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那天与沈老聊天之后，不知他的心情是不是好点了，说实在的，我的心情倒是变得相当坏，一连几天，无端地生自己的气。我的心态远没有沈老好，虽然，他常常不如意，心情老是云遮雾罩，但他的退雾能力相当强，他一旦工作起来，就立即云开日出，心平气和起来。而我，不要说多日表现在脸上，像包龙图似的，板着一张脸黑。在工作中的言辞、动作，都显得生硬做作，好多人问我：谢老师你怎么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这才意思到，我的情绪已影响到工作，影响到别人的心情了，才开始收敛自己。
过了 几天，沈老特意来告知我，说整理出一间党员活动室了，很幽静的，地方不错。
我将信将疑，说，公司里还有好地方空着？这么好的地方，老板不过问，就同意了，这不合常规？
沈老说，老板也懒得过问了吧。就是那个办公楼左大门被封死的过道，这是公司遗弃了的地方，你以为是真的好地方？我领教过了，老板不可能对我们这样大气，我们动用了好地方而不过问。
我笑了，说，这样啊，也不错，简陋是简陋点，但有总比没有好。
沈鑫说，是啊，我们有了自己独立的空间，就不要处处时时看别人脸色行事了，办事，接待人，也有个落脚点。
看着沈老高兴，我乘机说，沈老，你来了，我正有个事，要与你商量。
沈沈鑫说，什么事，你说，是党内的事吗？
我说不是，当然也沾点边。
是这样，我不是空挂着工会主席的名么。工会的事，我没有做好，基本上什么事也不做，事实上，我的行政事务太多，加上工会组织也不健全，工会工作我几乎是放弃了。我在想，党工应该一体，我的工会主席的位子，也应该交给你兼起来，似乎更合适。我想把这个想法给老板说说，他会同意的，不知你想法怎么样？
沈鑫迟疑了会，说，这也是个大事，于我而言，当然可以考虑，但老板处一定要说好，不要以为我野心大，想独霸党工大权。
正说着，小冯秘书打电话来，说有急事，叫我赶快到老板办公室来。
我赶到老板办公室，已聚集了不少人。公司里的几个头面人物几乎都来了。
老板简单 交代了与公司生死悠关的特发事故。市阳关路高架桥上，有一个妇女正在演生死大戏，歇斯底里寻死觅活地要跳桥自杀，说她丈夫为我们坦途公司做工程，跌成重伤，奄奄一息了，而我们公司不管他死活什么的。这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在伤者致伤地，我们公司根本没有工程。可能是那些挂靠单位的，一出事，就跑人了，而把责任推给我们坦途公司。现在，你们赶紧到财务，各领一万元红包，到现场去，可能省城五大报纸的记者都到齐了，务必摸准跟随各大记者，全部封住他们的笔，绝对不能让这些负面的失实的新闻上了这些报纸的版面。当今，我公司正是上市关键期，这种事一旦上传，是要被一票否决的，千万千万拜托各位了。老板还大致给我们五人分工，各自寻找封口对象，我的目标是晚报的记者。
在同事们蜂拥而出，办公室里只剩下老板时，我还站在他的面前。老板奇怪地问，你怎还不快走？
我说，我有一个想法，不吐不快。老板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说，与其这样兴师动众地用钱去封媒体的口，叫他们闭嘴，还不是用这钱去资助那重伤的工人。是的，伤员与我公司无关，但我们公司却去关怀与我们无关的伤员，就更显我们的大度，富有人文精神，更证明我们是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而且我们还应该主动邀请各大媒体，去采访这件事。这样做，不但挽救了伤员的生命，也挽救了与我公司无因果关系的自杀事件带来的负面声誉，甚至会大大提高我公司在社会上的知名度和美誉度。我以为，这样不是比现在去封媒体的口，更有意义，更正视听，更得人心吗？我觉得，这叫真正的有作用的危机公关。
