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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记(第一节)

  一九六六年这个腊月的天气格外地冷,是有史以来的冷,大人小孩身上都裹着厚厚的衣服,巴不得把能够穿的衣服都穿在身上。队里刚刚发芽的秧苗都盖上了一层白色的塑料薄膜,不然都将冻死在田里,那么来年的水稻栽种就成了大问题,更严重的是,社员们的吃饭就成了大问题。本来就很穷的农村社员的日子那就真的是雪上加霜,不知又有好多人家又要外出讨口要饭。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水田里一两毫米厚的冰和白色的薄膜形成了一体,分不清楚那是冰,那是薄膜。要是不仔细看,真的是分不清薄膜和冰了。冬天很多树的树叶都没有树叶了,就算有树叶都好像被开水浇了一样,变成灰白色,没有一点绿色,看得让人惨不忍睹。稍微脆弱的树木都冻死了。更不要说地上的草,不过草只是苗冻死了,根没死,来年它还是会长出新苗来,其实草比树的生命力强。只有黑水河的水还是那么川流不息,只是冬天的河水要小些,由于没有雨水把地上的泥水冲到河中,河水清澈干净,平静的水面就连水中的鱼儿游动都看得见。

  桑河大队就坐落在黑水河北岸,实际上离黑水河还有一公里半路程距离。桑河大队共十二个生产队,其中第五生产队就处在大队的中部。第五生产队的队部,保管室,牛圈都在一起,中间是一个晒坝,像一个大四合院。我记得当时的好多农村生产队部好像都这个样子,桑河大队第一小队到十二小队基本都是这个模样,只是在方向,大小和一些小的地方有所不同,大模样还是脱不了这个框框模式。第五小队队部的东面是保管室,主要是简易仓房,用来保管生产工具,犁耙打谷机,还有杂七杂八的物件都放在里面,北面是保管粮食的仓房,仓房是上下两层,第一层装饲料粮,楼上才是存放粮食的。冬天了二楼的粮食基本都是空的了,该上缴的公粮已上缴了,该分给社员的口粮都分了。北面是牛圈,就一排两间细长宽大的平房,一间关两头牛。西面是围墙,南面主要是围墙,只是在中间开有一个两扇门的大门,大门自然朝南。大门上的锁是一把铁挂锁,也称铁将军。晚上守夜的用一根门杠把他插入门两边的墙洞里把门顶死,主要是防止盗贼偷拿生产队的东西。大门旁是一间简易值班室,晚上有人守夜就住在这里,在没有粮食的时候就不用守夜了。大家都称生产队部为保管室保管室大门晚上关闭,白天基本是打开的。平时需要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喂牛的,晒粮食的,拿工具的。生产队大会小会也是在队部开。第五小队处在大队的中间位置,大队上放电影也是在这里放,记得当时只要说大队要放电影,大人小都像过年一样高兴。放学了这里还是小孩子们喜欢活动的地方,特别是玩陀螺更是离不开这里,晒坝是玩陀螺的最佳场地。寒暑假这里就成了孩子们玩陀螺的唯一场地。当然晒粮食的时候是不能让小孩子们进去玩的。

  我要讲的这个故事的主人翁阿婆就是第五小队的社员,名叫李小蓉,村里的大人小孩都这样叫她,我也是这么叫她。我家和他家其实还沾点亲,我家也姓王,她老公也姓王,所以我叫她阿婆,不是乱叫的。当然这个故事就是她给我们讲的。她说这是她自己的亲身经历。她说她曾到阴曹地府转了一大圈回来。阿婆第二次真正过世还是十多年前生病死的,她活了八十二岁。阿婆的一生非常坎坷,非常离奇,她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累。但她的坚强和吃苦耐劳的精神我至今难忘。<

  这年她才四十岁挂零,个子不算高,一米六左右,一头秀发,像个大饼似的盘在脑后,过去结了婚的女人都梳着样的头,她人长得精干很标致,应该说是我们那里十里八乡的美人。五年前她男人就死了。她一人带着一儿一女。儿子小明十二岁,女儿小会才九岁。队里为了照顾她们孤儿寡母,叫她给生产队放四头水牛,三头大牛,一公两母,一小母牛。他给生产队放牛,一天可挣八个公分,应该是很不错的,当时一个全劳动力一天也才挣十个公分。当时是十个公分要值三四毛钱,可以买到两斤粮食,比较贫穷的地方十个公分才值几分钱。那个年代牛是生产队的重要生产资料,耕作基本都靠牛,当时没有拖拉机,收割机,耕种都是靠人力,比较富裕的生产队有一两台半机械化的脚踏打谷机,我们生产队就只有一台脚踏打谷机。所以牛就成了重要的生产工具。任何人都不能随便杀牛当肉吃。就是老了要杀掉吃肉,必须要经过农牧局批准后才可以杀。谁敢随便杀耕牛那是要被判刑坐牢,还要背上现行反革命的罪名,一家人都会抬不起头来。所以牛是队里的宝贝,离开了牛就根本无法耕作。从某种角度说,牛的命比人还重要,比人还金贵。

