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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岁月 下部(一百一十三)

突入袭来的一幕就连旁边的李秋明也给怔住了,停下自己手中的活扭过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看着阿傻独自一人默默的向主任办公室走去的身影,他就那样挺身站在那里呆呆的愣了好久,最后还是依然的完全放下手中的活,干脆直接的也快步跟了过去。

  办公室里的门没有关,站在门外就能很清楚的看到那屋里的一切。

  “雪!想必不用我再多说你可能就已经猜到了,你和晶晶从认识到现在差不多快一年了,眼下也就快过春节了,可……唉……如果不是这两封信赖的这么巧,并且还正好让晶晶的父亲给亲眼看到,你和晶晶……唉!雪!不是姐姐说你呀,你早该做出决定的呀!唉……我真的很担心你……!”

  毕主任坐在办公桌前的那张老旧的椅子上,唉声叹气的话语里裹满了那些说不出的无奈和埋怨。

  她无奈的是眼前这个不争的事实,埋怨的是冥冥中阿傻曾有过不知多少次机会可他……!

  也许这就是像以前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好多事情等你自己开始学会去珍惜的时候,它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直弄得自己后悔伤心哭都找不到地方!

  虽然这话听起来确实那么扎人心,可细细的品味一下那其中的含义,难道就不值得让人回味吗?

  “……毕姐姐!连累到您了?”

  其实就在刚才的车间里,看到毕主任那很是无奈的表情的时候,阿傻就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那事情的不对头,可他却怎么也不愿相信那是真的,于是他才索性的跟着毕主任来到了办公室,他只想进一步的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从没有过的多想了,可事实证明他没有多想,他的感觉正如毕主任那一字不差的话语,一切都是不争的事实,容不得自己再有半点的迟疑和怀疑!

  “没有……雪啊!我真的不明白你老家的那个女孩子就那么值得你不顾一切的等着她吗?晶晶……晶晶不好吗?她是真心的喜欢你呀!”

  再也忍不住自己心中的那份压抑了很久的着急,毕主任终于低声很是没办法的问出了自己最不该问的那些心里话。

  “……毕姐姐!我……我真的很难!我承认自己真的喜欢晶晶,可……可家里的那段婚约,我的父母都那么大年纪了,我真的不想他们再为我的这些事情过多的操心……!”

  当时的阿傻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那番话,到底是不是毕主任想听的,但不管怎样他偶还是半半拉拉的说了出来。

  “雪!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是害怕辞了家里的那头之后,万一晶晶这头也黄了,你自己就真的是两头空了——是吗?因为你和晶晶之间的家庭差距很大,你很看重这个问题是吗?其实这个问题在以前我就跟你说过,晶晶不是一般那种俗气的女孩子,她虽然出身富贵可并不娇嫩,她自己一旦看中的人和事,你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她喜欢你就是单纯的喜欢你,没有任何别的东西参加在里边,为了这个她宁愿离开她自己现在这个相当富有的家庭,哪怕是跟着你一起去吃糠咽菜,只要能够和自己心上的人生活在一块就是再多的苦再多的难她都能受她……也都愿意呀!唉……可……现在这个时候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担心呢……!”

  重复了又重复的话题,毕主任心中那一丝丝从不表露的至诚的关心屋里的谁都会看的一清二楚。

  “……谢谢您!毕姐姐!晶晶……她……还好吗?”

  迟疑之间站在那里的阿傻,想问却又那么仍旧害羞的不好意思,可不问……自己心里实在是放不下,于是再迟疑了半天之后,他还是吞吞吐吐的当着刚刚从外边悄声走进来的秋明的面,断断续续的问起了晶晶。

  “不好!刚才……就是我还没回来的那个时候,她和她的父亲在董事长办公室里吵起来了,她说不管怎么样都要和你在一起,可她的父亲却说如果她仍旧坚持选择和你在一起就断绝她们的父女关系……听到这些话的晶晶再也没说什么便一个人哭着跑了出来,我当时就在当场见此情景后,便紧跟着的也跑了出来一直追到厂大门口,眼看着她亲自坐上了出租车离开,我这才回来的……!”

