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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困境》第四章:耐心等待

  我总觉得,一个人一旦触犯了法律,那法律总有一天会找到你,逃是逃不掉的。法律就像一把悬在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掉下来,把你伤得头破血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嘛。还是秀枝说的对,叫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她今天不让我主动去镇政府找人咨询,那我就只好在家里老老实实地呆着了。

  

  吃完早饭,我帮着秀枝,把花盆装上三轮车,又帮她把车推出家门口,然后就返回院子里耐心等待。

  

  是等待谁?等待什么?其实我自己心里也不清楚。

  

  借这个机会,我先把我老婆秀枝卖花的事情交代一下。前面我只给大家介绍了她生活上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大事,她的正经营生还没有介绍哩。

  

  她前些年在建筑工地上打了几年小工,在镇中心小学门口卖过小玩具和冰激凌,在蔬菜市场上卖过五谷杂粮等干货,后来专门在蔬菜市场上卖活鸡——她在周边农户手里低价把活鸡收上来,然后再在镇里的蔬菜买卖市场里高价卖出去,吃中间的差价。她做的这些买卖一开始看似风生水起、信心百倍、斗志昂扬,到后来就做的半死不活、奄奄一息了,接下去就是金盆洗手、撂挑子不干了。——当然,这里我们可以以她得到的利润为证:你说她做了这么多买卖,家里怎么也应该称得上一百万、二百万的,对不对?而她却总是把家里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连管牙膏都舍不得买,天天都不刷牙。虽然买卖做了一桩又一桩,当然也黄了一桩又一桩,但她心里不服输。这也反倒把她培养成了一个不可多得的复合型人才,她对每桩买卖都会说的头头是道,似乎这些买卖只有她才会做,也只有她才能做的成。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她那张不饶人的嘴皮子在做买卖的过程中确实受益匪浅,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没有人在跟前就自言自语。就连夜里说梦话都是滔滔不绝,不容置辩,一气呵成;即便没有梦话可说,她也会一个劲儿地吧嗒嘴儿,或者磨牙,或者放屁,做出一派蓄势待发、急不可耐的样子。

  

  大概在前年开春,她又心血来潮,摩拳擦掌,想做一桩卖花的大买卖。不知道她从哪里淘到一些花草种子,各种各样的。她把这些种子种植在我家房子后面的菜地里,不久之后就长出一些花花绿绿的花草来。她像照看儿子玉涛一样莳弄着这些花草,就怕它们遭受了什么委屈。

  

  她神秘兮兮告诉我说:“我养这些花,花种子不用花钱,土地不用花钱,花盆都是劣质塑料的,才几毛钱一个,而把花卖出去,几块、甚至几十块一盆,真是一本万利啊。说不定我们家眨眼间就会变成万元户了。”

  

  接着,她又展开丰富的想象,说到了将来翻盖大房子的事情,给儿子娶媳妇的事情,购买大街上来回跑的小汽车的事情……总之,前景一片光明。

  

  虽然我当面不敢提出自己的反对意见,怕打击她的积极性,但我总觉得,种花卖花这桩买卖,就像那装在玻璃瓶子里的苍蝇——前途无限光明,但出路有限。

  

  ——在这个偏僻贫穷的小镇上,就算你种出的花再好,花长的再好看,但你卖给谁呢?其实,这才是最主要的问题!

  

  ——卖给谁呢!