老板听了，呵呵大笑起来，说，谢老师，你书生气太重了，太重了。你以为危机公关是这么容易做的？你这样做，只会使事情更复杂化。你赶快到现场去，媒体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我们只有把刀子夺下来，我公司才可能避免面对血淋淋的现实。我们公司正面对上市关键期，经受不起这血腥的一刀。
我听着老板的话，十分迷茫，我根本没听懂他所说的什么“现实”，也不明白他要这样做奥妙在哪里。我只能服从他的命令，急匆匆地赶到现场。
现场的混乱，我不想也无从描述，反正几里路之外，阳关路高架桥已被车辆塞满。我们几个去“危机公关”的人，都无法靠近真正的现场。后来我们一合计，又请示了老板，就各自直接去各大报单位，通过单位领导，等候到现场采访的记者，陆陆续续地到来，我们向自己的目标，无冕之王的记者们，奉上事实真相，和红包，然后趁兴而回。
这次的危机公关确乎很成功，各大报刊媒体，确实都没有报道这事件。或许，是我们的嘴巴游说和红包起了作用，或许是主管部门不允许这样的新闻上报刊，这不利于维稳大局。反正我们公司又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奋斗上市的大业。而我，心里总不大舒服，对公司老板的这些做法，不以为然，但又无可奈何。
我私下里也询问了公司里的知情者，真实意义上说，伤者那家公司，不是属于我们坦途公司的，但不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它年年向公司交一点管理费，挂靠了坦途公司，有利于他们承接工程。这样的挂靠单位有数十家，都要坦途公司承担责任，确实很难承担得过来，但真的出了是，坦途公司又不能不听耳朵。
事后数日，沈鑫来找我说事，心里还愤愤不平。他得知了发生的事情，危机公关的五个人里，竟然没有他，他无论如何想不通。这样的事情，最应出面解决的是党组织和工会组织，可我一点也不知道，也不让我知道，老板把我这个党总支书记，放在什么位子了？
我说，老板也不是把我看作工会主席的身份，去参与事件解决的。沈老，事情已过去这么多天了，不提也罢，还是考虑一下上次我对你说过的事，如何把工会工作兼起来，可能更有利于你今后开展工作。想明白了，我就去与老板提建议。
这个事我还没有细细考虑，沈鑫说，我是想，党总支在老板心中，毫无分量，寸步难行，工会工作更不可能有什么作为的。
工会工作会有阻力，这点我当然明白，当然，我不能这样去打击沈老的信心。我说，做什么工作，困难总是难免的，但工会工作大有可为。过去，我只所以没把工会工作做好，主要是行政杂事太多，你知道，我要顾及人事、物业、总经办、企划部、文化中心、保安等六七个部门的工作，工会工作到我这里，已是精力上的强弩之末，常常处于放弃状态，这样哪能把工会工作搞好？
这事由你来搞，就不一样了，党工两者的工作对象，性质，有些近似，工作上，你可以合起来统筹考虑，就更利于搞好工作了。
另外，说实话，工会工作比搞党总支工作，可能更有头绪。你自己也深有体会吧，在国家单位和民营企业搞党的工作，完全是两码事，在这里，没有明确的党的法律法规可依，一切得“摸着石子过河”。而工会工作就不同了，有一部完整的工会法罩着，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有法律依据，连经费使用，工会主席的待遇，都有明文规定。沈老，你不妨去看一下，或许你会更有信心。
沈鑫点点头，说好的，回去就去查查相关的工会文件。
