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揪痧的女人

揪痧的女人

     街上又见不少揪痧的女人,她们年龄不同,美丽不同。因为夏天的缘故,他们都露着脖子,脖子上有着红红的揪痧,虽然痧的形状不一,但却无一例外的透着美丽。——这是一个来自远方的关于揪痧的信息。因为这个信息,我想起了很多与揪痧有关的故事。说实在的,揪痧的女人很美丽,揪痧的故事很神秘

                                                                                                                                                                                                   ——题记

    在我的记忆中,祖母最喜揪痧。只要有一丝半点的不适就在脖子上揪上三条或五条红红的痧来,把自己衬托得光艳美丽。

     或许是家族的缘由,亦或是上帝的安排,无独有偶,到了我的父母们这一代,我的二婶也特喜揪痧。二婶人长的小巧玲珑,红红的脖痧在太阳下衬着白白的皮肤,加上秋水一般的双眸,更透出乡村女子的清纯。

    据说二婶嫁给我二叔完全是出于父母之命。因为二婶的父亲是我父辈们的亲舅舅,也就是我的亲舅公,舅公看见我二叔一表人才,心眼不多但有力气,觉得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的人放心。于是不去在乎我二婶的青春年少的情感,自作主张的把二婶嫁给我二伯父。年轻的二婶嫁到我们家就很少笑,脸就像春季的阴雨天,阴沉而柔弱。

    秋天的白昼总是不长,不一会天就暗下来了。二婶回到自己的卧房,说是卧房,其实就是三间瓦房中靠左的一间。在我的家乡,满寨子都是这样的瓦房,最大的开间七柱九,不过这样的房子不多见,一般都是五柱六五柱七。但二婶的娘家的房子却是七柱九的。因为二婶的爷爷是大地主,虽然已经不在世了,用当时的话说就是在革命的浪潮中得到应有的惩罚,但在公社开大会的时候,二婶的父亲也就是我的舅公因为有着地主的血统,还是要被分派送柴火、陪斗的。于是在开会的当天,我的父亲就会叫我的二婶倾其所有的准备晚饭,在太阳西落的时候把我的舅公及其他的几个被批斗的、陪斗的请来我家,摆上满满的一桌农家的菜肴,倒上几杯薄酒,在静默的夜色中点上一盏油灯东拉西扯的吃完了晚饭。这时候,我们是不上桌的,祖母在厨房忙碌,在这样的场合,我的二叔是绝不多言的,只是喝酒吃饭,不时的掺合一句两句。     

                      二

   不知何时,我被妹妹的哭声惊醒。祖母大声的叫喊二婶和二叔的名字,但没有应答。睡在吊脚楼上的我离二婶的卧房最近,一个翻身下楼就到,掀开帐子,两个大人都不在,于是把祖母叫来,祖母一边哄妹妹一边骂二婶和二叔,虽然年幼的我不太明白其中的缘由,朦胧中知道二婶不喜欢我的二叔。因为二婶经常的跑回娘家,我的舅公每次阴着脸把二婶送回来,因为是老亲戚舅公把二婶送回后扨下一句:“你要离婚除非我死。”于是二婶又低着头坐在她的卧房的板凳上一语不发。愁着脸与满屋的家具对峙着。  

在我们的村寨里,嫁女送家具意味着父母的能耐,也显示着父母对这桩婚姻的重视,女儿要是三心二意也很难挣脱的。因为在那个贫困的年代里,置办这些家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据说,当年二婶嫁过来的时候很风光的,娘家送了十二抬家具,抬家具的人走了长长一里路。舅公是个有能耐又好面子的人。做事不愿落在别人的后面,所以立柜平柜脚盆脸盆澡盆......红红绿绿的摆了满满的一大屋。我的二婶就是想从这众多的家具中逃跑估计也难。