  

  做买卖前,主要问题都撇开不管,我觉得其前景会与以前的买卖大同小异。

  

  但秀枝却对此事乐此不疲。她把家里那台多年不用的三轮车推到大街上,进行了一番大修,然后又新购置了一顶蓝色大雨伞,就在蔬菜市场大棚外面的公路边上摆摊卖花,一不小心变成了一个老卖花姑娘。

  

  一开始,花的销路还是不错的。小镇上那些热爱生活的人们都到她那里买花,这个抱一盆,那个选两盆,不一会儿的工夫就能把一车的花草卖完。镇政府各个部门的公务员也经常到她那里买花,买回去摆在办公室的窗台上、走廊里,繁忙工作之余细心观赏。看到自己的生意这么好,于是她开始沾沾自喜起来。但没过几个月,买花的人就渐渐少了起来,甚至几天都卖不出一盆了。于是她又做起了白日梦。她想,要是现在下一场大雪就好了。一场大雪可以把自己已经卖出去的花草全部冻死,这样他们就可以重新来买自己的花了。

  

  但在我们这个偏远的南方小镇,怎么会下雪呢?我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下雪呢。

  

  自从去年秋后小镇前面的那条水泥公路修好以来,她的生意又慢慢好了起来。一些有车族外出旅游路过这里,见她卖的花好看,又比城里的便宜,就买上几盆,放进汽车后备箱里拉走了。

  

  说实在话,她在外面风吹雨淋的,挣点儿钱也确实不容易。吃饭也不及时,冷一口热一口的。可恨的是那些市场收费员,整天像疯狗一样到处咬人。秀枝她们赚点儿钱多不容易,到头来却让他们收走了。我们过去总是说,国民党的税多,共产党的会多,我看现在是倒过来了。上边的政策是好的,明令禁止各种乱收费、乱摊派,但到底下就执行歪了。

  

  就有那么一回,镇上的市场收费员小刘牛皮哼哼地走到她跟前,要她交什么报纸征订费和教育赞助费,每项四百五十块钱,并且掏出了镇政府印发的收费通知让她看。秀枝在捍卫自身主权这个问题上是毫不含糊的,她的火气“腾”地一下就蹿起来了,指着小刘的鼻子就大声骂了起来:“啊——前些年我在家里待业、饿得喝西北风你们都不闻不问,现在我自己创业、出来挣口饭吃你们就来问我收这费那费,你们还有没有点儿良心呐?啊?你们口口声声地说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看你们是全心全意为人民币服务了,你们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收这费收那费的,我看你就是条狗!——一条镇政府豢养的哈巴狗!”

  

  她的大嗓门马上就把周围玩耍的人召集过来了,大家七嘴八舌地在边上议论起来。

  

  小刘一看这茬子不善,他的腿就有点儿软,底气也不那么足了。没想到他话锋一转,来了一句:“你说话这么臭,肯定是早晨没刷牙。”

  

  秀枝一听这话反倒乐了起来,旁边看热闹的人也跟着乐了起来。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不少。

  

  秀枝顿了顿嗓子,稍做镇定,马上就反击了回去:“老娘我就连放屁都是这味,你爱听不听!……你要钱,没门儿;要命,倒有一条。”说到这里,她马上改口道:“我的条老命也不能白白给你——我就是丢到地上喂狗也不会给你的!”然后她把眼睛一瞪,压低声音威逼道:“瓜娃子,你给我滚到一边去!——滚的越远越好,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小刘一看这家伙惹不起,就转过身去,灰溜溜地逃走了。

  

  从此以后,小刘再也没敢来问秀枝收费。唯独不问秀枝收费,这对于小镇上所有的小商小贩来说,当然也是蝎子的粪便——毒(独)一份儿。后来小刘看见秀枝的摊位都是绕着走;即使在大街上不期而遇,他也会躲得远远的,眼睛都不敢乜斜一眼。就怕这个母夜叉突然一展雄风,就像老鹰捉小鸡似的,一嘴把他叼走了。

  

  这一整天,我独自在家里等啊,等啊……结果,既没有邀请我下乡给牲口看病的农民上门来,法律也没有来。这几天由于着急上火,引发了牙痛和牙龈肿胀,我自己在家里吞了两片阿司匹林,还抽了半盒烟,喝了一暖瓶茶水,吃了两顿饭,上了四次厕所。另外,我还打了十四个屁,其中有九个响屁,五个哑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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