沈鑫动作很快，迅速从网上查到了不少相关文件。一读工会法，沈鑫像泡了温泉，全身燥热且每个细胞都舒坦起来，希望更是像浸泡在水里的黄豆，呼呼地膨胀开来，接着，自己很清晰地感觉到，希望快速成长，就像脑袋里生出两爿翠生生的豆芽，腾腾地往上窜。沈鑫越看越是滋味，工会法看完，希望已长得相当丰满。
工会法真好法，它太符合沈鑫此刻的思想，简直可以救他的命。沈鑫在心里喊，在干党总支受的委屈，完全可以在干工会主席中补回来。工会法写得多明白，工会一级组织就是独立社会团体的法人，一旦成了坦途公司工会工会主席，我沈鑫就是工会社会团体的法人代表；法律明文规定，工会主席享受单位副职的所有相关待遇，沈鑫进一步的想，也就是说，即使不给我涨工资，也应该让我参加公司相关的行政会议，参加公司所有重要事情的决策。这样，我在党内是一把手，在行政上也有了副总的地位。更可喜的是，沈鑫最向往的是，工作上可以独立自主，独立地决策安排自己的工作，不受别人的牵拌，这样工作起来，才心情舒畅，说白了，这才有了真正的权利。因为工会法写得最清楚不过了，企业应将职工工资总额的百分之二，作为工会经费；工会根据经费独立原则，建立预算、决算；企业应当为工会办公和开展活动，提供必要的设施和活动场所等物质条件……
沈鑫简直有点陶醉了。他立即旁敲侧击地向有关人员了解，得悉了公司总工资年支出额度，他约略一算，以百分之二的标准，公司每年必须拨给工会的经费，至少在200万以上，有了钱，还怕做不了事、做不好事么？
沈鑫分分钟都等不下去了，立即去找我，赶紧找老板把事情敲定下来。沈鑫一边走，一边却有一种委屈感升上来：根据工会法，成立工会，任命工会主席，并不需要老板批准，却为何事实首先要他先点头，才能行事，成立党组织是这样，成立工会也是这样吗？他真想避开老板，立即去找上级组织完事，因为他太怕一找老板，又生出事端，多次的教训，与老板交往，结果是无法预料的。可他“退一步”了，他这么多次的教训告诫他，老板的关口是躲避不了的，凡事必须先得到老板首肯，再做下一步，管委会领导，也是这样教导他，与老板谈事“慢慢来”，“不能着急”的。不能让老板来适应自己，只能让自己去适应老板。
听沈鑫这么说，我立即去找老板。想不到，这件事上，老板没有多说，我把让沈鑫来兼工会主席好的“理由”一说，老板当即说“可以”。并加了一句：“你管的事情杂而多，范围广，是该退出来了”
老板的话题也不再停留在工会问题上，他忽然无问作问：谢老师，你也是党员啊？我说是。老板似乎有些遗憾，那你为何不早说，那个党总支书记应该你来当，我就放心多了。我说，你错了，沈老比我当合适多了。他本来从政府机关出来，有经验，有能力，热情又高，我哪能与他比，不及他多了。老板说，不是的，我是觉得他这个人人品有问题……
他听了，吃了一惊，这话从何说起？我没有直口将疑惑说出去，老板也没有照原来思路说下去，他的语调忽然凝重起来，说：谢老师，说实话，我对您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心里始终有你。希望你在今后的工作中，能站在我的立场上，多支持我的工作，多提调我，多为我出点子。还有，你不要叫我“老板”“董事长”什么的，我听不习惯，还是像原来那样，叫我少欧。
我不怕冷言恶语，却听不得温言暖语，我是钢铁心肠，见火就烊，老板的话，早使我的鼻子发起酸来，心柔软得像面团。其实，这正是我最需要、最想得到的感情。就在他要请我那刻，就仿佛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而后，即使受了点委屈，也很快自我平息了：孩子在大人面前，任性一点，不断找大人的茬，又有什么呢。真的，此时此刻，我觉得，小孩对大人的温情又回来了，我真有想拥抱自己的孩子的欲望和心思。
我顺着眼，说，我非常感谢你这样看待我，我记在心里，我知道该怎样做。