  毕主任那一字一句再真切不过的话,只听得一旁的阿傻静静的垂首站在那里,再也找不到半点话来应对,他知道都是自己的左右不定才引来了今天这个不该出现的场面,他的心里真的好难过,他决定自己真的好没用,明明是自己喜欢的可就是不敢那么放开的去追,自己到底是不是个男孩子为什么就这么缩头缩脑?一时间他的心里好乱。

  “哥……两封信一封写着王燕你老家的对象,可另一封却写着个就连你自己也不知道的紫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为什么这两封信就来到这么巧?偏偏都赶在了今天这同一个时候?我不知道你家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可这对你和晶晶姐来说不公平真的不公平,辛辛苦苦培养了将近一年的感情,就这么让两封不该出现的来信给搅黄了,哥……你心甘吗?”

  不管什么时候真正好兄弟的情谊真的就会超过一切,也顾不上阿傻当时的心里是什么滋味了,进到屋里的李秋明再也难以抑制住自己心中的不平,他的声音从开始到最后几乎都要吼起来了。

  “秋明!小点声……再说你哥小雪的心里他比你更难受更为难,你不要埋怨他!啊!”

  李秋明那着急的声音让坐在椅子上的毕主任真的没想到,她赶紧的从椅子上站起身,快步的走到门口处伸手将敞开着的门紧紧关死,同时嘴里还一个劲儿的拿话压制着因生气而要随时发作的他。

  “可……毕姐姐!他们两个实在是冤枉啊!尤其是我哥——到现在为止就连那个紫云到底是谁长个什么样儿他都不知道,并且也就是这个紫云的来信隔个六、七天准会来一封,我哥那儿都压了一大摞了,她究竟是谁为什么就这么害我哥?我哥有这么个好机会容易吗?让我见了她非把她给撕碎了不可!”

  李秋明真的气到了极点,他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在为自己的哥哥阿傻鸣不平。

  “秋明!至于那个紫云到底是谁?恐怕……就得由你的哥哥小雪自己去查了,我也感到有些奇怪,雪……既然你在家里已经定下了婚约为什么还会有另外的女孩子给你来信呢?并且这将近一年的时间咱们传达室收到地差不多完全都是她亲自给你写的来信,相反你的那个对象叫王燕的……咱们传达室就只收到了一封,也就是今天的这一封。小雪啊!是你的不给你来信,不是你的却雪花一样飞个没完,这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

  在默默的回答着李秋明的问话的同时,毕主任不由得又把话题转到了沉默不语的阿傻的身上。

  “……紫云……王燕!”

  对于两个人的问话阿傻像是根本都没听见的一样,他一边独自默默的自言自语着一边慢慢的伸手从自己的裤兜里抽出了那两封厚厚的来信。

  “哥……!”

  “秋明……?小雪……?!”

  毕主任生怕李秋明打断阿傻的思路,于是她便赶快的拿自己的眼神使劲的示意着正要准备说话的李秋明,而后自己也在很是担心的喊了几声阿傻的名字之后,便再也不做任何声响,只是那么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出神的阿傻。

  “毕姐姐……明天就要发工资了吧!”

  这突然的一句让屋里的毕主任和李秋明怎么也没想到。

  “是!明天发工资!”

  毕主任的回答很肯定,因为她看到了阿傻那张小脸蛋上每一个乡下男孩都应该有的那股子,千金难买的乡下男孩的骨气!

  “雪……过两天公司里还要发工人福利呢?”

