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团圆
夜色弥漫，暮格静静地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边。写字楼下是马路，路边种了两排法国梧桐，来往的车灯忽明忽暗，橘黄色的路灯下偶尔能看到一两辆三轮车走过石拱桥，秋风萧瑟，枯叶翻飞。
晚餐时，他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心存一丝疑惑，但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是一个陌生的女声。
三天后的新闻社会版：克莱酒店旗下一家酒店因为聚众斗殴而被引起了警察的注意，警方顺藤摸瓜，克莱酒店被牵涉黑色资金链，目前案件正在调查中。
早晨，暮格沉默地坐在客厅浏览报纸。看到社会版的时候，尽管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震惊。克莱酒店是梦涵家的产业，一直以来都是顺风顺水。
他滑开手机，点开那个陌生号码，拨过去已经是无法接通。点开三天前的电话录音，对方用的是电子假声，她让他立即切断与克莱酒店的合作——暮格，你只有三天时间。否则，暮氏股市会受影响。
暮格按下暂停键，给竫荷打电话，却发现打不通了。三天前接到那个神秘电话之后，他思前虑后地反复思考了一晚上，经过细心排查之后，只认为是个恐吓电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自己名下的几家小公司因为与靖荷名下无资金和业务往来幸免于难，但是靖荷名下的公司因为涉及克莱集团正在接受调查。
黄昏时分他驱车去了警察局，看到了竫荷。一夜之间，竫荷变得憔悴不堪，鬓角的白发胡乱地搭在苍白的脸上。看到暮格的时候，她眼睛一亮，微微地笑着。
他在警察局办理了保释，靖荷已经年过半百，向来以精明强干示人，可这次，她低下头握住了暮格的手，眼泪突然流了下来。
暮格让她坐在后座，递给她一瓶矿泉水，沉默地开车回家。这个点上，车子被牢牢地堵在中环。他无可奈何地拿出电话给暮氏副总裁打电话，接手竫荷的工作，让他成立紧急工作组处理涉克莱酒店事件。竫荷紧紧地抱着那瓶水，眼睛浑浊地看着暮格处理公司事务，突然前所未有地放松，缓缓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两个半小时后，车才重新发动，长蛇般的车流缓缓流动。
前脚刚到家，梦涵就来了。她哭得像个泪人儿，拽着暮格的手袖不放手。
“梦涵，你别激动，先松手。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说。”梦涵松开了手，暮格拍了拍西装袖子，脱下西装坐在沙发里。
梦涵沉默地坐在他对面，暮格闭上眼睛，轻轻地按压发紧的太阳穴。
“暮格，你要救救我父亲。”
“你先别说话，让我静静。”
“要不我把薇阁卖了，填补资金空缺，这样我父亲可以减刑几年。”
“你先回去吧！让我再考虑考虑。”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梦涵没有动，静静地坐在沙发里。
门铃突然响了，梦涵突然跳了起来：“一定是警察，暮格，你去开门，我从后门走。”
暮格起身去开门，梦涵刚拉开后门，手就被冰凉的手铐铐住了。
暮格打开大门，是消失了快五年的枫木。枫木微笑着看着暮格，暮格愣了愣，两个人拥抱了一下，搂着肩膀进屋了，檬悦跟在他们身后走了进来。
竫荷刚刚从楼上下来，看到檬悦那张精致的脸后，脸色一凛。
“竫荷阿姨，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用过餐没有？”檬悦走过去挽住了竫荷的胳膊。
竫荷一脸怒气地甩开了她的手：“不用你操心，怎么，来看我们家笑话了？现在看到了，满意了吧！”
檬悦低头咬了咬嘴唇，跟在竫荷身后，最后在枫木身边坐了下来。
暮格看到檬悦，并没有认出来：“枫木，你有女朋友了？”
“不是，这是檬悦。”
暮格盯着檬悦看了很久：“脸长开了，都没认出来。檬悦，认得我吗？”
檬悦笑了笑，并不说话，拿眼睛瞟了瞟竫荷，低下了头。
“枫木，这些年去哪里了？”竫荷泡了一壶茶，倒了两杯，放在他们兄妹跟前的茶几上。
“什么时候有空，去我家聚聚。确定好时间，我派车来接你们。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了。”说完枫木拍了拍暮格的肩膀，拉着檬悦起身告辞。
