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鳏夫之死

                                             鳏夫之死

青天白日下我是不能去了,只能一个人呆在我的小屋里看电视。看着看着,我就觉得人活一世也就是一场戏,你就是你这场戏的主角。社会就是个大舞台,一个一个的人又都是这场大戏中的角色。你知道我是个什么角色吗?我是个五十多岁的“老鳏夫”,这个称呼是我从电视里学来的。我一直不喜欢人家叫我“光棍”,这称呼有侮辱性,太刺耳,太让人没脸面!人不管是个啥角色,人都是有尊严的嘛。想想当初,我老婆就是再死得早,再给我没留下一男半女,但我也曾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五官周正,浓眉大眼,身高一米七八。唉!前些年我之所以风流倜傥,真是多亏了我这张脸,我这个身材。我有几个伙计(好朋友),他们的角色和我一样。不要奇怪,“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我和他们在一起才是真正平等的,说话做事才堂堂正正,才不矮人一等,不管干了啥事才能互相理解。我那几个伙计各人的戏都已早早全剧终了,大结局了。他们的戏不光我觉得精彩,在其他人看来更精彩。因为有些人的戏已结束好些年了,人们还是在津津乐道。

我先来讲讲和我关系最亲密,如今我还时时想起他,梦见我俩小时一块偷摘生产队的青豆角,他叫二奎。

二奎和我同年生,他爹娘在他十三岁时就双双离世,他还有个哥哥,一个妹妹。他哥哥比我俩大五六岁。幸运的是那一年县食堂招工,他哥哥瞎打闷撞,竟招了进去,成了食堂的工人。但挣的工资也只够维持三个人生活,还得省吃俭用。他哥哥到了该娶亲的年龄,不知托人说了多少个,人家都嫌他拖累大,太穷,不愿意。好歹快到三十岁了有一家人同意了,但有一个条件,就是要换亲。原来那家是看上他妹妹了。他妹子才看不上那家人的儿子呢,一脸的鸡皮疙瘩,哪有我好看。我给你悄悄的说吧,我那时也二十出头了,心里有他妹子。他妹子那黑葡萄般的眼睛也经常对我忽闪,用你们文人的话说叫“暗送秋波”。可他妹妹怎能不为他哥哥着想呢,终于还是嫁了过去。我根本没办法,只能把她永永远远装在心里。人家现在都快给儿子娶媳妇了,说这些就有点远了,还是说二奎。

二奎都二十出头了个子才只有一米五多点,眼睛一道缝似的,嘴唇老厚,说话只说前半句,后半句就结住了,只能用手势。唉!你说就他这长相,就他哥哥那点工资,再加上猴精一样的嫂子,他就只是他家不用花钱雇用的劳动力。地里家里的活他全干:务庄稼、挑水、扫院子,喂牛、割草、铡草,起圈、、、、、、。他这人天生就是个劳奴命,不管干多少活 ,受多大委屈总不吭声。到我开始想媳妇时,我发现二奎见了姑娘媳妇就脸红。唯独不怕小姑娘,我俩个偷摘了青豆角,小果子等好东西,他总是一见着小姑娘就给掏,但他从来不敢胡作非为。

我俩很快也就该娶亲了,先说二奎吧。他哥哥虽然替他着急,四处托人说媒,但竟是妄为,没有好姑娘愿意跟他。一嫌他长得不好,二嫌他太老实,三嫌他家太穷,灶房都是牛毛毡搭地个小篷子。所以二奎的婚事就慢慢拖下来了,拖着拖着就不了了之了。

再来简单说说我。我兄弟三人,两个姐姐。我老爹在世时把家里还安排的不错,姐姐先后出嫁,哥哥先后娶亲了。但到了我时,我老爹一蹬脚全剧终了,剩下六十多岁的老娘和我单过,家里一穷二白,只有两间土房。哥哥姐姐们也是土里刨食,顾不了我,分了责任田,我就靠几亩薄田维持生计。该说亲事了,倒是说了不少,好多姑娘也都对我“一见钟情”,但人家一看我那两间土房,都一去杳无音讯了。我也就耽搁到三十四五了。不过在同一年我和二奎却同时交了桃花运。先来说我。