两人似乎都融化在浓浓的温情里，好长时间，黏糊糊的，开不了口。想想刚才老板的话，我心中有个想法，应该向他表达出来。于是就说：“少欧，我以为，你应该入党。入党转正一年之后，党总支或党委书记，你就可以自己兼起来，这样就少了一个环节，便于统一指挥，统一行动，有利于公司的经营和发展。你觉得如何？”
老板听了，浅浅地笑了，又摇了摇头，“说实在的，我对共产党并没有太多的好……”他没有把话说完，就转了话题，“谢老师，就这样吧，你去对沈说，工会的事，就叫他兼做起来，但凡事要有分寸，不要自作主张，搞过了头。”
一旦老板点了头，事情就非常好办，加上沈鑫史无前例的工作热情，没一二天，沈鑫就成了堂堂坦途集团公司的党总支书记加工会主席，似乎是黄袍加身了。沈鑫真有点飘飘然起来，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觉得自己大展拳脚的时候到了。
党总支的工作没有够得上完美，这次工会工作可不是说着玩的，沈鑫想着，一切有工会法作强大的后盾，自己的一切言行，都是有法律依据的，——说真的，沈鑫在心中，已经在勾画“第一号通告”，他要向公司7000余名职工，不，一万员工（公司对外宣称时，确称这个数）庄重通告：公司工会的成立，坦途公司全体职工，坦途集团崭新的时代要来临了！
对的，沈鑫想好了，他要循规蹈矩地、有礼有节地依法开展工会工作，这次，他不想无原则地一味迁就逢迎老板的意思。他亲自动手，将工会法中最重要的几点，摘抄出来，打印成文件模样，一式两份，一份给公司的财务总监，以便他“遵照执行”，一份沈鑫亲自送到老板手上。
这次，沈鑫枯萎了胆气，似乎又发出了新芽，过去“当办公室主任的时候”那种豪气又回来撑门面了，他觉得背后有靠山，有支持人，心中有一股无名的底气，于是，他的开言，确也有点通牒的味道：这是全国人大会议通过的工会法，印出来给你看看，便于在工作中参照。成立坦途公司工会的批文，也正式到了，望老板在今后的工作中给予更多的支持。
老板抬起头来，推了一下放在他面前的“工会法”，说，你这是与我说话吗？
沈鑫说，是呀。
老板说，我以为你在人大常委会上作报告呢。
沈鑫说，老板，不是开玩笑，我说正经事呢。我公司成立工会之后，工会就是一个独立的社会团体法人单位，我就是……
老板说，你是说，我是坦途公司的法人代表，你也是，我们坦途公司将有两个法人代表了？
老板，工会法上是这么说的，我可不敢臆造。沈鑫这次说话，腰杆似乎是挺直的，没有弯下头。你是整个坦途公司的法人代表，我是坦途公司工会的法人代表，两个“法人”的性质不一样，你负责坦途公司的全面工作，我负责坦途公司工会的全面工作。不过，工会法说得很明确，工会是独立的法人代表，经费独立，预算、决算独立，并建立相应的经费审查监督制度。
这些经费哪里来，天上掉下来吗？老板问。
这工会经费，就是公司职工总工资的百分之二 ，由企业划拨给工会。沈鑫底气很足地说，我还走访了有关部门，他们告诉我：企业职工总工资的百分之二作为已成立工会的经费，是硬性规定，否则，这百分之二部分，税务部门将强行划归国库。沈鑫把他打印的工会法，又向老板推前些许，说，这些，工会法里都写得清清楚楚，你看看。
是这样吗？老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是说，要强行使用我的钱了？
沈鑫说，不是使用你的钱，是工会经费。老板希望你对公司财务说一声，给我们工会一个独立的账号，以便开展工作。
好的，好的，那我们走着瞧。老板说，我会全心全意为你做好服务，嘿嘿。
这次，他不等老板赶他走，就气昂昂地走出老板的办公室。沈鑫精气神十足地去准备他的“下一步”了；看来，这次，老板的心情也不是十分沉静，他立即找人谈话，似乎在找应对的方法。
