住抱紧对方一动不动;

  

  那一刻,两颗心皆在感觉同样一种凉意,没经过任何交流便紧紧地贴在一起,然后一动不动;

  

  那一刻,一动不动的只想一动不动……

  

  他写完查看了一遍,修改几处便发表出去,然后坐在那里沉思了许久,极力回想着那一刻的过程,稍后写出一些当时的片段来:

  

  这是我们那天上床后的全部感觉,我第一次有这样奇怪的感觉,面对一个美丽而又十分性感的女性,和自己赤身裸体地抱在一起的时候,竟然会产生让人难以置信的怪现象,我简直不能容忍自己,第一次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变态或突忽其来的紧张,我的表现与我往日的习性简是天壤之别。

  

  就这样,我静静地抱着她视而不见地看着前方,自言自语地问自己:“怎么会这么静呢?”

  

  听见我说的话,她把脑袋从我的胸前微微地抬起,一脸迷惑地问:“什么这么静?”

  

  “不知道,我只是感到奇怪,你不缺乏性感,更不缺少那种我喜欢的成熟的美,可我为什么一点欲望都没有呢?在我床上躺过的女人也不少,怎么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呢?”他直言不讳地说。

  

  她以为是她说得某些事情给他造成了什么障碍,安慰着说:“你别担心,什么事都不用你负责,我不会因什么事连累你的。”

  

  “你别瞎想,我的这种状态只是一种我自己也解释不了怪现象,与你说得那些毫不相干。”

  

  她看着我一脸严肃的表情,大概是多少理解一点我说的是一种状态而不是什么障碍,显得很老成地说:“很多人第一次都是这样的,你别因为我有什么介意。”

  

  我很自信地哼了一声说:“你别把自己想得太高了,就床上而言,我从没介意过任何女人,对于这一点,你应该能感觉到,你看我象有病的男人吗?”

  

  她用手抚摸着我的胸部,半晌体谅地说:“没事,那就什么都不做,这样更好。”她这样安慰着我,大概心里在骂我:真能装。

  

  虽然我感觉她说得有些勉强,但对她这番大度仍表示出某种认可,因为我不论怎样的调解自己,仍处在一种连自己也感到莫明其妙的自我迷茫之中。我们就这样静静地躺在一起,偶尔相互抚摸一番,却怎么也唤不起强烈的冲动,尽管她总是有意无意地用身体的各个部位,不时的碰触一下我那时软时硬的阳具,但我总是无法从那种静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结果我们相互搂抱着整整的一夜没睡。大约快到早晨的时候,她拿起我茧蛹一般的阳具仔细看了看说:“我知道了,你一想到我给你说过的那些肮脏的事情它就软了,一想到我还是个女人时就硬了起来,是吧?”

  

  她的总结让我感到震惊,她的这种理解能力细微得超出我的想象,准确得让人感到难以置信,迫使我不得不向自己的最深的深处进行探寻,并无可奈何地暂时默认了她的这种说法,有些含混地对她说:“好像似的。”

  

  他把这些写完后存入文档,起身关掉电脑,再次躺到床上,又再床上翻腾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地睡了。

  

  有人离开了视线  

  有人正在吃饭  

  有人忙于一场婚礼

  有人做了一回思念  

  到家再回信言  

  别把我的奉献

  

  她收到他的信息时已在车上沉沉地睡了,两夜一天的折腾,她虽然没有在性上获得满足,但这种无性的行为过程比有性行为更让她感到累乏。从车站走回家门口时,她仍然和往常一样,在向外掏钥匙时总是犹豫不决,只要打开门她就可以进到家里,而只要有可能,她真想永远不再踏进这个门坎半步。在车上时,她本想回到家时好好睡一觉,可一进到屋内,一股阴寒的凉意瞬间掠过她的身心,她虽然感到身体十分的疲乏,但困意顷刻皆无,甚至从心底又多出一份烦乱和空落。于是和衣躺在床上休息,脑袋却无法停下来不去想一些事情。折腾了很久仍是毫无困意,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睡觉了,于是起身去朋友那儿补上婚礼的礼金,直到很晚她才带着满身的酒气回到家中。

  

  在倒在床上的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了他,马上拿出手机查看,这才发现他来的信息,立刻给他回了一条信息:

  

  彼此 彼此  

  晚安 好梦  

  摸它 睡去  

  你的 我的

  

  信息发出后,她不知不觉地回味起和他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时的感觉。从记事的时候自己就没一个人赤身裸体地睡过觉,尤其是后来,自己和丈夫除了办那个事之外,办完事后一直是分床而居,同时也包括其他男人,自己还从未和任何一个男人整夜赤身裸体地抱在一起。她感到万分的困惑和不解,烦乱和焦躁,心跳得快要撞破了胸口。她一轱辘爬起来蹦到地上,从冰箱里拿出大瓶的饮料咕咚咕咚地往嘴里倒了半瓶后,神智才略微清醒一些,然后又在床上翻腾了许久,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她感到一阵少有的空落,不知所以地有些闹心又不知为什么。于是她起床下地,打开电脑,开始给他留言。

  

  飘荡七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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