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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似月轮(长篇小说 连载 21)

  第九章 对不起,我不爱你

  浅溪呆呆地坐在山脚下的台阶上,大脑一片空白。雨顺着脸颊留了下来,甩甩短发,晶莹剔透的水珠子在雨中欢快地跳跃,落地后溅起一个个水窝。拖着沉重的步伐爬上了半山腰别墅,推开门就倒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墙面上的时钟指向十点,时钟滴答,仿佛心头的血一滴滴落在地板上,强烈的呕吐感,胃里吐得一干二净。起身倒了一杯热水,放凉后,剥了两粒退烧药,吞了下去。窗外雨还在下,起身去了浴室,不久穿着睡袍走进卧室。一整夜辗转难眠,烧退了又开始烧了,反反复复,一身黏黏的汗。

  医院里卡古并不知道浅溪请了病假,那天父母不远千里来医院看他了。在父母面前始终低着头,心里有很多话,可就是说不出口。父母叹了口气,在床头放了一篮子水果和一束鲜花,将一张银行卡交到卡古手中,最后父亲从背包里拿出一张专辑,是《钢的琴》影视钢琴专辑,那是他最喜欢的专辑。父亲低着头微笑地看着他,卡古拿过那张专辑,拆开包装,里面附送了一个绢面的日记本,日记本的封面上绣了半个红苹果。

  父母当天就回去了,儿子住院,霜染鬓角的他们还需要给儿子筹医药费,所以就匆匆赶回家了。

  一上午,卡古坐在病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医院靠近机场,偶尔能看到民航机在空中飞过。他在想,浅溪护士怎么没有来,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出意外了。他在想,父母是不是上飞机了,什么时候会再来看他。他在想,那个自己心仪的女孩子是不是病情稳定了,是不是已经出院了。

  第二天,依旧是倾盆大雨。芮颖坐在一家咖啡店里,盯着窗台上那盆盆栽,大片大片的薄荷叶散发出一丝冰冰凉凉的植物馨香。她拿过那盆盆栽,陶瓷花盆,上面有青釉的竹叶纹路。花开富贵,竹报平安。轻轻地抚摸着柔软的叶片,拿起菜单点了一杯红茶。拿过包包,掏出手机,拿出一张名片,拨了一个电话。

  不久浅溪骑着摩托车赶到了咖啡店,芮颖远远地看着那穿着红色雨衣,手中拿着头盔的女孩。记忆仿佛回到了那列火车上,她怯生生地看着自己,偷偷地盯着慕辛看,小女孩的心思,自己经历过,她都懂。

  浅溪扫视全场,看到芮颖朝自己招手,她脱下雨衣,大踏步地走了过来。将雨衣放在布艺沙发上,湿漉漉地滴着水。一屁股坐了下去,闭上眼睛,似睡非睡,脸颊因为发热,红彤彤的,像个熟透的西红柿。

  “找我什么事?有事快说,没事别浪费时间。”说完招手叫服务员,不久服务员给她端来了一杯温开水。她剥开感冒药,往嘴里一丢,喝了两口水,“我病着呢!”

  芮颖依旧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干练的短发,精致的五官,黝黑的皮肤,结实的肱二头肌。她穿着一件背心,在这样一个秋雨潇潇的季节,看着就觉得冷。

  “看什么看,再看可要收费了!”她眯着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这个优雅的画家,“你说十万火急,我衣服都没换,直接飞车过来。”

  芮颖捂着嘴偷偷地笑,咳了咳,正襟危坐地说:“中秋节晚上我的婚宴,这是请帖,来与不来,那是你的事。”说完她递过一个红色的请帖。

  浅溪接过那个烫手的本本,打开扫了一遍:新郎是慕辛,新娘是芮颖。两个名字排在一起,龙飞凤舞,还真是漂亮。

  “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回去了。”浅溪穿上雨衣,大踏步地走出咖啡厅。情感上的事,她从来都不会轻易流泪。她抬起头望着漫天的雨线,戴上头盔,骑着摩托车去了菜市场,买了一些卡古爱吃的青菜,做好拿到医院里。

  再次见到浅溪,卡古一脸笑意,露出洁白的细碎的牙齿。他将那盒CD递给浅溪,浅溪给他拿来了一个CD机,将那张专辑塞了进去。卡古静静地躺着,浅溪时不时看着点滴,空荡荡的房间里,传来“叮叮咚咚”的钢琴声。

  中秋节那天,浅溪选择了加班,在医院里给卡古讲笑话。给慕辛和芮颖的结婚礼物是一对情侣腕表,快递很得力,下午就送到了。婚宴上的芮颖穿着婚纱一等再等,半个小时后依旧没见到慕辛。她打电话给浅溪,不久浅溪骑着摩托车过来了,慕辛也随后到了。

  慕辛挽着芮颖的手,挨桌地敬酒。两个人郎才女貌,十分般配。敬到了浅溪时,浅溪只是喝果汁,她不想失态,也不能失态。她站了起来,端起一杯果汁说:“情比酒浓,愿你们能相守相知,白头终老。”

  慕辛看了看她说:“今天你为什么要来?”

  浅溪笑了笑,沉默地入座。

  敬过酒后,礼堂的前半部分热火朝天,人都挤到前面去了。浅溪放下果汁杯,将脚架在凳子上,点燃一根烟,软壳中华。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烟圈,眼睛却红了。

  司仪在问新娘:新娘,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裕,你对新郎都不离不弃吗?

  新娘低着头羞涩地说:我愿意。

  接着司仪问新郎:新郎,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裕,你对新娘都不离不弃吗?

  新郎望了一眼正在吸烟的浅溪说:对不起。

  说完挤开人群,却发现浅溪已经跑了出去。对不起,这一次我要忠于内心,因为我如果回答我愿意,我会万劫不复。对不起,我不爱你。

  浅溪骑车回到医院,发现病床空掉了。卡古等了她一下午,他想给浅溪打个招呼再走,最后还是一个人走了。问住院部,那个护士说卡古已经出院了。卡古给她留了一个日记本,一张钢琴CD。她抱着卡古留给她的礼物,缓缓地回护士站。考虑很久了,走进了院长办公室,递交了辞呈。

  慕辛依旧站在那个锈迹斑斑地邮箱前等浅溪,等到暮色四合都没有等到她,他还是执着地等。浅溪早已打电话退租了,搬家了。将从前用的电话号码注销了,重新租了一套公寓,也签了一家赛车公司,正在组建赛车队。如果说学钢琴是丑小鸭变白天鹅,而选择赛车,那是对梦想的敬礼。

  慕辛隔着铁门看园子里怒放的菊花,温暖的黄色,像一股暖流在内心缓缓流过。笑了笑,脱下西装拎在手中,慢慢地朝山下走去。对芮颖,他只有愧疚。对浅溪,他只有遗憾。

  芮颖在婚礼上给浅溪打了一个电话,她只说了一句话:“你出现,他才会现身,我希望你能祝福我。”

  为了一个不圆满的结局,她依旧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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