  一大早,阿婆怕牛饿了,她急匆匆地往队部保管室的牛圈去喂牛。她看到一大群乌鸦就在天上飞,发出哇哇哇凄惨的叫声,按照当时的说法,乌鸦叫预示着要死人。她也没在意这些。

  她每天都是要喂完牛了才会回去给自家做饭。两个娃儿吃晚饭就去上学。

  她其实也就是走得快点,算不上跑,一双小脚跑不起来,说得形象点风都可以把她吹倒。她的脚太小了,用三寸金莲一点都不过。解放前女人都要包小脚,她也不能不包,所以脚小,走路就困难。她晚上没睡好觉,脑袋昏沉沉的。说起来就是见到鬼了。她家的房子是个小四合院,北面三间正房,是瓦房,堂屋仍然是开的两扇木板门,用黄油漆漆了的,东面是茅房带猪圈和厨房,是茅草房,南面和西面是围墙,大门开在南面围墙的中间,也是两扇木板门,但没有漆过。她和娃儿住在正房的右面,她和女儿睡靠里面的一张大床,儿子睡靠门对面的一张单人床。堂屋一般是接待客人和夏秋两季养蚕用。左面正房主要存放粮食和重要的物件,以便好照应。半夜时分她起来上茅房,走到门边,她从堂屋的门缝里看见她家大门边站着三个人,天不算很黑,看得见人影,但看不清楚面貌,样子很模糊,她以为是偷东西的小毛贼,缺吃少穿的年代,偷东西的贼比较多。她也没觉得有啥害怕,就假装咳嗽了一声,想吓跑毛贼了事。只见三个人突然就不见了。她看到三个人一下就不见了,感觉是遇到了鬼,惊出了一身冷汗,差一点叫出声来,怕吓着两个孩子,急忙用手将嘴捂住,才没喊出来。她茅房也不敢去上了,就顺便在堂屋里找了个脸盆在卧室里解了个小手,解完手上床就再也睡不着了。她不敢叫醒两个娃儿,更不能和他们说她看到了鬼,那样会吓着两个娃儿。当他听到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时还不到七点,冬天的七点天只是有些放亮,并没有大亮,但好多人家都起床了,农村人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也没有这个条件,要忙家务,喂猪煮饭……都有做不完的事,八点后要上早工。冬天当然不会有太多的农活,但那时还是要修沟筑坝,备耕开荒,仍有很多事要干,农业学大寨不会让人闲着的,晚上还要到自留地里割猪草,回家切猪草,煮猪食。就算有一点空闲,也得去种自家的那点自留地,自留地不多就一两三分旱地,只够种点菜和红苕,红苕主要是割苕藤来喂猪,菜自己吃,有多余的拿去卖了换点油盐钱。所以哪怕你就算是磨洋工你也得出工,不然一个公分都没有不说,还可能被队长在生产队会议上批评教育做检讨,这是很丢脸的事。她也起了床,到茅房倒掉晚上拉在盆里的尿水,洗漱完,就往队部保管室去喂牛。阿婆对生产队的四头牛比对她的娃儿还好,煮食,喂食,喂草,喂水时时不忘,他不会磨洋工,不会偷懒。如果你对牛不好,让牛饿瘦了或生病了死了,谁也负不起这个责。她走着感觉太冷,只好把两只手相互笼在衣袖里,这样冻僵的手才感到有一丝暖意,从嘴里呼出一团团雾气,人在冬天从嘴里呼出的雾气会像烟雾一样在眼前缭绕。她脑袋昏沉沉的,满脑袋都是昨晚上的怪事情,赶都赶不走。走路的脚像灌了铅一样不听使唤,东倒西歪,差一点被路上的一块小石头绊倒。她走路一颠一颠的,小脚走路本来就很吃力,就是平时一旦不留意都会摔倒。她到保管室的晒坝里抱了捆稻草向牛圈走去。四头牛看到他抱着草料来了,都伸出头来,她把稻草放进牛圈,四头牛拍不急待地低下头吃起来。她看见牛吃草吃得很香,就像自家的孩子吃着母亲的奶一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舒坦。

  她拍了怕那头小母牛说,慢慢吃,有给你们吃的。

  她知道还不够,又急忙去晒坝里抱第二捆。每天都要抱两捆稻草才够牛吃一早上,最后喂煮食,牛基本上就吃饱了。然后要到十点过天气暖和点了才能出去放牛。其实冬天也没有什么青草可吃,只是让牛出去活动活动,晒晒太阳,松松胫骨。晚上还要用玉米红苕等杂粮煮成牛食早晚喂一次并添加一些草料才够牛吃饱而不掉膘。她在喂完牛早料和放牛的中间回去给两个娃儿弄早饭,吃完饭好去上学。她正抱着第二捆稻草往牛圈去,感觉一阵头晕目眩。阿婆觉得眼前一黑就倒在了保管室的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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