沈鑫深深感到工会法的强大威力，靠它的支持，自己竟然与要抬起头才能看见他的脸的老板面对面，平等地交谈，自己没有像过去那样放低声声调说话；在与老板交谈中，也没有明显地感觉到，他占了自己的上风。这是工会法的胜利，这是坦途公司工会，第一号通告初始条款的成功颁布的胜利：他口头告诫老板，公司工会成立后，工会将行使的权利和职责。接下来，他要完善第一号通告的内容，庄重通告公司7000余名职工，坦途集团公司工会正式成立了，她将在坦途公司翻开新的历史性的一页。沈鑫细细思考，认真畅想，觉得，“第一号通告”中，以下几条必不可少，应当首先告知坦途公司的全体职工。沈鑫以工会法为依据，奋笔疾书，最主要的几条，很快形成于笔端：
1。 坦途集团公司工会正式成立。工会委员会的名单如下：工会主席 沈鑫（负责工会全面工作） 组织委员 姚秀兰 宣传委员 陈建立 经审委员 贺铭万 女工委员 杨美清（这些名单都是他独立自主完成的）。
2. 成立后的工会基本职责，是维护职工的合法权益。
3. 坦途公司工会是独立的团体法人，工会经费也是独立的，工会将独立建立预算、决算和经费审查监督制度。
5. 工会的财产、经费等，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侵占挪用和任意调拨。
6. ……
沈鑫文思似泉涌，洋洋晒晒写成了一个大通告。他志得意满，看着自己的新生儿哇哇坠地，满心喜欢，爱之不及。但沈鑫还极细心地在文字上再斟酌一会，内容上再欣赏一回，他，肩背上仿佛插起了雉令，威风凛凛的将帅就站在舞台中心，呵呵，大功就将告成。
此得意时刻，沈鑫忽然拍掌下去，拍得自己的大腿隐隐生疼，然后呵呵再次笑出声来：看我这人，把最最重要的一条忘记了。沈鑫立即提笔，把最不该忘记那条，补记下来：
写毕，沈鑫放下笔，会心地笑了。再用心地重读一遍自己的杰作，才放心地把“通告”交给小丫头们，要她们打成文字，发到公司内部网络的公告栏上，沈鑫终于为坦途公司工会未来的辉煌，迈出了历史性的第一步。
沈鑫在迈开历史性第一步的时候，老板正在给公司财务总监打电话：老谭，你过来一下，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老谭——谭柳平很快就来了。一只脚还在门外，就说，老板找我有事？
老板说，真的有点事。我问你，你能不能控制一个独立账号的经济支出使用？
老谭说，那太容易了，怎么回事，老板？
老板说，你没有看到那沈鑫在公司OA上发的所谓“通告”？他要让新成立的工会经费独立。想用我的？没那么容易。你给工会一个独立的账号，但你要绝对控制经费的支出使用，能做到？工会经费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当然能，谭柳平说，账号资金只能转账，不能现金支取。今后工会的经费，必须用单据经审批做账，才能到我们财务报销现金，经一级一级审批，而最终的审批权，只能在我、老板娘、你。而且，公司只有一个财务单位，他们工会不可能也拥有会计、出纳等一套班子，工会不能也无法进行现金活动，他那“一支笔”还有什么用？
老板与老谭都哈哈地笑了。老板说，行，今后就严格照你刚才说的办。
不久，公司财务通知沈鑫，已在工商行给工会建立了一个账号。 沈鑫去工商行查了，果非虚言，开的真是坦途公司工会的户头。过了不多日，再去查看，工会账号上，已划进了200多万。
什么叫胜利？这就是实实在在的成果。沈鑫忽然记起不知哪个大人物说过的一句话，“不斗则退”，“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这是千准万确的真理。沈鑫忽然恍然大悟了，自己千万不能丢掉这战无不胜的斗争武器。过去，自己说话办事，唯恐不怂，说话先愧三分，做事矮三分，只怕被老板责怪，只想得到老板的欢心，结果反而什么事也做不成。