那一年有个媒婆给我说了一门婚事,见面时我一下子就看上了,长得虽不十分俊俏,但有眼缘,看着亲。从她看我的眉眼看,我猜就成了。嘿!后来果真成了,我很快就结了婚。她也不嫌我穷,我也喜欢她能说会道,心灵手巧。只要我俩过得好,我再也不用一夜一夜想媳妇,不用着急上火睡不着觉就成,不管别人说她曾跟什么人胡逛什么什么。总之我有了媳妇

再说二奎。那年的春季吧,对!是春季,二奎牛棚旁边小屋门前的那棵桃树上桃花开得正艳。有一天黄昏,有人给二奎领来个媳妇,全村都沸腾了,我也赶紧过去看。二奎的小屋里挤满了大姑娘小媳妇。我看见炕沿上坐着一个脸扁圆,两眼呈平“八”字状,嘻嘻笑着的女人。我心里有些明白,看见二奎蹲在桃树下不停地抽烟嘴,我过去悄悄问他,他脸通红,不吭声。我就知道他是愿意的。也成呀,只要有个媳妇。我最了解二奎,他虽然一天不言语,心里啥都知道。他有了媳妇,晚上就能睡好,再也不用在人面前眦愣个红眼睛。本来这事两全其美,可没成想,二奎那个刚上初中的侄子爱面子,不答应,跑到野地里哭天抢地,说是那个傻女人不走他就不回家,他哥嫂也没办法。二奎把他那侄子当宝一样,只好做罢,让人把那女人领走了。当天晚上二奎蹲在桃花树下一夜没睡,抽了一夜烟嘴。第二天我去劝他,看见桃花落了他一头一身。从此,二奎就再也没这好运了。

人这命也不知道谁在安排,真是无常。我老婆和我结婚一年多,我过了一年正常人的日子,我觉得我都成仙了,我老娘也成天看着我乐。可没成想,她竟得个不治之症,把我俩的“天仙配”草草演完上天当神仙去了,把我老娘气得不久也撒手人寰了,我成了孤身一个了。

但我结过一次婚,却变得成熟了,我懂得了女人的心。我虽穷,没有大本事,没有新屋可藏娇,可我一表人才。我把在村上帮人盖房当小工挣的钱大多都用在置办行头上。我把自己收拾得“油头粉面”、“衣冠楚楚”,买了一辆新摩托车。我学会了讨女人欢心。骑车走在路上,遇上大姑娘小媳妇先搭上话,再把她们捎一段,送一段。一回生二回熟,慢慢就能得到便宜。一般女人我还看不上,我专挑漂亮能干,像我老婆一样的。他们都爱我英俊潇洒,她们不当真,我也不当真。偷偷摸摸的事情她们羞于说,我也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但二奎不行,他太实在,太胆小。我曾开导过他,他做不来。他的眼睛越来越红,我知道他想女人,他是个正常人,他晚上睡不好。他虽然自己能解决一些事,但我知道全不是那么回事。后来悲剧就发生了。

我俩都熬到四十出头了。那一年,是秋天。早晨起来,我看见日头刚升到后院矮矮的土墙上头,红的刺眼。院子里落了一地的黄叶,我正准备拿扫帚扫院子,二奎的侄子突然推门进来了,他泪流满面地说:“叔,快,我二叔、、、、、、。”我一看情形不对头,赶紧扔了扫帚到二奎家。二奎的小屋已挤了不少人,我挤进去一看:二奎像个蜷曲的虫子一样,头朝下,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生命之根,已没了呼吸!我的眼泪像雨一样落下,我试着去掰他的手,竟无用。我泣不成声,别人把我拉了出来。我蹲在那棵桃树下,痛哭失声,树上的叶子不停的落下来,落了我一头一身。后来的事、、、、、、就不说了。唉!二奎的主角配角就这样谢了幕,他的戏全部杀青了。