梦涵被捕的新闻登上了第二天的头条，暮格一看到新闻便往警察局里赶。
在警察局里并没有看到梦涵，警察说她是重犯，要接受法庭审判，不能随便看望。
暮格说：“犯罪的是她父亲，跟她有什么关系？”
警察看了他一眼：“你太天真了。她涉嫌绑架和故意伤害，没那么简单。”
“那什么时候开庭？”
“这个我也不清楚，即便知道，那也不能随便透露。你回去吧，她是你的未婚妻吧？这年头，一张广告牌砸下来，都能砸死几个骗子。以后看人，眼睛要擦亮一点。”
暮格垂头丧气地走出警察局，秋日的阳光带着一丝凉意，秋风阵阵，一片萧索，他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站在花坛边，看嫩黄的菊花在风中摇曳。出神出了很久，才发现枫木就站在自己身边。
“暮格，怎么了？”
“心里不舒服。”
“是因为梦涵吗？”
“嗯！”
枫木拍着他的肩膀：“去我家散散心，吃个便饭。走吧！”
一路上暮格都保持沉默，枫木看了看他：“有些事情，并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不过，她被捕未必不是件好事。”
“你是不是知道事情的原尾？”
枫木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知情人？为什么你们前门进，梦涵后门就被带走？”暮格突然提高了音调，有些激动。
“你别瞎想，我只想好好请你吃顿饭。”
枫木的新住宅在城西郊区，开车不堵车的话需要一个小时。回到家已经是中午了，中午的阳光带着一丝灼热，照在皮肤上让人烦躁不安。
推开大门，沿着台阶走到了客厅。枫木让暮格坐在餐厅，径直走入厨房。
不久，他沏了一壶茶走了出来：“秋天喝点菊花茶，下下火。”
他端起茶杯，浅浅的呷了一口，舒服多了，一整个上午都没吃东西，肚子有些饿了。
“檬悦呢？”
枫木笑了笑，搂着暮格的脖子：“她在后院，走吧，去看看他们！”
暮格跟在枫木身后向后院走去，枫木靠在门框上，微笑着说：“你看他们，多幸福！”
顺着枫木的手指，暮格远远地看到了檬悦，不过她身边放着一个轮椅，上面坐着一个人，檬悦正往他手里放一朵野菊花。
“他是谁？”暮格看着他俩心里有些不舒服，声音里带着一丝醋意。
“你过去看看。”
“我才不去呢！”说完暮格气呼呼地往回走，“我饿了，先开饭吧！”
“真不想知道？”枫木捂着嘴偷偷地笑了，“檬悦，开饭了！”
暮格坐在餐桌边，自顾自地倒茶，一杯杯地喝。檬悦推着轮椅进来了：“暮格哥，茶不是那样喝的，一肚子水怎么吃饭？”
暮格回过头，看到碚更那一刻起，突然就愣住了，他定定地看着碚更，开始语无伦次：“檬……悦，他是碚更？”
“对呀！五年前我们被绑架，碚更被歹徒打伤了头，他的智力只相当于一个小孩。”
“悦悦，是不是家里来客人了？”
碚更微笑着抬起了头，“他是谁呀？”
“他是你表哥，今天要多吃点饭哦，都是你爱吃的。”檬悦微笑着哄着他，将轮椅停在餐桌边。
枫木开始上菜，暮格看着一道道菜品，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枫木，这些年你们是怎么过来的？一直带着碚更吗？”
“我们像一家人一样生活在一起，檬悦脑袋也受过伤，她记性不太好，老是丢三落四。不过，她把碚更照顾得很好。”
“是不是梦涵做的？”暮格拿筷子的手开始冒青筋，一脸的愤怒。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凶手自然会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暮格，我们真心欢迎你来我家做客。”
暮格推开椅子，走到碚更身边抱住了碚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碚更一脸干净地笑着：“表哥，我脑神经受损，不能走路，每天被檬悦照顾得很好，你别难过。”
暮格擦干眼泪，坐了回去，檬悦坐在碚更身边，一勺一勺地喂他吃饭。
枫木低下头，看了看手表：“今天晚上庭审，去客厅开电视看直播。”
电视上的庭审在一步步地进行，当暮格看到梦涵的父亲时，画面闪过了梦涵，他惊得目瞪口呆。
他“啪”地一声关掉了电视：“我回去了！”
有些伤，在夜色中是无法隐藏的，因为天一亮，所有的伤口都将暴露在阳光下，无论阴雨无论晴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