现在，胜利了，成功了！沈鑫在心里喊。今后，得好好努力，为自己，为坦途公司全体职工争一口气。至于如何为自己，为党总支争口气，似乎忘掉了。
说实在，说归说，高兴归高兴，沈鑫还是镇静而理智的，党总支工作的失落，还多多少少影响着他的心情，促使他小心谨慎，不要忘乎所以。这次他动用了工会法的力量，暂时取得成功，他要一步一个脚印，把事情做实，不断扩大胜利的成果。
沈鑫想，工会要独立行使权益，独立使用经费，他本人要行使一支笔签字权，必须首先去雕刻工会的公章，和他本人的私章。沈鑫立即着手做这刻不容缓的大事。
沈鑫知道，雕刻公章，需要本单位证明的。他知道，坦途公司的章藏在老板娘这里，他必到老板娘这里，获得介绍证明。
沈鑫去找老板娘，得到的结果与理想目标，差距甚远，理想，有时候，往往捏在别人的手里。沈鑫一说明来意，老板娘热嘴里喷出的是冷气，说话时，也没有抬起头：你说的工会公章，还有你的私章，公司都已去刻好了，这些今后报账要用，都由我保管着。
沈鑫听了，吃惊不小，“老板娘，这是怎么回事？雕刻工会的印章，不是工会的事么，怎么你给雕刻了？”
老板娘说：“沈老，你问得奇了，工会是不是属于坦途公司的？沈鑫说，是的。老板娘说，你去刻公章，是不是要到我这里开介绍，打证明？沈鑫答，是。老板娘又说，现在，我少了个中间环节，替工会刻好章，预先为你服务，不好、不可以吗？沈鑫无话可答，沉默。老板娘接着说，你知道，公司所有公章都我保管着，工会也是公司的一部分，我保管公章不合理，保管错了？
沈鑫像落弶老鼠，喉咙仿佛被夹住，眼珠滴溜溜地转，脖子里却出不来气，完全不知道怎么来回应老板娘的问话。
老板娘乘胜追击：公司的财务，由我和谭总统管，工会的经费使用和报销，最终也要由公司财务审批，印章放在我这里，不是更合理么。
沈鑫忽然想到了工会法，顿时给泄了气的皮球打进了气，沈鑫理直气壮地道，工会是社会团体独立法人，工会的经费使用也是独立的，经费使用、报销，当然由我来签字审批，怎么都要由公司财务来审批了？否则，我这个工会主席干什么来着？
老板娘说，整个公司的经费，都有公司相关部门统一调拨，统一使用，统一审批，工会的钱，不是公司拨给的？是公司的钱，怎么不是公司来审批，却轮上你沈老了？
沈鑫急了，工会法规定的，工会经费是独立的，经费使用也是独立的。
公司是给工会独立了呀，老板娘说，不是给你们一个独立的账号了么。当然，这个“独立”，不是说你们使用起来，不受公司的约束了，就可以不经公司审批，自由的花钱了。这是不可能的。
沈鑫说，工会法文件有规定的，只要为职工服务的事，是职工活动，工会是有使用工会经费的自由，我这个主席，就应该有这个使用经费的审批权。
老板娘笑笑，那你去行使你的权力吧。
沈鑫急了，那你把工会的印章还给我。
老板娘说，这个章是坦途公司的，不是你个人的，怎么说还给你？现在换主了，童少鸥不是老板了，你成老板了，由你说了算？
沈鑫被一口气噎住，他满怀信心来办工会第一件事，看来就要失败了，沈鑫失望得要吐，他万万没有想到，还没有与老板交上手，却是败在他的女人手里。沈鑫看看没有办法拿到工会公章了，就提高声调说，工会的公章不给，那为何连我的私章也藏起来了，这是属于我个人的东西，公司无权剥夺我拥有的权利。沈鑫想到，如连私章也落在她手里，那今后工会的经费使用，他们是囊中取物，太简便了，再也不用经过我老沈的眼睛，我这个工会主席又不是白挂了个名？
在沈鑫的再三坚持下，老板娘似乎也无奈，把私章还给了沈鑫。
可以想见，沈鑫的心情很纠结，工会的公章丢了，他感到了失败的苦痛；他把私章要回来，又有了一点安慰，感到也是一个小小的胜利。私章在自己手里，他们总不至于完全抛开他，公然践踏工会法吧？工会经费的使用，就绕不开我老沈。今后，我还是要据理力争的，相信工会法的旗子不会倒，我也不让她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