二奎的死震动了全村,人们成天的议论。村东头村西头总能看见一堆一堆的人,他们一边议论一边哈哈大笑。他们有时避避我,有时又有意让我听,其中的原因不说自明。他们刚开始说来说去就是说二奎让媳妇给想死啦。说着说着又东拉西扯说到了我另外两个朋友。年龄稍大的就说:在什么什么时候,村东头有个鳏夫死时浑身一丝不挂抱个枕头、、、、、、;年龄不大的突然就记起:西村那谁,没他爹没他娘,老大了没媳妇,现在人都不见了、、、、、、。他们议论着议论着就有人开始总结:说媳妇重要嘛;说鳏夫命都不长。有学问的就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也。最深的议论也就到此为止,剩下的就是说笑取乐,嘻嘻哈哈持久不息、、、、、、

人们的议论却启发了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这是古人认定的道理!我除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外,没有其他本事再满足自己,但我的脸皮越来越厚,我没有了太多的顾忌,我甚至要放纵自己。我发现稍稍上点年纪的女人多对自己已失去信心,只要几句好话,她们就飘飘欲仙了,做起事来很容易。虽然村子里风言风语,我已不在乎。

我就这样混着,时光真快,我很快就五十多岁了。这一年发生了一件事逼迫得我要早早谢幕了。

社会虽然发生了很大变化,我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二奎在世时那么穷了,两间土房变成了两间平方,但我仍然是全村最穷的。我们村很多人表面看起来二层小楼都盖起来了,但取媳妇,孩子上大学,老人住院看病都要借款。我有一笔小存款,但这根本招不来凤凰,却给我招来横祸。

有一天,我们村一对人缘不太好的夫妇,突然来向我借钱,女的收拾的光鲜亮丽,我心里就升起了一股火苗。我忍不住就把钱借给他们,可我心里就放不下了那个女人了。有一天我眼看着那男的出门了,我就借故到他家去。我先和那女的说了几句笑话,那女的笑得就有点不稳重了。我就趁机接近,她居然不躲,事就成了。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给我开了价,要以此来顶账。一次多钱说得清清的!哎呀!我要钱干啥,人生就是一场戏嘛,谁知道自己的戏啥时了,及时行乐为要。我开始进入了温柔乡,那女的有时竟主动上门,这事也就是两厢情愿才为妙。我快乐的有点晕头了。

过了不久,有一天晚上,我和那妇人正要行事,她男的竟带着警察闯了进来。我就这样稀里糊涂进了监狱。哎呀,我相信我和二奎去世一样让我村子的人又要沸腾了,他们的议论也许更高深,肯定弥久不散。

我本来打算就呆在监狱了此残生,让铁门铁窗把我禁锢起来。可不到一年人家就把我放了。

我又回到了我的村子,我的小院,我的小屋。一切仿佛没有变,可其实变了。我觉得我无法走出我的小院了,我以为我脸很厚,其实不然。连我的两哥哥姐姐都很少来,村里人根本就不来。我想起我那些离世的伙计们,他们要是在世,肯定会来,因为只有他们能理解我。

我天天孤独的看电视,电视里时不时报道一些远方伙计的趣事,很多人在谴责,主持人义愤填膺。但我知道有很多我的伙计,不管是四肢健全的,还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的,他们都在茫茫黑夜中,忍者,熬着。我也知道在很多人不知的角落里躲着我的一些伙计们,就像我一样,难见青天白日。谴责归谴责,但没有人真正地关心我们。我既然像鬼一样活着,那我就去做鬼吧。

我也该谢幕了,这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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