                         三

     春天来了。对面山上开满了白花。绿草也更显青绿。山腰的小路行人渐多,那些年轻的小伙儿总喜欢对着我们的村子唱山歌,姑娘和小媳妇只要聚在一起免不了要回上几个回合,有意的还会越唱越近,越唱越缠绵。待到把对方看清了,有了好感就相约砍柴打猪草的时候去离村子较远的地方对歌互诉爱慕之意,渐渐的相思起了。等唱到:“讨饭愿为你背背篼,土罐煨饭你先吃”的时候。家教不严的就私奔了,父母忧愁着脸骂一番“骨头轻”“少家教”“日后被人轻看”之类的话。等到男方派人带着酒肉来赔礼,女家如果听说对方品行端正,家庭名声不错,就假意拒绝,通过一番道歉,一番劝解,女家拉长的脸也就有些笑意了。但很多家底殷实的人家还是不用这样的办法,待到两个人儿相好得难以分割之后,男方就央及父母请上村里有声望的人到女家说媒。体体面面的结成亲家,让两个年轻人遂了心愿。但以这样平稳的方式过渡的婚姻好像少了些悲壮,最动人心魄的是那些家境悬殊的男女。男女双方都被对方的歌声迷醉了,魂儿被勾走了。父母看见自己的闺女有些痴傻,做母亲的就再三的盘问,女儿抗衡不过全都说了,并表示非他不嫁。父母都是过来之人,知道立业的艰辛,于是母亲出面劝解,女儿不应一声,但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带到有月亮的夜晚,拿上自己的几件衣物,与男子私奔了。因为嫌弃男子家境,母亲时时注意着,第二天一早就偷偷的把女儿接回家来。女儿倒是死心跟着。这样来来回回的,半年一载,这桩婚姻也就成了事实,虽不再折腾了,但做父母的实在不喜欢,就此与女儿绝交,养育两三小孩父亲也不问一句,只是母亲心里念着女儿,偷偷的去照顾几天。

     我们当地的女子因为看到这样的情形,也就多半不敢私奔了。只是把这份年轻的情意记在心底,在无人处低下头来回想它的美妙。想到动情之处就抬抬头看看远方,再在脖子上揪上红痧几条,让自己的心理稍稍畅快。

    我的二婶就是这样的姑娘之一,她的情人就是对面山后的小伙子。年龄相当,喜好相同,随口就能唱出很多动人的山歌,但家境过于贫寒。而我的二婶家是远近闻名的富家,虽然已经成为历史,但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加上我的舅公又特别的霸气。因此我的二婶虽然怀着一肚的相思却也难圆满。只有带着思念遵循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我的二叔。虽然她是千般的不愿万般的不满,可是强不过自己的父亲。于是在某年的秋天,带着陪嫁的家具,在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中我进了我家的门,成了二叔的妻子,成了我的二婶,成了我们村庄里又一个年轻的媳妇。

    春天的夜晚月光把对面山照得一片朦胧,本来就寒凉的春夜更多了几分清冷。可是年轻的歌声依然从对面山上传来。伴着白色的迎春花的香气弥漫着我们的村庄。在这些时刻,我的二婶总是把她硕大的奶子塞进我妹妹的嘴里,不出一言半语,满脸凝重的看着吸奶的妹妹。在所有的歌声中有一个总是唱得很晚,内容都是一些感伤的情歌。我听小姑说过那唱歌的人就是二婶的年轻的情人。他的歌声低沉浑厚,悠悠扬扬的飘过来,让人心酸,让人落泪。那些时刻,我们的村庄鸡不鸣犬不吠,只是第二天早上起来很多大姑娘小媳妇和年轻年老的寡妇们的脖子上却多了红红的揪痧,我的二婶也不例外。

     二婶每天起得很早,第一件事就是把一家的洗脸水烧好,自己端着一盆热水放在院子里,对着对面山上仔仔细细的洗着,手里拿着脸帕,眼睛却看着对面的山景,白色的帕子反复的擦试着脖子,脖子上有着红红的揪痧。配着绿草一般的上衣,使我的二婶犹如一朵美丽的迎春花。二婶洗好脸后,再舀上一盆放在院子里。这时我们也陆续起来了。一家人洗好脸,简单的吃上一点东西,祖父割青草喂牛,父亲和二伯父到生产队上工,二婶帮祖母准备中饭。