  害怕阿傻不知道,细心的毕主任再次静静的提醒着浑身上下冷冰冰的阿傻。

  “不要!我对不起晶晶——因为我始终鼓不起勇气当着他的父母的面对她表白,可有一点也麻烦您转告一下她的父亲……我来这里干活只拿我自己应该得到的那份工资,不是为着他家那几百块钱的福利,这个世界上有钱人就像他可以很是轻松又随便的买到一切,可是……还有好多东西是他花钱也买不来的,年过半百的他想必这一点比谁都懂得都清楚,他可以看不起我们老百姓,但是不准侮辱我们老百姓,什么野小子……花花公子……这些在别人嘴里让唾沫星子喷了不知多少遍的词儿,俺们没文化的乡下人听起来还真的是别扭,甚至于也不爱听,因为俺们乡下人没文化本身就说不出那些饶人头脑的文言文句来,再说了……拨开他家的族谱往上数八辈,他能敢保证他家的老祖宗不是个农民出身吗?是我害了晶晶……我应该当面向她说声对不起,可是……我又不想去说了,因为我不想再去伤害她,现在这个时候也许离开才是我自己最好的选择,而对她来说也是一种临时的伤痛!以后的日子里随着岁月流逝,这段感情也就慢慢的淡化以至于最后变成两人记忆中那道最美的风景线……!”

  在沉默了良久之后的阿傻,最周终于一口气的说出了那些一个乡下男孩子应该说的心里话。

  “哥!你不干了?那我也不干了,明天我就和你一块来领工资!”

  李秋明的决定总是那么干脆直截了当。

  “秋明!这不关你什么事,你没有必要这么做!”

  一下子就失去两个车间骨干毕主任真的有些舍不得,但也许不是这个原因和想法,而是另外的一种——这件事情从头到脚确实没有李秋明半点瓜葛,这两者之间不管是哪一种,毕主任还是很认真的劝解着没经考虑就脱口而出的李秋明,希望他不要意气用事。

  可事实证明毕主任她错了!

  “毕姐姐!您放心我头脑很清楚,更很看得开,在车间里我和我哥是搭档,在厂外我们则是生死难离的兄弟,不能说他到哪我就会跟到哪儿,但是……哥哥走了弟弟还有留下来的理由吗?尤其是现在的这种情况之下?他和晶晶姐都没错,错……在她的父母亲,穿着新潮人的服装却长了一双世俗的眼光,难道不是吗?”

  李秋明的话好像比阿傻刚才的话还要一阵见血。

  “唉……雪、秋明啊!现实就是这么个样子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走就走吧!我也没任何理由再拦着你们,只是苦了晶晶啊!雪……别忘了,在临走的时候跟晶晶面对面的道个别,毕竟你们相爱一场,这一年来你们给六车间里增光添彩,让本就业绩突出的六车间短短的半年功夫便来了个大翻身,你们是公司的榜样啊!我什么时候也忘不了你为了李秋明在车间里,仅凭着自己的推断就很是轻而易举的挖出那个偷盗眼睛男的,我相信以后不管到哪里你永远都是最棒的,去吧!收拾一下,下午就不用再过来了,不然等到让他们说话就更不好了,工资你们明天过来拿,我保证一分不少的都给你们,唉……明天我说什么也要想个办法给你们再安排个时间……这一走哇也许一辈子就再也见不着了……唉!”

  自己能帮的都帮了,能做的也都做了,即便是在最后的那一刻也不肯就那么轻易的放弃,能努力争取的还要想尽一切办法去争取,这就是毕主任一个车间主任——人人尊敬的好姐姐!

  “谢谢您!毕姐姐!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去吧!”

  “毕姐姐!我也走了!再见!”

  “再见……!”

  望着阿傻和李秋明双双走出办公室的背影,坐在椅子上的毕主任默默地站起身,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办公桌的前面,一言不发地看着看着自己最得力的两个员工,就那么默默无闻地离开了这个曾经热闹的大家庭她的心里真的好难受!

  更衣室里的阿傻丢下刚才的那份冷静,再也抑制不住的手足无措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换好衣服的,心里头就像是刀割一样的痛隐隐的痛!

  “哥!走吧!我陪你!”

  从更衣室来到闹洋洋的车间,李秋明再也顾不得什么了,他站在阿傻的身子一侧,伸胳膊猛地一下便将阿傻整个身子侧着拦在了自己的怀里,就那样在那一阵阵机器的不断轰鸣声中,悄悄挤出来的异样的眼神里,他们一块大步地走出了那个曾经充满了自己无限快乐的六车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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