                               四

    夏天是人们闲散的季节。闲下来的人们总会聚在一起,女人们纳鞋绣花唱歌揪痧,说些心里话,说些笑话。到了炎热的中午,她们就聚在大树下阴凉的水井边了,这时只要有一人觉得身体不适想揪痧,于是你看我我看你的都揪起了红红的脖痧。揪了傻的这些姑娘媳妇们有些柔软的美丽,路过的男人总是停下来喝几口水,多说几句逗乐的话,这时姑娘媳妇们却笑的山响。男人多半聊天唱歌,也有少部分聚在一起打骨牌的,我的二叔就常去邻居家打骨牌,每到深夜,常常有牌声夹杂着人声灌入我们的耳里。这时二婶的叹息声也随着骨牌声传入我的耳里。

    当然,夏天除了骨牌声、叹息声的打扰,更重要的是打雷声。我和小姑睡在吊脚楼里,夏天是纳凉的季节,也是姑娘小伙约会的季节。小姑在夏天的夜晚常常扨下我一人在吊脚楼上,在有月亮的夜晚看着外面的山景,听着似懂非懂的情歌还觉得热闹。可是在雷雨交加的夜晚就不好了。那些歌声被风雨隔断,变得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只有划破夜空的闪电和响天的雷声常常令我惊魂不定。而那些闪电雷声仿佛懂得我的害怕,有意吓唬我一样的,不论我怎样蒙着头,它们的光亮总是能穿过薄被照亮我的眼睛,接着又是心惊胆颤的雷声,我不能下吊脚楼的,因为小姑的约会是偷偷的,而我是她最好的掩护,如果我出去了奶奶会问的,虽然祖母知道小姑有相好的,在约会,但这事却不能言明,那样就过不了祖父和我的父亲他们那一关了。可是那夜雨太大,风太狂,特别是闪电雷声,一个一个的在我的头顶轰炸,我坚持不了了,于是跑去二婶的房里,我知道二叔在打骨牌,不在家。我推开房门,借助闪电却见二婶坐房间正中,周围是满屋的家具。见我进来,示意我到床上去睡,但那时的我已经没有一点睡意,于是拉把凳子,坐在二婶身边。雨好像小了,风好像也停了,雷声也变得断断续续。于是对面的歌声又连起来了。那个低沉的,那个忧伤的歌声又清晰起来。我的二婶抬了一下头,眼睛望着屋外,侧耳倾听。

    “去和妹睡。”

     “不,我要和一起”。我说。

      二婶不在说话,只是专注的听歌。

    “我们睡去吧,这歌声听了让人想哭”我说。

    “花儿,你小,不会唱歌,我不能唱。”说着,二婶的眼里滚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她的眼睛太明亮,就是泪珠也是晶亮晶亮的,即使在夜里,我也能看到。雨停了,风止了,闪电雷鸣没有了。田野的蛙声又稀稀落落的响起来了。山对面的有伤的歌越唱越响亮。

    “你哭了”

    “我觉得不好,你睡吧,我揪揪痧。”

      于是我的二婶坐在暗夜里揪起痧来。开始还是“啪——啪——啪”的声音,与田野的蛙声相和着,一会儿犹如乍起的春风,轻拂那渺远的杨柳岸。接着越来越急促了,便是“啪啪啪啪啪。。。。。。”。犹如夏天狂暴的风雨,电闪与雷鸣的交织。也许是累了,我的二伯母揪痧的节奏慢下来了。犹如电影的镜头在慢移一副副南国的秋景。也如在放映北国冬天的雪野。慢慢的,一切都静下来了,我和二婶没有说一句话。 只是静静的等待曙光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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